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咸陽宮,御書房。
御座之上,嬴政威嚴如故,只是眉宇間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憂傷,眼神之中藏著一股熊熊的怒火。
玉階之下,李斯與馮去疾垂手而立,眼中劃過一絲深深的畏懼,一旁趙高依舊像是睡著了一般微微磕著雙眼,不過問任何事。
輕輕將手中的奏章放在一旁,眼神掃過跟隨自己多年的兩位丞相,心中微微歎息了一聲。
「馮去疾,你身為右相,掌管內政,荊軻行刺寡人,你卻絲毫不查,你這個右相倒是稱職的很啊。」
「還有你,李斯,你身為左相,接掌外務,燕丹計劃行刺與寡人,你卻連一絲一毫的情報都沒有得到,你這個左相也做得很好啊!」
「微臣失察,以至於將大王陷於危險之中,請大王治罪!」李斯與馮去疾一起跪伏於地,高聲請罪。
「哼——一句請罪就完事了嗎?現在是要去用行動彌補你們的過失,立刻傳信與燕王,要他將燕丹的人頭送來咸陽,不然的話就等著我大秦的鐵騎!」
「遵旨——」
「再者,荊軻能如此輕易的攜帶凶器進入咸陽宮,說明這禁宮大內並不太平,馮去疾,你掌管廷尉府,一定要給寡人徹查此時,一經查處,嚴懲不貸!」
「老臣,遵旨——」馮去疾答道。
「李斯,昨日麗妃宮失火,如今可查出結果了。」
「啟稟大王,據奏報,麗妃宮失火的原因是有一支燭台不慎被打翻,從而引燃了簾幕,導致大火。」說道此處,李斯微微有了一絲停頓,眼角輕輕瞥了一下秦王的臉色。
「繼續,還有呢?」見李斯有所停頓,嬴政此刻顯得有些不耐。
「是,大火被熄滅時,麗妃娘娘與天明公子已經身亡,遺體已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無法辨認,只是從現場的遺物來看卻是是兩人的遺體,只是、、、、」
「只是什麼,為何吞吞吐吐?」
「啟稟大王,只是在麗妃娘娘與公子的遺物之中並沒有發現天明公子的貼身玉珮。」李斯說完再無言語,只是靜靜的等待著秦王的決斷。
「哦?你是說,天明公子的貼身玉珮不見了!」秦王聽後微微有些驚訝,閉著雙眼略微思考了一會,出聲問道。
「啟稟大王,據回報確實未曾見到天明公子的貼身玉珮。」李斯再一次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右手在桌案上輕輕的敲擊,雖起伏不定,但卻頗有節調,手掌半握成拳。誰也沒有留意到秦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yin騖。
「好了,你們退下吧。」轉過身,雙手背負於身後,淡淡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臣告退——」李斯與馮去疾齊聲答道。
兩位丞相恭敬的退出了御書房,嬴政卻只是背著手在窗前靜靜矗立著……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腦中紛亂的想法拋去,看了一眼身旁的趙高,他與自己一起長大,但自己就真的能相信他嗎?又或者自己真的完完全全瞭解他嗎?
「趙高,難道你沒有花要對寡人說嘛,這可不像你啊!」目光炯炯的看著趙高似乎早已洞悉了他內心想要說的話。
「啟稟大王,昨夜羅網傳來消息,這一次燕丹之所以能避過大秦的耳目,與墨家脫不了干係。」
「墨家?好一個墨家,當今之世百家爭鳴,儒家與墨家並稱當世兩大顯學,想不到墨家竟然也參與其中,還有呢?」
「啟稟大王,據奏報,這件事墨家全權交託與妃雪閣來運作。」
「哦,想不到墨家也懂得棄車保帥,把妃雪閣拋出來,可惜他們太小看大秦了,不過既然墨家人已經做了那寡人就先來個殺雞儆猴!」
「大王打算如何做?」
「傳令,羅網全力搜捕妃雪閣核心成員,一旦發現行蹤格殺勿論!」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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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妃雪閣,紫雲軒。
清幽的琴鳴,婉轉的簫聲,在這裡交匯成了美妙的樂章,似剛卻柔,好似纏綿悱惻,仔細聽來卻又涇渭分明,兩者的默契恍若渾然天成,天衣無縫,與這園中的雪景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美妙的畫卷。
一刻鐘後,琴聲漸漸停歇,小高與雪女相視一笑,心中甚是愉悅,這無關男女之情,只恍若伯牙與子期一般心心相印,引為知音。
自曠修去世之後,高漸離還是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燕弘雖然也擅長音律,但燕弘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與高漸離的豪俠之氣並不相容,反而有些排斥,所以兩人雖為知己,但在合奏時雖配合默契,卻永遠無法做到渾然天成,而今高漸離在雪女身上重新找回了這樣的感覺心中自是欣喜。
自謝芷雲淡出,雪女正式接掌妃雪閣,如今燕國的貴族們對雪女的一枝獨秀已經漸漸的習以為常了,只是雪女的內心世界又有何人知曉,師傅離去,自己一個人撐起偌大的妃雪閣,事事都要親歷親為,那疲憊不堪的感覺幾乎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心中的孤寂無悲涼越發濃重,似乎只有在與高漸離合奏樂曲之時才會感覺到快了,每每想到此處雪女認為,這是音律帶來的對心情的釋放,對心境的洗禮,然而一切真如雪女心中所認為的那樣?
或許,他們至今未能明白自己內心深處真正渴望的是什麼,有朝一ri當他們真正明悟的時候那必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並肩而立,不約而同,兩人的思緒都想著同樣的一個人——荊軻在!
千里之外的咸陽,這一次九死一生的旅程到底如何,現在已經過去了月餘,相信一切即將揭曉。
湛藍的天空中,一個潔白的身影,逐漸進入了兩人的視線,該來的還是來了。
輕輕的,潔白的小傢伙落在高漸離的肩上,雪女細心的將書信取下,小心翼翼的將信紙展開,造紙術的核心技術如今仍然被燕弘牢牢掌握在手中,現在只是秘密用於情報傳遞,至於推廣於天下,還需要靜待時機。
信紙被一點點展開,字字句句仔細的查看,不敢有絲毫錯漏,信看完了,心也冷了,字數不多只有八個字————圖窮匕見,身首異處。
這就是最終的結果,也是小高與雪女最不願看到的結果,龍潭虎穴,九死一生之局,最終荊軻還是沒有握住那一線生機。
淚水悄然滑落,男兒淚!
從今後,他高漸離又少了一位知己,但這丹青史冊之上又多了一位英雄,他堅信,荊軻這個名字將會流傳千古。
看著此時潸然淚下的男人,雪女的心中不知為何傳來一陣莫名的心痛,這種痛,來的突然來的劇烈,她喜歡看這個男子白衣飄飄的瀟灑,她喜歡與這個男子琴簫合奏的暢快,他喜歡看這個男子劍舞風起的肅殺,知道此時她才發現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已經刻下了他的影子。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過之後卻要堅強,我想荊大哥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一個,頹廢,自暴自棄的高漸離!」清冷的聲線,淡淡的語調,卻帶著濃濃的關心。
靜靜的看著身邊這位絕代佳人,心中揚起一絲溫暖,。
「多謝——」知己之間不必多言,一個謝字,足以!
微微揚起了嘴角,輕輕的搖了搖頭,如雪的髮絲在風中翩翩起舞,眼神之中帶著一絲鼓勵,一絲欣慰。
樂聲復起,鏗鏘有力,淒美肅殺,宛若在悼念逝去的英雄,英靈不遠,情意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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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御書房。
相比於秦王宮御書房的莊嚴肅穆,燕王喜的書房卻顯得更家富麗堂皇,頂部懸掛著一個巨大燭台,上面可以同時點燃近百根,牛油蠟燭,四壁懸掛著絲帛,上面繪有錦繡山水的圖樣,樑柱之上還鑲嵌有十幾顆乒乓球大小的夜明珠,可謂極盡奢華,可這一切都是用燕國人們的血汗換來的,甚至於是用燕國的軍費還來的,正所謂民不聊生,軍無鬥志,這樣一個國家怎能長久!
就是這樣一個富麗堂皇的御書房,今日的燕王喜在也沒有心思像往常一樣吃著點心,在侍女的服侍下,悠閒的欣賞著古籍。
而是在房中焦急的來回躲著步子,眉頭已經皺成了麻花,手心裡已經全是虛汗,此時內宮總管邁著急步在燕王身邊行禮道「啟稟大王,相國大人,燕chun君,昌國君,太傅大人,已在殿外等候召見。」
「那還愣著幹什麼,快宣!」一國之君,此時已失了儀態,忘了風度,國之將亡也!
「宣——眾大臣覲見!」
「臣等——叩見大王」眾臣入御書房,一起伏地叩拜行禮!
「起來吧,起來吧,想必寡人叫你們來到這裡的目的,你們也知道了,現在就是想想該怎麼辦!」
「大王,微臣願為大王披堅執銳,與秦國決一死戰。」這是昌國君樂閒所言,作為名將樂毅之後,作為一名軍人,他有自己的氣節與傲骨,他是不可同意將燕丹的首級送給秦國的!
「你!————好了,寡人知道昌國君忠心可嘉,你們呢?」顯然對於樂閒回答燕王並不滿意。
「臣以為,當已重金與齊國,楚國聯盟,共抗暴秦,當有一線希望。」這是太傅鞠武的話,做為燕丹的啟蒙恩師,他自然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學生就這樣身首異處,所以只能再起合縱之法,但原先關東六國共抗暴秦都無濟於事,現在只餘下三個國家,這合縱真的行的通嗎?
「丞相,王叔,你們二位又有何良策。」
「臣贊成太傅大人之意,當今天下,暴秦雖強,但集合三國之力,暴秦也不敢輕舉妄動。」丞相粟腹答道。
「王叔,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沒有任何要對寡人說的?」
「大王,微臣愚鈍,無話可說。」
「哼——你們——平日裡你們一個個口若懸河,怎麼到了這真正的生死關頭連一個像樣的辦法都想不出了,散了吧,散了吧,免得寡人看著心煩。」此刻的燕王,眼中劃過一絲yin騖,心中想到自己極有可能成為亡國之君,心中既悲憤,有惶恐!
負手立於玉階之上,無奈的搖了搖頭。
「臣等告退。」
其他人並沒有發現,在最後一個,燕王對著燕chun君做了一個揮刀的姿勢,而燕chun君只是不露聲色的點了點頭。
伴君如伴虎,帝王心術,最在意的,永遠只有那一尊至高無上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