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俞濃,綿綿細雨,絲絲寒意已在不經意間流露在風中,朦朧之中卻又帶著一分淒迷。
一匹快馬,一道倩影,行色匆匆,卻又張弛有度。
人在旅途,心中卻別有一番愁緒,此去敵國,前途未知,生死未卜,一切都將在危險的邊緣掙扎,稍有不慎就將會身首異處,客死異鄉。
此去正是前往邯鄲的路,在那裡稍作休整,紅玉便會直入函谷關,往咸陽而去,戰火已經摧毀了整個趙國,自代郡一路行來,只看見哀鴻遍野,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秦法苛刻,稍有觸犯便是身首異處,秦兵暴虐所過之處凡是趙國士卒一律格殺,一路行來,這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景像已經深深的印在了紅玉的腦海裡,此刻對於那個函谷關之內的霸者除了仇恨之外,在紅玉心中還憑添了一股陰寒徹骨的恐懼,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駕馭這樣一支如狼似虎的軍隊,一個怎樣的帝王才能統御這樣一個龐大而又強盛的帝國。
若是這一次,失敗了燕國是否能夠承受這位帝王的雷霆之怒,若是這一次屠龍成功了,燕國又是否能承受秦隊的復仇,常言道:哀兵必勝,一支軍隊為他們的帝王復仇,那該是何等的凶狠,那必將是一摧枯拉朽之勢踏平燕國,這一刻紅玉的心深深的動搖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無法改變,那麼就盡全力去做好,這少曾今努力過,那就不曾後悔。
心中閃過千百個念頭,行程卻絲毫為耽誤,過了這片密林,前方是一條狹長的谷道,之後便可直達邯鄲了。
不疾不徐的趕路,細心愛護著坐騎,胯下這匹紅白花斑的胭脂雪,是無痕莊的商隊在漠北購買的極品良駒,已經跟了紅玉兩年了,彼此之間自有一番默契,此次出行紅玉一行十餘人,輕裝錢聰扮作齊國商人往秦國而去,齊國位於東海之濱,秦國百年來奉行遠交近攻之國策,此時扮作齊國商旅入秦最為穩妥。
樹林,漸漸變的開闊,一個清澈的水潭出現在眾人眼前,而紅玉卻不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水邊停著的那一輛精美的馬車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徐徐將馬匹停下,對著周圍之人團團一禮,其中一首領模樣的人排眾而出對著紅玉回禮道「在下楚國蘇瑾見過小姐,不知小姐一行慾望何處?」
「小女子,百里紅玉自齊國而來。」
「哦?小姐既然遠在齊國之地,為何要不遠千里來到這趙國的是非之地。」這樣的回答令蘇瑾很是驚訝。
紅玉見這名青年面容方正,體態修長,眉目之間自有一番胸有溝壑的傲氣與自信,想來並非凡夫俗子,心思電轉之下,妙目好奇的大量著蘇瑾「公子既然知道趙國為是非之地那為何也再次逗留呢?」
如此反問卻讓蘇瑾一愣,隨即心思便活絡起來,。
面上卻絲毫不露神色,只是微笑的答道「小姐問的好,如今天下七國爭雄,有道是富貴險中求,越是險要之地說必定越是能發家致富。」
「呵呵——公子倒是才思敏捷,好一個富貴險中求,莫不蘇公子也想著來一個奇貨可居?」
聽了這話,蘇瑾心中也是一跳,這女子倒是言辭犀利,將我比作那呂不韋,是說我有一ri必將身首異處嗎?
「小姐過譽了,在下年輕識淺,比不得那呂相國,只想做一田園富家翁,免得日後一身才學賣與帝王家卻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好個蘇瑾,好一個富家翁,飛鳥盡良弓藏,把自己比做那范蠡嗎?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著本事!
「既然公子想做一田園富家翁,卻不知此去yu往何處。」
「如今,趙國已被秦軍覆滅,秦法嚴苛,在下閒散之人怕是無所適從,故而yu往壽chun一行。」
「哦?這麼說公子是楚國人洛!」
「正是,如今多事之秋,正yu歸國避禍,小姐此去,是往邯鄲嗎?」
「正是!公子yu南下。而小女子也要來一回富貴險中求,往邯鄲一行,蘇公子有沒有興趣與小女子去博弈一回?」雖然是詢問卻是始終帶著挑釁的味道。
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玉珮,略帶玩味的說「多謝小姐美意,在下如今就想著瀟灑人間,縱情山水,等有朝一ri真到了太平盛世在于小姐再續未了緣也無不可!哈哈——」
此言一出,紅玉瞬間愣住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略帶惱怒的說「好個蘇瑾,竟敢調戲本小姐,你給我記著,這筆賬定會與你清算。」
「好說——好說——蘇某隨時恭候,紅玉姑娘儘管放馬過來就是了。」
不遠處,蘇瑾輕佻的回應著,但就在那四目相交的一瞬間卻又有一絲知己之感悄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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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秋涼如水,當一切外物歸於寂靜之時,心卻難以平靜。
帳篷之中,蘇瑾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今日那個叫紅玉的女子對他的招攬之意已經是昭然若揭,不問情由,不問來歷,只因為才幹,只因為智計。
如今蘇瑾的心緒,已然向那分預想中的未知延伸,什麼樣的家世,什麼樣的門派培育出如此風姿的女子,是六國王室之後,還是諸子百家嫡傳弟子,若是諸子百家那又會是那一家,儒,墨,法,道,陰陽,縱橫,可行者只在這六處。
儒家多為男弟子,女弟子若有傑出者早已名動天下。
法家思想嚴苛,激進,不適合女子修習、縱橫家,蓋聶,衛莊早已名傳天下,卻同樣為聽說過這一代鬼谷子坐下收錄過女弟子。
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倒是是和女子修習,就是不知是曉夢大師的天宗弟子,還是逍遙子前輩的人宗弟子。
墨家講究兼愛,非攻,歷代也有過傑出的女弟子,可能性同樣不小。
陰陽家素來神秘莫測,天下各大勢力對陰陽家之事也是諱莫如深,而且如今趙國已被秦軍攻陷,而此名女子卻能在趙國地界來去自如,絲毫沒有半點畏懼,陰陽家已歸附於嬴政為秦國效力,她在此地來去自如必有所持,那麼想來倒是陰陽家的可能性最大。
此處,蘇瑾思緒萬千,另一端,紅玉的心中同樣也是百轉千回。
靜靜的側臥與帳篷內,卻毫無睡意,愣愣看著那光禿禿聲望頂篷,眼中卻毫無焦距。
這個蘇瑾,出現的異常突兀,言道要重歸故里也不知是真是假,面目方正,眉宇間志氣縈繞,卻不像是居心叵測之人,以他的才幹若真能為公子所用,那無痕莊必將如虎添翼。
然則,如今之勢,風起雲湧,大勢未明,諸子百家都是伺機而動,儒家,墨家,縱橫家並沒有名叫蘇瑾的弟子。
名家善辯合之術,而他也頗為精通舌辨之法,若是名家也不無可能。
陰陽家善隱秘,占卜,若是蘇瑾屬陰陽家,以公子教我的觀象之術也未必能分辨的出來。
如今最難預料的就怕他是秦國黑冰台之人,那若是將他引入無痕莊就是天大的禍事了。
心中鬱結,終是難以入眠,披上狐裘,玉步輕移,向帳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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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星空如棋,墨藍色的棋盤點綴上晶瑩的棋子,正如這天下大勢,芸芸眾生皆是棋子,任憑命運玩弄卻不自知,豈不可笑,其不可悲。
倩影拂動,紅玉悠悠的從帳內走了出來,舉目四顧,卻忽然間在空氣中四目相對,蘇瑾!
長夜漫漫,輾轉反側者,並非一人而已。
「你為何在此?」
「你又為何在此?」
「長夜漫漫,難以入眠,所以出來走走。」
「長夜漫漫,孤枕難眠,出來看看。」
「呵呵——」相視一眼。兩人齊聲笑了。
「紅玉姑娘,你我如此,算不算是默契,或者說是緣分?」言語灑脫,在人前蘇瑾自有一番風度。
灑脫,自然,卻又放蕩不羈,性格之中與公子倒是有幾分相似,「蘇公子要如此說,紅玉自是不敢應承.妾身如今已是心有所屬了。」
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如此才貌雙全的女子,怎樣的男子才能駕馭他?
「哦!是嘛?蘇瑾此時對紅玉姑娘的郎君很是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才能俘獲姑娘的芳心?」
「是嘛?蘇公子才華橫溢,妾身的那位郎君想必也很樂意引為知己。」
「既如此,紅玉姑娘可否告知你的夫君尊姓大名?」
「抱歉!出行前,夫君曾刻意交代,不可隨意透露身份,若是蘇公子有意結交,可持此符到七國之內匯豐商行,倒時自有人引你去見我家夫君。」
說著紅玉將一塊無痕莊客卿令符交於蘇瑾。
「好——在下倒是一定去,匯豐商行產業極大,東家卻從未露面,若是有機會蘇某定要好好拜訪一番。」
「既如此,倒時夫君與紅玉必將掃榻相迎。」
「紅玉姑娘,難道就沒有什麼想詢問在下的?」
靜靜的看了看蘇瑾,搖了搖頭笑道「公子想說時自然會告知於紅玉,到那時紅玉不建議做一位好的傾聽者,此時此刻,蘇公子既然不想說,那妾身又何必追問呢?」
「好——好——,好一位蕙質蘭心的巾幗豪傑,蘇某佩服,今日與紅玉姑娘結交也算是不虛此行了。」」彼此彼此!今日與蘇公子相識也是紅玉之幸!」
斗轉星移之間,朝陽已悄然而至,相視一笑,席地而坐,促膝長談,想不到已經過去一夜,卻茫然不知,也許這便是————酒逢知己者千杯少!
離別之際,互道一聲「珍重——」
傾心相交,心心相惜,便以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