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有宮人給歐陽敏傳來消息,立後大典定在來年正月十八日,恰好是兩個月之後。歐陽敏聽了以後只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宮人回話給夏展墨的時候,夏展墨正在紫宸殿內與景王下棋,聽到歐陽敏如此說,夏展墨笑著對景王說道:「看來你必須出發了,否則要壞朕的大事。」
「臣弟早已做好準備,隨時可以趕赴戎狄。」景王笑道:「只是倘若臣弟此去,殺了林海闊,皇兄的罪名便洗不清了。」
「你不是已經告訴歐陽敏,是林海闊殺了歐陽宗嗎」
「可是如今半真半假,半虛半實,只怕她,也辯不出來。」景王有些無奈地笑道,他這皇兄為了博取美人心,還真是手段用盡。
「辯不出來才好,辯不出來,她便走不了,卻也下不了殺朕的決心,朕相信,立後大典一過,她便是朕一輩子的皇后。」
「皇兄當真如此,那歐陽宗畢竟仍是罪臣?」景王遲疑。歐陽宗是罪臣,包庇叛臣之子,欺君之罪無法可脫,這是毋庸置疑的,若立罪臣之女為皇后,豈不要證明歐陽宗無罪?既然歐陽宗無罪,那蘇景輝又何罪有之?皇上豈不擔了枉殺之名?
「歐陽宗是罪臣,朕不會替他平反,但這並不妨礙朕,立歐陽敏為皇后。」
「可是皇兄,立罪臣之女為皇后……」
「皇后,是朕的妻子。」夏展墨打斷景王的話,「偌倘她要因歐陽宗的罪而被連累,但朕豈不也要被連累?所以,這樣的話朕不希望你再說,你回去吧,收拾一下,明天一早上路,務必在立後大典之前殺了林海闊。」
「是。」景王略微遲疑,告退。
夏展墨將立歐陽敏為皇后的消息,很快傳開,朝野上下一片喧嘩。而與此同時,柳州城浮雲山上,邱鳳凰卻收到歐陽敏的信,信中只有一句話:身困皇宮,待妹營救。
邱鳳凰立即收拾行裝,準備上路,卻被柳富攔住。
「你真要去闖皇宮?」柳富有些驚疑地問道。
「是的。」邱鳳凰說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師姐了,她不想嫁皇上,更不願意留在皇宮之中,如今她身困皇宮,必是無法脫身才向我求救,我必須去救她。」
「你去救她,我沒有異議,只是皇宮戒備森嚴,憑你一已之力非但救不了歐陽姑娘,只怕連續自個的腦袋都要賠進去不可!」
「那怎麼辦?」邱鳳凰面露難色,柳富說的,的確是實情,入皇宮救人,豈是易事!
「所以說要從長計議,你且想想,我們這浮雲山上,此刻誰最容易進宮?」
「你的意思是……公主!」
「不錯,就是公主。」
「可是,她好不容易離開皇宮,得與蘇公子相守,就這樣回去,豈不前功盡棄,萬一皇上動怒,要殺蘇公子,我們豈不是害了人家?」
「那就算看話怎麼說了。」柳富拉著邱鳳凰讓她坐下,冷靜地跟她講著,「當日燕王離開之際,便告訴我們,他會轉告皇上,公主是被林海闊所殺,墜入懸崖,屍骨無存嗎?現在,公主回去,正好可以告訴皇上,她墜入懸崖被蘇景輝所救,蘇景輝既有救公主之功,再加上公主求情,或者便可逃得一死。」
「你說的容易!」邱鳳凰瞪了一眼柳富,「萬一皇上不饒蘇景輝怎麼辦?還有,蘇景輝死而復活,又怎麼跟皇上解釋?」
「蘇景輝死而復活,是你師姐之功,實話實說便可。皇上不饒蘇景輝,公主便可以死相逼。我們賭的,便是皇上的愛女之心和對你師姐的一番情意。」
「如此賭注,風險太大。」
「風險越大,收效越大,若是成功了,所有的事情都將迎刃而解。」
「好,那便按你說的,我現在就去找公主……」邱鳳凰說著,就要起身。就在這時候,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恰好走進屋內,男的一身黑色長袍,神色有些嚴肅,正是蘇景輝。女的紅色布衣布裙,面色凝重,不是夏錦鳳,又是何人?
「邱姐姐要找我?」夏錦鳳聽到邱鳳凰提到她,進門後不禁問道。
「是,我想,想找你問問,這些日子在此還住得習慣嗎?」邱鳳凰一愣,隨口說道。
「多謝邱姐姐關照,我們一切都好,只是……」夏錦鳳低頭,面露難色,半晌不語。
「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只要姐姐能幫你,一定全力以赴。」邱鳳後慷慨地說道。
「我想請姐姐,贈我快馬兩匹,我和蘇景輝,想盡快趕回京城,去見我父皇。」
「你說什麼?」邱鳳凰驚得瞪大眼,夏錦鳳要回京城,她沒聽錯吧,好不容易逃出來,他們居然又要回去。且不說回去之後皇上會不會成全他們的婚事,就是回去之後能否保全蘇景輝的性命,尚且未知呢!
夏錦鳳看著邱鳳凰不敢置信的目光,不由苦笑一聲,說道:「邱姐姐,這些日子,我們想了很多。身為兒女,我們把年邁的父親母親扔下不管,只為一己兒女私情逃脫出來,名為情深,實為不孝。父母養育我們,我們不能自私的只顧自己,而忘卻他們的養育之恩。」
「蘇公子,你也這樣認為?」邱鳳凰看向蘇景輝。
「是的。」蘇景輝點頭,「我的母親現在還在大牢裡,身為兒子,我給她帶來災害,自己卻在此躲災避難,實是天大不孝。況且,公主待我之心,天地可鑒,我對公主之愛,深如滄海。我不能辜負一個,愛我的,也是我愛的女子。」
「你這是何意?」柳富有些不解,上前一步問道:「你們二人如今得以長相廝守,何來辜負一說?」
蘇景輝一聲輕歎,說道:「古人云,聘則為妻奔為妾。公主誠心待我,我理當行大婚六禮,名媒正娶,讓公主風光大嫁,而不是無媒苟合,讓人恥笑。難道柳兄以為,公主之尊,竟能為妾?」
「言之有理啊!」柳富發出長長一聲感慨,「既然如此,那我們四人立即下山,趕往京城。」
「你們也要去京城?」夏錦鳳疑惑地問道。
「是的。」邱鳳凰:「我師姐有難,我必須去營救她。」
「師姐,是歐陽敏?」夏錦鳳驚聲問道:「她出什麼事了?」
「具體情況不知,總之我們不能耽誤時間了。既然你們決定回京城,那準備一下,我們即刻出發。」
「好。」夏錦鳳說道。
一個時辰後,四人下了浮雲山,因江北十四州盡歸碧璽,四人一路避開官道,自山野小路繞行,一路向東而去。只是山野小路,到底不比官道易行,一路上可謂是跋山涉水,艱險異常。尤其是出了柳州城之後,他們四人走的全是佈滿荊棘的密林山路。其他三人倒還罷了,但夏錦鳳畢竟是長久以來,養尊處優的公主,進入這密林之中沒多久,但病倒在林中,無法趕路。幸好邱鳳凰頗通醫術,林中又不缺草藥,才使得夏錦鳳病情得到控制。可饒是如此,還是耽誤了不少行程。然而,等他們出了這密林之後,更是無比挫敗地發現,他們竟然走錯了方向。
這一夜,天空漆黑如墨,不見半點星子,他們四個人在密林之中,圍著篝火而坐,每個人身上雖然都裹著厚厚的大氅,但依舊凍得瑟瑟發抖。
「看這天氣,將有一場大雪啊!」蘇景輝仰頭望著漆黑的天空,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歎息說道。
「是啊。」柳富也抬頭看天,「若是大雪蓋了林子,我們恐怕更難走出去了。」說完,他看向邱鳳凰,問道:「鳳凰,我們如今,還剩多少乾糧?」
「不多了,只有一袋烙餅,省著吃,大概夠我們四人吃上三天。」
「三天?」柳富苦笑,「看來,我們必須在三天之內,走出這片林子。」
「不錯。」蘇景輝說道,目光卻落在夏錦鳳身上,藉著篝火,他看到她的臉色,呈現一種異常的紅色,而且一看就不是火烤的樣子。
「公主,你沒事吧?」蘇景輝就坐在她身邊,一把握住她的手,頓時感一種刺骨的寒意。
「公主!」他驚叫。邱鳳凰和柳富二人也急忙站起來,走到夏錦鳳身邊。
這時候,夏錦鳳勉強一笑,說道:「我沒事,就是有點冷,離火堆進點,一會就好了。」
蘇景輝一聽她說冷,立即脫一自己身上大氅,將她裹住。而邱鳳凰則抓住她的手腕來,替她診脈。
「怎麼樣?」蘇景輝急聲問道。
「沒事。」邱鳳凰長吁一口氣說道:「只是之前的風寒復發。蘇公子,你和柳富去四周多撿結乾柴來,今晚一定不能再讓公主受凍,否則一旦風寒轉面傷寒,那就麻煩了。」
「好。」蘇景輝和柳富二話不說,就站起身朝四周走去,尋找乾枯的樹枝。要說的密林深處,最不缺的就是枯枝斷木,兩個人抱了一堆又一堆,而邱鳳凰則將篝火燒得更旺。
柳富抱了一抱柴回來,氣喘吁吁地說道:「我看那邊還有一顆碗口粗的斷樹,我去取來,今晚不用添柴,都夠燒了。」
「我去吧。」蘇景輝說道。
「不用,你照看公主。」柳富說完,大步而去。
蘇景輝忙將已經快要陷入昏睡的夏錦鳳攬在懷中,卻見邱鳳凰正將篝火移開,撿了一些較粗的樹枝,橫擺在原篝火的位置。
「這是做什麼?」他問邱鳳凰。
「讓公主躺在這上面,她就不好冷了。」邱鳳凰撩開額頭撒落的頭髮,說道。話音未落,突然聽到林子深處,傳來柳富的一聲驚恐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