這聲音來來回回,不斷在耳邊迴盪。我迷糊中,下意識想問是誰在喊,卻忽然覺得眼前一亮。這種亮,極其刺眼,哪怕閉著眼,也依然感覺像太陽來到眼前。
可是當我睜開眼時,屋內一片漆黑,呼喚聲也消失不見。
黑暗中,我迷惑不解,剛才是在做夢?還是產生了幻覺?
突然間,我想起二伯留下的信,腦子裡頓時升起一個想法:真的有人要來找我?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房門時,父親已經去上班了。
母親坐在餐桌旁,呆呆的打量桌上的豆漿油條。我走過去剛想說話,母親已經回過神來。她對我勉強做出一個笑,說:「起來了?吃飯吧。」
我嗯了一聲,坐在她旁邊。
十八年來,我和母親的關係要比父親更好些。她很寵我,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如果只有一個人會始終對我好,那一定是母親。
餐桌上除了已經有些涼的早餐外,還有一張紙,我瞥了一眼,上面是橫豎點捺,看不懂是什麼意思。母親見我打量那張紙,便說:「這也是你二伯留下的,昨天忘記給你了。你爸,你爸說……這些筆畫可以組成一些字,對你有幫助。」
我抬頭看著母親,看著她那一夜之間已然有些蒼老的面容,問:「媽,你真相信二伯的話?」
母親微微垂首,語氣低沉:「有些事,不能不信。」
「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難道二伯讓我離開你們,你們也願意?」
母親沒有抬頭,帶著悲傷的語氣說:「如果那是你二伯說的,我們也只能……」
「我不願意!」我大聲說:「我又不認識他!憑什麼他說走,我就得走!」
「有些話,我真的不能說,如果說了,他們一定能找到你。」
「到底是誰要來找我?」我疑惑不解的問:「就算有人要來找我,和二伯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是他留下一封信?還有,我爸昨天說他死了,是誰死了?是……二伯?」
母親遲疑了一會,在我追問一聲後,她才緩緩點頭,哽咽著說:「我沒想到,二哥當年說的話,竟然真的應驗了。他沒有騙我們,那都是真的……」
我驚愕莫名,雖然之前猜測到這個可能,但怎麼也無法相信。畢竟二伯剛從我們家走,沒幾分鐘父親就說他死了。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們豈不是見鬼了?
「二伯怎麼會……怎麼會死?他走的時候不好好的嗎?而且你們也沒……」
「他不是現在死的。」母親拿起紙巾擦了擦眼淚,解釋說:「早在很多年前,二哥就說過,他要去找一個人。如果命好,他就能活下來。如果命不好……如果有一天,我們看著他額頭有血,進來一句話不說,那他一定死了。」
母親的話,讓我毛骨悚然。
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
「二哥很多年前就說過……」母親又重複了一遍很多年前這幾個字,接著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看到他死了,卻又來了,那說明事情已經到很危險的時候了。陽陽,你二伯說的對,你應該離開這裡,一定要離開!」
母親說著說著,臉上的神情和語氣都堅定起來,這讓我感到莫名其妙。
「到底是什麼事?我為什麼要離開?而且就算離開了,我要幹什麼?」
「什麼事,我不能說,如果說了,他們就能找到你。至於你離開後幹什麼,我也不清楚。」母親搖搖頭,又看了眼桌子上的紙說:「或許,答案就在你二伯留下的這張紙上。」
母親的話,讓我不由自主拿起那張紙仔細看著。上面有很多筆畫符號,按母親所說,這些可以組成一些字。如果能破解這個筆畫的秘密,就能知道二伯究竟讓我幹什麼。可是……這麼多筆畫,又沒有個提示,想把它們組合成方塊字,哪是那麼容易的?
「二伯既然能來,為什麼不直接留下字?弄這麼複雜的筆畫幹什麼。」我不解的問。
「有些事,有些話,無論說還是寫,都會被他們察覺。」母親解釋說。
這個解釋讓我有些無語,說話做事會被人察覺?那些人是神仙嗎?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昨天看到的二伯在之前就已經死了的話,那這世上有神仙,我也不覺得奇怪。
我們母子倆沉默了一會,氣氛有些沉重。想了想,我又問:「爸之前說二伯是考古學家?是研究什麼的?」
「我剛認識你爸的時候,二哥已經在省裡的考古研究院工作很長時間了。但是有一天,他忽然……」母親在這裡停頓了一下,同時抬頭看了我一眼,才接著說:「他忽然找到我們,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已經離開研究院一段時間了。至於離開後研究什麼,我想……可能與一些神話傳說有關。」
「神話傳說?」我微微一愣,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還真有些神神叨叨的。
母親似有很多顧忌,我知道從她口中問不出什麼,也就不再問了。
喝了幾口已經發涼的豆漿,往日極為喜愛的油條,此刻也看著毫無胃口。
沒多久,母親也去上班,我一個人在家裡,總覺得很怪異。那種感覺,就像自己不應該呆在這裡一樣,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感。
畢業後又沒有什麼事,想了想,我決定去找父親一趟。
之前覺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很虛幻,不應該真的去信。可不知為什麼,我下意識把二伯留下的筆畫密碼還有那塊金屬碎片裝進了口袋。或許就算不承認,可我依然已經開始相信自己身上的確要發生一些事情。
父親所在的大學離家並不是很遠,一路走,不過十來分鐘就到了。
這所大學,也是我的第一志願,因為離家很近。我不想離家太遠,可似乎這種願望正在慢慢遠離我。
門衛是熟知我的,與那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打了招呼後,我朝著父親的辦公室走去。邊走,我邊想自己來這幹什麼。
問問題?問什麼好呢?我最想知道的東西,父母都因為某種顧忌無法說出口。
想著想著,卻聽到前方傳來父親的聲音:「天陽?你怎麼來了?」
我抬頭,見父親面色不大好看,很沒有精神的樣子,想來他昨天應該也沒睡好。
「媽去上班了,我在家沒什麼事,想找你聊聊。」
父親看著我,沒有立刻搭話,他像在思索,過了一會,才點頭說:「跟我來吧。」
我們父子倆的對話,總是這樣充滿公式化的意思,很無趣。
隨父親走進辦公室,這裡沒什麼人,其它老師放假休息,或者正在做些別的什麼。總之,就像老天都希望我們父子倆有個安靜的聊天場所。
「坐吧,喝水嗎?」父親在桌子上找了找,最後還是把他自己的茶葉杯遞給我:「那邊有飲水機。」
「不渴。」我接過杯子,又放在桌上。
雖說想找父親聊聊,可真正面對面,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過了會,父親才歎口氣,說:「有些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能說。」
我點點頭,偽裝自己已經能理解這個說法,猶豫了一下,我問他:「二伯……真的……死了?」
提到二伯,父親的神情立刻充滿悲傷與難過,他唉了一聲,卻沒有回答。但這歎氣聲,卻讓答案不言而喻。
我想了一會,最後想到一兩個或許可以得到明確答案的問題,便問:「真的會有人來找我?」
「會!」父親回答的很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