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之中,點點燈火在漆黑的夜空之下搖曳。
雨下了一整晚,知道這黑暗最深沉的時候才漸漸停下,濃厚的烏雲似乎只是裂開了一絲縫隙,幾許幽暗的星光從其中透出。
空氣中甚至還殘留著些許霧氣,一縷縷濕潤的水汽似乎並沒有完全散去。
青翠的綠竹在這夜風之中徐徐浮動,葉片擊打之間,發出極為有節奏的沙沙聲,卻似一曲大自然純正的秋歌。
一聲尖銳的鳴叫,卻又在一瞬間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什麼利器硬生生截斷,餘音遺留在山谷中,若是山民聽見便知這是一隻貓頭鷹。
這,是一道極為狹窄的谷道,四周山勢極為陡峭,一眼望不到頭,崖壁上青苔滿佈,濕滑難行,恐怕只有那最敏捷的猿猴才能在那裡生存……
陣風呼嘯,濃厚的烏雲似乎被挪動了些許,一絲絲銀色的月光透出,映射在那陡峭的巖壁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急速一動著。
看不親身形,看不清動作,更加看不清面貌,只是這麼急速的穿梭,幾乎垂直的山壁對它們來說似乎就是一馬平川!
流雲變幻,那皎潔的月光就是這麼一閃即逝,那朦朧的黑影也就在這一瞬間消失於無形,一切仍是靜悄悄的。
濃墨一般的黑暗,淒迷的雲天中,突然現出一席燈火,那是盞青「燈製成的孔明燈,巧妙地嵌在山石間避風處在這陰冥的窮山惡谷中,碧磷磷的看來有如鬼火一般。
鬼火般的火照耀下,山石上竟刻著兩行字!
「入谷如登天,抱天邀明月。」
一條曲折蜿蜒的山路,用盡目力,便可瞧出這條路正是通向四山合抱的山谷。
此處山勢雖險絕,但這條路卻巧妙地穿過群山。
山路越來越曲折,目力難見一丈之外。但突然間,眼前豁然開朗,四面窮山中,突然奇跡般現出了一片燈火,有如萬點明星,眩人眼目。
正是那之所在、到得近前,卻是一座巨大的門樓,整座山莊依山伴水,四面被群山環抱,卻以人力硬生生開鑿了這麼一條橫絕天線的通路,當真奇絕。
那門樓卻是以上好青石為基座,又以八十八顆銅釘穩穩扣住一扇巨大銅門,往上卻是青瓦鐵木壘砌的城樓,八面斗大的旗幟迎風邀展,顯出一分獨有古樸與恢弘。
………………
夜更濃了。門樓上那巨大的火把,也在這淒冷的寒風中漸漸歸於沉寂。那數百名手持鋼槍,長戟的衛士,腳步卻也漸漸慢了下來,有些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著什麼,還有的甚至就靠著那搖晃的火炬睡了過去,不知不覺間手一鬆,那精緻的長槍就這麼滴溜溜的滾落在了冰冷的青磚上,好似也去休息了一般。
面相那面的階梯上,甚至有幾個兵油子就這麼橫臥在檯面上,看似狹窄的階梯他們卻仍能在睡夢中從容的翻過身去,顯然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一個頭髮散亂,嘴上留著小鬍子的老兵痞正慢慢悠悠的向下走,眼珠在那左一晃右一晃,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走了幾步,穿著破草鞋的大腳就這麼在地上輕輕踩了踩,好似終於滿意了一般,微微點了點頭,就這麼勾著腰坐在那冰冷的石階上,眉頭也不皺一下,右手搓了搓快要凍僵的臉皮,沒好氣的罵道、「娘希匹,這換崗的咋還不來,要老子跟著受罪……」
罵了一陣,卻也沒法子,那髒兮兮的大手在懷了掏了掏,在攤開時卻是摸上了一把乾癟的酸棗,這才嘿嘿的笑了兩聲。
剛要消磨消磨時辰,卻有個小疙瘩扣扣嗖嗖的來到老兵痞跟前討好著道「老畢……呵呵,就知道你這有好貨,這又是你家那婆子給你準備的吧,來來一起嘗嘗。」
「去……去去,你個狗蛋子,每回都這樣,前些日子欠我老漢的一頓酒錢啥時候還吶……?」
那畢老漢雖然嘴上叨叨,卻也是攤開手仍由那狗蛋抓上一把酸棗,那狗蛋子立時眉開眼笑「老畢耶……你就放心吧,我啥時候糊弄過你啊,只不過最近翠蘭想要一根簪子,我正湊錢呢,要不你在借我點,嘿嘿……」
「一邊去……盡他娘的扯淡,你和翠蘭的事俺可懶得管,若是哪天你要請俺喝喜酒,那還差不多,到時候俺一定去!」
「切……就是小氣。」狗蛋把眼睛一瞇,那左右不齊的眉毛也跟著拉下來。
「滾蛋……弄啥呢,老漢我的兒子前當年還死在外頭,現如今家裡還養著一個小孫子,這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我眼面前晃悠啥呢!」
「呃……是,是,是,咱也就開玩笑,看玩笑,倒是我和翠蘭要是真成了好事,到時候一定請你。」
「算你還有點良心。」
畢老漢又往嘴裡扔了一顆酸棗,眼睛卻不禁有些發酸,前些年秦軍打來,他家的獨生子就這麼被秦狗刺死了,只留下一個**和一個小孫子,幸好自個還能謀得一份差事,不然這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噗嗤——
正想著,蹲在眼面前的狗蛋卻一個猛子扎進自己懷了,將他撞了個趔趄「狗蛋……你……」
那罵人的胡話還沒出口,老畢已經愣住了,因為他一伸手便摸著一片溫熱,做了一輩子老獵戶,這感覺他再熟悉不過,好傢伙,這是血啊!
「狗蛋……你咋的了這是……狗……呃!」
半句話就這麼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老畢自個已經被刺了個透心涼,他最後一眼卻試看一個皮球似的人頭滾落在自己眼前,西麗湖啦的腦漿流了一地。
……………………
崖壁上,一道道鐵索飛射而出,銳利的三抓鉤如利箭一般射入房簷上,死死的釘如其中,削去了一半的竹筒就這麼扣在鐵索上,順著傾斜角度激射而下,下一秒漫天黑影如幽靈一般急速閃現。
落在那青瓦之上幾乎無聲,黑衣蒙面,手中卻是帶著蛇皮手套,右手握著鐮刀,腰裡別著匕首,甚至背上還背著一柄短弩,這就是每一個黑衣人的裝扮,而此時著一座巨大的城市裡,已經悄無聲息的走進了近千人!」
血。已然開始蔓延,許多人在夢中就已經被割去了頭顱,挖出了心臟,就這麼丟了性命。
燈火,依舊這麼明亮,但卻沒有一個人能能發現他們。
燈,漸漸滅了,就這麼一間一間,一盞一盞的滅去,一座一座?望塔上,守衛都被一箭釘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身緊身黑衣的弓弩手,這裡簡直就像是一座幽冥地獄。」天羅地網,無孔不入!想不到居然找到這裡!」
「章軒,周玲安,你們夫婦在這裡享清福這麼些年,今晚便是個頭了……還是束手就擒,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黑衣人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好似這裡不是蜀中,而是大秦的咸陽!
「要我夫婦的命,老夫倒要看看你們這群後生有幾分本是!」
說著,只聽得整個城中最宏偉的那一座主樓,忽然間一聲炸響,頂層的瓦片就這麼爆裂開來,兩道人影激射而出,都是年近四十許。
男子相貌端正,額下三縷長鬚垂落下頗有幾分氣度,女的卻是一位冷艷貴婦人,此刻也是橫眉冷對手中扣著一柄精緻的長劍。
「殺——!」
「保護宗主——!」
兩聲呼喝,雙方卻已絞殺在一起。
青衣皮甲的明月山莊子弟,對上黑衣蒙面的羅網刺客,卻沒有想像中的慘烈,反倒是有些一邊倒的局面,倒向了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