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秦軍大營。
徹骨的寒風依舊在這群山中呼嘯而過,看似熊烈的火柱卻在這夜風中無聲的嗚咽著,那劇烈起伏的溫度,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一隊隊秦軍卻在著凜冽的寒風中不眠不休,精緻的兵刃握在手中,就好似自己的嫡親兄弟一般,是的對於秦軍而言兵器就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兄弟,擁有了它們,便擁有了第二次生命,血與火的戰場上,正是這些兵器,讓他們還能完整的站在這裡。
抬頭一望,與塔樓上巡狩的士兵交換了一個手勢,子夜剛過,換崗的時間到了。
漆黑的夜幕中,四目相對的老戰友,似乎都能清晰的看見自家弟兄臉上浮現的笑容,冰冷的寒夜裡,也許只有換崗的這一刻這些鐵一般的漢子,才會露出些許笑容。
然而,那微笑,卻永遠凝固在了這一刻!
下一秒,那一道身影就在他的注視下,硬生生跌落地面,再也沒了生機!
「敵襲——!」他想要這麼喊,但這兩個字卻只能永遠卡在他的喉嚨裡,一支三稜羽箭已經釘在了他的咽喉,一切就此結束了。
整齊的營帳之前,數道模糊的黑影,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跨過那堅硬的拒馬,營門以開啟,數十個與黑夜融合的影子,就在這營間,縱橫飛掠,他們要找的。
一隊隊秦軍,依舊邁著整齊劃一的步子,對此絲毫未覺。
視線的死角,黑影疾馳而過,營帳的間隙,黑影飛掠而出,黑暗成了他們最好的偽裝,生命在他們的手中變得如此脆弱。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劃破了咽喉,一擊致命,沒有呼喊,沒有驚叫,也沒有例外,一群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在兩萬大軍之中悄無聲聲息的收割著生名額。
一道道防線被撕裂,一個個營帳被關顧,凡是他們到過之處,必定有人身首異處不知過了多久,只看見這天上的黑暗變得愈發濃郁,黑衣人卻就在這濃郁的黑暗中,突兀的停了下來,兩個黑衣人排眾而出,相互對視一眼,夜色中兩人似乎都看見了對方眼底的那一道喜悅。
一側是姜瑜的寢帳,另一側卻正是玉陽公主的寢帳,相隔百步,卻都在中軍大帳左右,本應防守森嚴,然而此刻,那些號稱精銳的士兵,卻都無一例外的躺在了血泊裡。
——刺啦——
一聲尖銳的撕裂之聲,隨後便是赤紅的血光閃過,那華麗的營帳中,再無生機。
…………………………
蜀山。
清晨的陽光絲絲縷縷,如同一條條絲綢一般垂落於眼前這宏偉的大殿之外,灑遍了每一個被年代塵封的角落,空氣中瀰漫的冬日那特有的冰冷與清新的氣息,順著和煦的眼光看去,卻是外牆上那點點為化的冰花顯得純潔而靜宜。
手指輕輕撫摸微涼的岩石,格外美妙,走進大殿,十二位神殿祭祀分列兩旁,正中主位上卻是一位盛裝麗人,一頭波浪般的黑髮如銀河落九天般傾瀉下來,如淡煙般的峨眉,一雙杏眼顧盼生輝,挺秀的瑤鼻,玉腮微暈,吐氣如蘭的兩瓣櫻唇,完美無瑕的臉蛋紅暈片片,細膩不帶絲毫瑕疵的雪肌如霜如雪,身姿誘人,容華若仙。
但就是這堪稱絕世之人容顏,台下這十二人,卻無一敢於之對視,那滿含威嚴的目光一一掃過十二人,紫薇祭司,司幽祭司,廉貞祭祀。破軍祭司,七殺祭司,貪狼祭司,太陰祭祀徵陽祭司,明川祭司,天耀祭司,天機祭司。開陽祭司!
這十二人正是神殿十二祭司,十位男子,兩位女子,而那御座上的絕美夫人,正是石蘭的生母,蜀山派的主母任芳華!
少頃,這位蜀山權柄的女人,終於施施然從御座上站起,目視這眾人道。
「人既然都已到齊了,就與本宗說說各位心中所思所率。」
這聲音雖不高,卻在這富麗堂皇的大殿中迴盪不絕,每一個人都不禁眉頭一蹙,如今蜀山之局勢在座諸位又有誰看不清,偏偏卻又無一人願做出頭鳥。
多年前,秦國大兵壓境,想要一舉殲滅蜀山,卻未能成事,其一便是那是齊國與楚國尚在,秦國不可能全力以赴,其二便是明月城鼎力相助。
如今,蜀山眼見明月城一夜之間被羅網血洗二不聞不問,如此作壁上觀,此刻又有誰會來顧忌他們呢。
敬人者,人恆敬之,反之亦然。當年石蘭的父親與章旭的父親乃是八拜之交,相互援手乃是必然,可如今蜀山之行徑落入明月城眼中想必也就成了『人走茶涼』四個字而已。
想到此間,眾人不由的心中一歎,目光卻都是鬼使神差的釘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這便是紫薇祭司。
長老與主母閉關,整個蜀山權柄落入他手中,那見死不見的決定也正是出自他的手中。
司幽祭司見此不由得苦笑一聲,相互擠兌,相互推諉,這就是如今的蜀山,這就是如今形式。
原本,少主虞子期早有機會繼承宗主之位,可紫薇祭司一系,卻仍是橫加阻攔,不得已之下虞子期只得前往桑海親自主持蜃樓事宜。
原本的計劃是,只要蜃樓之事處置妥當,倒是虞子期攜大勝之勢而回,那繼承宗主之位也就順理成章,卻不行啊天不遂人願,少主與公主居然雙雙被擒。
秦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血洗明月城,隨之進攻蜀山,這一切的行動快的令人應接不暇,狠的令人不寒而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司幽收回了凌亂的思緒,抬起頭來正要說話,卻聽得另一個聲音以率先響起。」主母,屬下以為,如今大雪封山,秦軍糧草運輸困難,我等應當堅守不出,待到秦軍糧草耗盡之時,便是秦軍退兵之時。」
說話的卻是明川祭司,司幽祭司暗暗驚訝,想不到紫薇祭司的人居然會率先發難。
「明川祭司所言也不無道理,諸位還有和見解?」花蕊夫人也不顯焦急,只是繼續問道。
「主母,屬下以為,明月城雖遭大難,然而其宗主章軒,主母周玲安盡皆下落不明,想來必定是安頓與別處,我等可乘大雪封山秦軍按兵不動之時,四下尋找其蹤跡,勸起再度與我蜀山聯手抗敵。」
徵陽祭司話一出口,紫薇祭司也不禁一愣,隨即便在暗處瞪了他一眼,當初明月城有難,提出不救的是自己,現如今蜀山危在旦夕,卻還?著臉去找人家,這不是**裸的打自己的臉嗎?
司幽祭司暗中好笑,卻也不願在看這些人的滑稽模樣,花蕊夫人似有所感道「司幽祭司,可有什麼見解?」
「啟稟主母,屬下前日前往禁地覲見諸位長老。長老賜下密簡,言道,則萬事無憂。」胡說,前日本座覲見三長老,怎麼絲毫不見!「紫薇祭司雙目中光華一閃,厲聲問道。
這一聲喝問,又將大家的目光吸引到司幽祭司身上,他卻也不怒,沉沉說道「紫薇祭司如何,本座不知,只是前日本座前往禁地之時,大長老顯出法相,指點與我,莫非紫薇祭司有所懷疑。」
紫薇祭司就這麼緊緊的盯著司幽的雙眼,卻見他也絲毫不予迴避,雙目清澈而銳利,只有說道「本座,自然不會懷疑大長老法旨,只是想多加求證而已,既然司幽祭司以得了大長老法旨,本座自然遵從。」
「既如此,諸位便各司其職,仔細安排部署,本宗希望,諸位能夠通力合作,共助我蜀山度過此次劫難。」
「諾,謹遵法旨!」眾人齊聲答道。
…………………………………
眾人自大殿散去,明川祭司卻有意落後紫薇祭司半步,待到無人處,紫薇祭司才頓住了腳步。
「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就快說!」
「是,在下日前曾派遣凌雲,凌卓二人,率本部弟子,前往秦軍大營……」
說道這裡,明川祭司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紫薇祭司的臉色,卻見他臉帶慍怒,心下不由得一沉,卻仍是不敢隱瞞,繼續說道。
「在下以為,可倣傚當年之事,將秦軍主帥一舉擊斃,則此次危機,當可迎刃而解,司幽祭司必然也無話可說!」
——啪——
話音剛落,一聲響亮的耳光以落在了明川祭司的臉上,只聽得紫薇祭司怒喝道「蠢貨,這時節大敵當前,你卻在這裡自作聰明!」
說到2這裡,紫薇祭司的臉色已有些發青,稍作平息之後才繼續說道「明川,至此危難之際,你卻在還是這般爭強好勝,莫說是本座,三長老他老人家若是知曉,恐怕也不會饒過你。」
明川祭司臉上的神色不由得變了變,卻仍是低著頭,紫薇祭司又接著說道「其餘暫且不論,若是此事成功了,那必定是大功一件,然而若是不成,你便自行到廉貞祭祀那裡領受刑罰吧!」
明川祭司手心以有冷汗滲出「大人……廉貞祭司可是……」說道一半卻停住了,兩人對視一眼心知肚明。
廉貞祭祀下個月便要與司幽祭司成婚,落在她手裡與落在司幽祭司手中又有何區別!
「明川啊……明川……怪就怪在你自作聰明。」你且放心,待此次事了之後,本座自會保你。」如此,在下謝過,紫薇祭司。」
聽著明川祭司離去的腳步,望著山壁之下那無垠的雪景,紫薇祭司心中也不禁悵然一歎。
「此事,不知是禍是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