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興波,終起吞舟之巨浪。」
宋代的永明延壽禪師如此解釋蝴蝶效應,現代的解釋則是指,某一個系統中,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能引起整個系統長期而巨大的連鎖反應。
然而,並不是每一隻蝴蝶都會掀起一場風暴,也不是每一滴水,都會掀起巨浪。
趙安知道自己改變了一些事情,在可知的未來中,他印象中的很多事情都會被改變,然而這個世界就會因此而面目全非嗎?
不會,趙安不這麼認為,歷史進程的強制力量是必然性的,偶然性的事件改變的只是局部……很多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趙安也不關心大事件的歷史進程,他只在意自己的家人,自己關愛著的人過的更好更幸福就夠了。
從天上掉下來五百萬,這件事情引發的連鎖反應雖然不至於引起什麼大事件,但是對於趙家來說真的是足以改變生活的大事件了。
從酒樓回來,採訪的記者和沈萬離去,一路上不停地有幾分臉熟的人打著招呼,那熱情的笑臉彷彿多年的老友,瞇起來的眼睛被笑紋掩蓋了,似乎發財了的不是趙家人,而是他們一樣。
指指點點八卦議論的人不少,有的站在家門口,有的從樓上張望,也有的直接跑過來問幾句,少了那些憤怒和冷漠的表情,卻是顯得更加做作了,趙安想起了父母去世後的場景和現在似乎區別不大,只是現在他們的神情中幸災樂禍的成分變成了深深的嫉妒。
五百萬啊……憑什麼趙家人這麼好運氣,不就是給了個乞丐一袋包子和幾塊錢嗎?這樣的舉手之勞誰不會做啊?
這樣想的人,大概在第二天看到乞丐時,還是不會去施捨,趙安很確定這一點,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的人,永遠撿不到餡餅。
收斂起厭惡,趙安臉上的微笑清清淡淡的,在路燈的照耀下,線條和陰影分明,踩碎了一片落葉,在家門口趙安扭過頭去,看到了胡月牽著葉落落的手。
趙大同和秦珠也看到了,胡月的表情有些猶豫,葉落落則是好奇而興奮,趙安先跑了過去說道:「胡姨,你也知道了吧?」
胡月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你們家算是苦盡甘來了吧,下午人多,我就沒有過來湊熱鬧了,不過總覺得應該和你們說一聲恭喜。」
「上樓說話……」趙大同還穿著胡月借給他的衣服,小聲說道:「本來就應該最早告訴你,不過想想,還是等人走了再專門和你說。」
「這倒不用,知道你們不是故意藏著掖著到最後也不肯主動告訴我,我心裡就舒服多了。」胡月的笑容自然多了。
「瞧你想哪裡去了,我們是這樣的人嗎?」秦珠嗔怪一聲,她知道胡月的意思,不希望兩家患難相助,趙家發財了,反倒生份了,這樣的事情太常見了。
胡月跟著趙安和秦珠往樓上走,雖然從街坊鄰居的議論中聽了個七七八八,但還是想聽老友自己說說,女人天生就熱愛八卦和議論。更何況這麼大的事情,怎能不關心?
「安哥哥,你家算不算發財了啊?」葉落落和趙安走在後邊,葉落落有些緊張地問道。
「算吧……大財算不上,但多多少少也算發了筆小財。」趙安點了點頭。
葉落落臉頰暈紅,不言不語,手指頭絞著衣服,原來秦阿姨就和媽媽說過,如果真的渡過難關,又發財了,就給胡月一大筆嫁妝,要把葉落落娶進門去……
一會兒秦阿姨會不會和媽媽說這個事情啊?要是他們說這個事情,那可怎麼辦啊?
「在想什麼啊?」趙安可不記得這些,記得也想不到葉落落現在想的是這個,看到她眼睛濕潤潤的,那別彆扭扭的神情彷彿在糾結人生大事一般,不禁有些好笑,攬住了葉落落的肩膀往樓上走。
小時候乃至於早幾年,趙安和葉落落之間的親暱,和一般的兄妹毫無區別,身體上的接觸沒有什麼顧忌,只是這一年來趙安和葉落落玩耍的次數都不多了,現在重新親暱起來,卻也葉落落生出許多感慨和異樣來。
腦袋靠了靠他的肩膀,葉落落的鼻子裡發出低低的聲音,撅了撅嘴,葉落落踉踉蹌蹌地被他半推半摟地帶著進了家門。
三個大人已經坐下了,看到趙安和葉落落是靠在一起進來的,胡月和秦珠相視一笑,也沒有說什麼……當然也不至於去刻意引導,或者還說一些曖昧的話,畢竟年紀都大了,沒有想過兩個孩子不能太親暱,卻也不會管他們真的生出些男女間的情感來。
「落落,來吃糖……」中國人的習慣是上門是客,所以今天那些記者一來,秦珠就買了不少瓜果糖點上來。
葉落落坐在沙發上,也不參與大人的說話,乖乖地拿起一顆奶糖,想了想,拿給了趙安,讓他給自己剝掉塑料紙。
「現在好了,苦盡甘來……你們也夠辛苦的了,以後小心點,我估計打你們家主意的人肯定不少。」胡月喝著茶,笑容中帶著些擔憂。
趙大同和秦珠都不是毛頭小子,見慣了人情冷暖世間百態,也有了心理準備。
「不說這些……這個你拿著。」趙大同回房間,取了一個包出來,沉甸甸的,份量不輕。
「你幹什麼……不用!」胡月嚇了一跳,她能夠猜到這裡邊是什麼,這絕對不是三五千一萬兩萬,少說是十萬往上的。
「這麼長的
時間,也就你對我們家盡心盡意,連累著你的日子也過的緊巴巴的……都不見你給落落買新衣服了。我們也分得清楚哪些人是真心對待我們家,沈萬尚且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你對我們家哪裡只是滴水之恩?」秦珠拿著包往胡月手裡塞,「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客套的禮數我們就不用來了。」
胡月接了過來,卻又慎重其事地放下,「你們這不是給孩子做壞榜樣嗎?我幫你們,又不是圖什麼,正是因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更不能要。再說了,你們這筆錢來的雖然容易,但也要計劃著來,一下子給我這麼多,我真擔心你們這裡給點,那裡給點,很快又沒了……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那些中了大獎,過幾年又窮困潦倒的事情不是常有?我這話說的難聽,但也是給你們打個預防……當然,我知道你們不是那種大手大腳會敗家的人。」
「爸,媽……我覺得呢,還是和以前一樣,逢年過節,給落落的壓歲錢包的多一點就行。至於胡姨呢,我們家現在不用她幫襯了,她的日子也能夠輕鬆起來。以後胡姨有要用錢的地方,想必也不會顧慮這個那個的不肯和我們開口,到時候有用得著的地方,爸媽你們再拿錢就是了。」趙安坐在葉落落身邊,父母現在應該是還處於大發橫財的興奮和緊張中,沒有考慮清楚,這樣直接給錢真的不好,他們雖然一片好心,只想著報答胡月,但是卻會給胡月不少的壓力和負擔,感覺會讓兩家患難相助的情誼產生些異樣的味道。
這可不是趙安願意看到的,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胡月一下子拿了趙家這麼多錢,心理可能會產生些失衡和不適應。
「你們兩個還不如趙安懂事。」胡月抿著嘴唇,嗔怪地看了趙大同夫妻一眼,拍了拍趙安的手背,卻是喜歡他的很,看了看坐在趙安旁邊乖乖吃糖的女兒,胡月心裡卻是舒暢的緊。
趙大同和秦珠也反應過來,覺得兒子說的不錯,有點慚愧居然沒有兒子給的注意好,卻更加欣慰,兒子真的懂事多了,這些人情世故處理的很好——
抱歉,昨天晚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