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冷亦維皎皎如玉樹,他的烏髮披散,在風中絲絲揚起,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目光似有璀璨的星,沾了酒的紅唇如微醉的花兒,在夜中帶著誘惑一層層的綻放。
女子感覺自己也醉了,腳步微微有些虛浮。
還未曾到達他的身邊,便感覺心跳加快,血液在身體裡奔湧,手指尖都有些輕輕的顫抖。
終於來到他的身邊,他的眉目更加清晰,她卻不敢看,只是垂著頭,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歡喜。
冷亦維醉眼迷離,卻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歡喜,剛剛心中湧起的某種感覺突然又如潮水一般退去,他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
他伸手,輕輕的拉住她的手,她手指的涼抵著他火熱的掌心,絲滑的衣袖摩挲著他的臉龐,身上的香氣也淺淺迎面而來,這些讓人迷醉的東西,卻讓他的內心一點一點的清醒。
女子的臉色鮮紅如滴血,眼中水意盈盈,手指尖的紅色寇丹在月光下泛著晶瑩的光,映出手指如玉的顏色,她輕輕的咬著嘴唇,雪白的牙齒和紅潤的嘴唇,如同冬日裡帶雪的紅梅怒放在眼前。
冷亦維伸出另一隻手,指尖輕輕拂著她的唇,那種簌簌的癢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低低的叫了一聲,「王爺……」
聲音甜糯如蜜,柔軟如水,睫毛輕輕的抖動,眼睛裡流洩出**的光。
冷亦維猛然把她拉在懷裡,她不及防,手中的湯盅落了地,發出清脆的響聲,汁水在地上飛濺,一股香甜的氣味瀰漫開來。
那女子卻是嚇了一跳,驚慌的看著他,正要請罪,冷亦維卻輕輕的吻在她的耳垂,聲音帶著魔力而來,「本王不需要什麼湯水,你……便是本王最好的補品。」
次日一早,容溪剛用過了早膳,正在廊下享受著陽光,冷亦修便走了進來,他看到容溪在那裡如同一隻慵懶的貓咪,忍不住挑唇一笑。
容溪側著看來,正看到他唇邊的笑意,「怎麼?有什麼好消息?」
「已經定了於今天下午,在東郊陳家的墳陵內,開棺驗屍。」冷亦修撫著她的發,輕聲說道。
「噢?」容溪倒是微微一詫,「這麼快?」
「嗯,」冷亦修點了點頭,手指落在她的眉間,她輕輕的按著,「梁老大人自從那次請旨恩准之後,便一天一道折子的上,我想本來父皇不過是以為他是一時的心情激越,他哪裡知道,老大人早已經下定了決心的。」
容溪享受著他的指尖帶來的舒適,抿唇一笑說道:「只怕這結果一出來,那陳家是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梁敬堯在朝堂之年,他此生除了那些政績之外,最得意的便是自小培養的孫女,雖然只是個女孩子,但是他從未輕視,悉心教導,一日一日指導成材,而這個乘龍快婿也是他親自選的,結果卻處處出乎他的意料,這讓他如何忍受?」冷亦修的話語間也一層層的冷了起來,「從一開始,他就從來沒有想過要給陳家一個機會。」
容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她在心中試想了一下,別提那嚥不下去的一口氣,如果換成自己的話,單單是自己愛著的孩子被人處心積慮的害得不明不白的死去她就受不了。
果然有了孩子,才能夠理解父母的心,何況,梁敬堯是當朝重臣,在這波譎雲詭的朝堂上翻手雲覆手雨,最後被一個小小的陳家騙了這麼多年,他如何能夠甘心?
冷亦修低聲說道:「我下朝的時候,看到了梁府的管家,特意在那裡等候,梁老大人說,務必也讓我一同去。」
「嗯?」容溪道:「想必聖旨一下,有很多官員都會以各種借口名目去那裡觀看吧?」
「正是,」冷亦修答道:「也許梁大人也料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以為本王以避嫌為由不去,特意派人來囑咐一聲。」
「我也想去。」容溪想著那場面就覺得刺激。
「不行,」冷亦修斷然拒絕道:「若是別的事情也便依了你了,現在你的情況……那種地方如何去的?」
容溪也只是嘴上說說,她心中自然明白,對於這種事情總是不太吉利的,特別是在封建的古人的眼中,一般來說,就算是在現代社會中,懷著身孕的女子也不能去靈堂的,何況是在這裡?
她舒服的往冷亦修的懷裡靠了靠,「我自然知道,不會去的,你放心好了。」
「真的?」見她答應得如此爽快,冷亦修倒有些不太相信了,她不會是想著偷偷的跟去吧?
「你放心,」容溪聽他的語氣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拉長了聲調,說道:「我不會偷偷去的,這點分寸還是有的,再說,我還有很多其它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什麼重要的事?」冷亦修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唉,」容溪抬手豎起幾根手指,「我給你數一數啊——你看,接下來的大比,藍淑羽已經死了,戴嬌呢也被郝連趙納了名義上的妾,這種身份自然是不太適合再出來比賽了,可是,大昭入圍的人,也就是她們兩個,不想辦法如何去比賽?」
她一邊說著,一邊接下去一根手指,繼續說道:「還有那個賭坊那裡,一直派人盯著,但是從未去過,雖然再沒有選手被行刺,也沒有人再瘋狂的下注,但有時間總歸還是要去轉轉的。」
「再者,還有那個郡主呢,雪瑤啊……起了這麼一個純潔的名兒,卻專幹陰辣的事兒,總歸要是防著一些的,否則的話,她終究會倒向哪一邊,誰都說不好。」
說罷,容溪抽回了手,閉上了眼睛,嘴裡卻在不停的叭啦叭啦,「你看……我多忙啊——忙得都手腳不沾地了,哪裡有時間去看什麼開棺?對吧?」
冷亦修看著她閉目卻說個不停的樣子,再聽聽她說的什麼忙得手腳不沾地,不禁看了看,是啊……手腳不沾地,都縮到自己的懷裡來了,哪裡還能沾得了地?
不過,聽她如此一說,也算是放了心的,他相信容溪,自有分寸。
冷亦修起身的時候,容溪還在午睡,她最近晚上睡得不好,肚子裡的小東西折騰的厲害,所以,他便沒有叫醒她,並吩咐孝兒,不讓外面的人發出任何的聲響,打擾到容溪的休息。
叮囑了再三,冷亦修離了王府,他並沒有騎馬,而是坐著轎子,直接向著東郊的陳家墳地而去。
陳家的墳原來並不在京城,他當年不過是一個來京趕考的秀才,家境雖然並不貧寒,但也只能算是一般,他哪裡有遷動祖墳的能力?
還是後來他成了陳家的女婿,梁大人給請了旨,皇帝准了陳漢平幾個月的假期,梁家又給出了不少的銀兩才得以辦成了此事。
而如今,梁老大人當時愛孫女的心,也成全了他自己,當時他一方面是愛屋及烏,更大的原因還是不想著等到陳漢平和梁維燕去後被葬入陳家故里,那樣……離著京城實在太遠了,離他也太遠了。
不成想,孫女倒先入了土,得以讓他每逢上墳的日子能夠遠遠的看上一眼,訴訴思愁,而今日,竟得以就近開棺。
如果當時沒有遷墳,開棺驗屍的難度會增加很多,難不成要千里迢迢跑到陳家的故里去嗎?
梁敬堯隔著一條小路,看著微黃的草尖,看著一群群的鳥兒在雲中穿梭,成群結隊的向著南方飛去,彷彿那涼涼的秋風穿透了他的身體,吹入他的心間。
燕兒……今日祖父驚擾於你,讓你的屍體得見天日,若是你真的枉死,那麼,你等著,祖父定當要陳家所有人,為你陪葬!
冷亦修今日並沒有乘官轎,而是一頂並不起眼的小轎,他坐在轎中,手指挑起簾子,從那一線的縫隙中向外望去。
前面不遠處四人抬著一頂轎子,轎夫身上套著尋常的粗布藍衣,腳上的靴子也沾了不少的塵土,只是,在走路的時候,偶爾會露出藍衣下的一點微綠。
冷亦修淡淡的一笑,看了看那轎夫走路甩手的姿態,嗯--趙尚之的轎子。
趙尚之的轎夫都穿綠色衣服,他身材很胖,所以轎夫走路時的腳步很穩,而且腳印很深,另一隻手甩手臂的時候也會多幾下。
冷亦修在心中默數了一下,這是在路上遇到的第五個了。
看起來,今天看熱鬧的人,可真是不少啊……
他放下簾子,閉了眼睛,不再多看,無需多看,到時候到了地方,自然都會相見。
梁敬堯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並不覺得奇怪,也不排斥,見證的人越多越好,人越多--陳家滅得越快,無一人為他們求情,死起來更加的乾脆利索。
他握了握手,白鬚在風中微微的顫抖,他望著天邊那明亮的驕陽,雖然依舊明亮,卻已經是秋天的步伐,再熱……也熱不了多久了。
他必須趁著這光和熱還在,餘威還在,讓自己的孫女沉冤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