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容秋的打扮是用了心的,通身的華貴之氣,她在穿衣打扮這一方面的確算是十分出眾的,她知道自己若是打扮的清雅脫俗,自然比不過容溪,那便索性往貴氣裡打扮,與容溪形成完全不同的風格。
容溪卻無心觀察她這些,在她的面前顯擺富貴,實在是沒有什麼意義,她看著容秋一步一步前來,也沒提讓孝兒準備座位,只是淡淡道:「有何事?」
甚至連個稱呼也無。
容秋自然知道來到此處得不到什麼好臉色,她也不想來,奈何……她勉強笑了笑,「姐姐,妹妹此來,是向您來請罪的。」
「噢?」容溪的眼睛微微一瞇,眉梢輕輕一挑,如一柄烏黑的匕首,如鋒刃如刀劍,帶著凌厲的光。
「妹妹我……」容秋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跳,她吸了一口氣,垂下頭,用中的帕子壓了壓肯角,抽泣了一聲說道:「妹妹小時候不懂事,只覺得姐姐你的東西都是好的,你是嫡女,那麼高高在上,父親又十分寵愛你,還有母親,是那樣的溫柔、賢淑又美麗……」
「你見過本王妃的母親?」容溪打斷她的話。
容秋愣了愣,露出一絲尷尬的笑意,聲音低了下去,「我也是聽……母……姨娘說的。」
「噢。」容溪手支著下巴,目光落在虛空處,「本王妃都不記得母親是什麼樣子呢,你從哪裡見過去?」
「……」容秋吞了一口唾沫,她努力讓自己心中的怒意和恨意慢慢的平復,「妹妹真是愚蠢,又被豬油蒙了心,總覺得姐姐你的東西便是好的,所以……便總是想搶過來,包括張洋……他現在……」
「容夫人!」孝兒忍不住打斷了她,一雙眉毛也挑了起來,她早就在容秋抽出帕子壓住眼角的時候就快要忍不住了,明明是她欺負了小姐多年,現在她卻一副惺惺作態的姿態給誰看?
更讓人無法容忍的是,現在居然還提到什麼張洋,真真是讓再也無法忍耐!
她看著容秋看過來的眼神,不慌不忙的端正行了禮道:「容夫人,您說的那些都是陳年舊事,我家王妃忙得很,郝連小公主也在這裡等待商談事情,您是王妃的自家姐妹,王妃擔心容家有事,所以才讓您進來說明,現在是在寧王府,請莫要再提什麼張洋了!」
容秋被孝兒一頓搶白,臉色白了紅,紅了又白,她咬了咬嘴唇,扭頭看向容溪,心中還期盼著容溪對孝兒喝斥幾句,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該給她這三分面子。
哪知,容溪的目光放得更空,像是看著天邊的那一朵流動的雲,語氣悠然如風,淡淡道:「張洋……是誰?是人是鬼?」
「……」容秋。
「……」孝兒咬住嘴唇,忍住即將衝出來的笑意。
郝連蓓兒不知何時到了兩個人的身前,她晃著來晃去,「你說完了嗎?說完了本公主還得說呢,能不能快點?」
「我……」容秋簡直快要抓狂,哪裡有這樣的?這個郝連蓓兒哪裡有半分公主的姿態?連一般的大戶人家的小姐都不如!可偏偏人家就是這樣的身份,真是命運弄人!
她的手指緊緊的抓著手中的錦帕,恨不能把手指擰斷,「小公主……說笑了。」
「本公主哪裡是在和你說笑?」郝連蓓兒正色道:「本公主是說真的,你別當成玩笑聽,說真的,有話快說!」
容秋剛剛按下去的怒火,又被她的話說得升騰了起來,聲音都堵在了嗓子眼,就差衝出口了,說!說什麼說!你在這裡杵著,我要怎麼說?
她正想著怎麼開口,突然郝連蓓兒身子一歪,尖叫了一聲,肩膀撞到了她的身上,「哎呀,你推我!」
容秋被她撞得身子也一歪,肩膀上傳來一陣疼痛,心中暗恨道:「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說,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哪裡就撞你了?」
她卻不敢說出口,只能扶了扶肩膀說道:「公主,沒事吧?」
「怎麼會沒事?」郝連蓓兒撅著嘴,「哎呀,疼死我了。」
「小公主,你怎麼樣?」孝兒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去那邊休息一下吧。」
郝連蓓兒被孝兒扶著,向著容溪的身邊走去,一邊走一邊眨了眨眼。
容溪翹了翹嘴唇,一絲笑意飛快的閃過,剛才的那一幕突然,雖然郝連蓓兒的手很快,但是,卻沒有逃過容溪的眼睛。
容秋揉了揉肩膀,看著孝兒扶著郝連蓓兒走開,心中暗恨,孝兒這個丫頭,如今也越發的翅膀硬了,自從容溪改變之後,她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身上的那股子硬氣讓人心中發堵。
她手撫著肩膀,突然覺得脖子裡癢癢的,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本來以為是一根落發之類的,不成想,手指卻摸到一點軟軟的東西,卻又像有點毛毛的刺。
容秋心中一驚,她忍不住又用手指摸了摸,還沒有摸到,卻感覺出來那東西像是會動的,一點一點的扭動著,向其它的地方扭動而去。
她感覺自己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也顧不得其它的,尖叫了一聲,「啊!」然後,雙手在脖子後面狂抓一氣,雙腿忍不住的跳著,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啊!」
「啊!」
她越緊張越叫,越叫那東西越抓不住,她一想到自己雪白的肌膚上有一個不知名的蟲子在爬動,心中便驚恐萬分,忍不住的尖叫出聲,滿頭的珠翠也晃來晃去,她也顧不上別的,只顧著亂跳亂叫。
院子中的其它人都愕然的看著她,不知道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何以如此的近乎瘋狂的動作。
容秋叫得上氣不接下去,眼睛裡也迸出水意來,臉上化的精緻妝容也被淚水、汗水糊了面,梳得完好的發也掉落了幾縷,釵也鬆了,額前的赤金鑲紅寶石的金釵也向下栽了一些,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神采。
好不容易,那只蟲子也像是被她的又喊又跳又抓弄得嚇破了膽,從她的脖子裡跳落了下來,她看見一隻小手指粗的蟲子,身上長著短短的毛刺,長著十來只腳,身上還有黃綠的斑紋,赫然就是一隻成年的毛毛蟲!
她嚇得六神無主,魂飛魄散,一腳便狠狠的踩了上去,「撲」的一聲響,綠汁四濺,她又跳著跑開,驚魂未定的看著那一灘綠泥汁水,這才穩定了幾分。
容秋喘著粗氣,看著在廊下的三個女人,都在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那眼神和看一隻正在雜耍的獅子沒有什麼分別,她垂頭看著自己狼狽的樣子,心中惱恨,卻也無可奈何。
心中突然一動,計上心來。
她喘勻了氣,上前一步,對容溪施了個禮道:「姐姐,妹妹……真是失儀了,不知道能否借姐姐的臉盆、鏡子一用?也好整理一下。」
她的要求並不過分,但是容溪的心中卻是警鈴大作,容秋此行前來必有目的,但是,究竟是什麼呢?前面她又是認錯,又是說甜言蜜語,肯定是有目的,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郝連蓓兒嚇得不輕,眼下她提出這個要求,也算是合情合理,但是容溪就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容秋見容溪猶豫,心中急切,又低頭軟語道:「姐姐——妹妹之前錯得太多,本來這次是想著向姐姐認錯請罪的,哪天姐姐有空,你我相約回容家一趟,在父親面前,妹妹也要向你誠心認錯,妹妹是真心的,請姐姐給一個機會。」
她說罷,又深施了一禮,「只是,妹妹這幾日運氣不佳,本來被禁足在府中,日日思考著前些時日的所做所為,心中萬分懊悔,再也按捺不住,苦苦求了王爺才出得府來,本來想著向姐姐好生認錯,不成想……居然如此失態,還還姐姐允許妹妹在此整理一下,否則的話,如此樣子回了王府,王爺一定會對妹妹責怪的。」
她說著,又抽泣起來,看上去倒是極為可憐。
郝連蓓兒心中偷笑,孝兒也嘟著嘴看不慣容秋這番裝做可憐的樣子,而容溪則是沉吟思索,雖然不知道容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她可以斷定,容秋一定是有所圖的。
想到這裡,她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孝兒,帶她去。」
孝兒聽到容溪同意,雖然不願,也不能違背,只能道:「容夫人,隨奴婢來吧。」
容秋隨著孝兒進了房間,目光飛快的在房間裡環視了一圈,著重在容溪的梳妝台上落了落,孝兒轉身為她倒好了水,說道:「容夫人,請吧。」
容秋垂頭走過去,眼角卻一直向著容溪的梳妝台上飛,她一邊洗著手,一邊笑道:「這水甚是清呢。」
孝兒聽著她這話,在心中冷笑,不過就是清水,難道和齊王府的不一樣?說這樣的話兒有意思嗎?
容秋見孝兒並不答話,只能垂頭洗了洗臉,在心中思索著其它的對策,努力的回想著之前經常出入寧王府紅袖苑的佈置,不過,後來容溪的性情改變,也不知道之前放東西的習慣變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