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臉上的笑意淺淺,如一個虛幻的夢,目光深深,似乎能夠看到人的心裡去,那笑意間也便似乎帶了幾分冷意清絕,讓人不敢有任何的欺瞞。
徐震寒想起之前容溪問他的話,為什麼有了對藍淑羽的心意,卻沒有立時去爭取,此刻,他沒有一絲的猶豫,聲音清朗道:「回王妃的話,學生謝您救活了淑羽,在此,學生依舊想著之前的承諾,斗膽請王妃做見證,學生願娶淑羽為妻,一生一世定當不負於她。」
他的話說得懇切,聲音猶如珠落玉盤,鏗鏘有聲。
藍淑羽的臉色泛起紅潤,一雙眼睛更亮,眼角微現晶瑩的淚光,她之前昏迷,並不知道徐震寒所說的娶她為妻之事,如今親耳聽到,又驚又喜又羞。
容溪聽到徐震寒的話,總算是放下心來,她自從到這異世以來,身邊知心的人並不多,孝兒自然不必說,藍淑羽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卻與她極為投緣,容溪自然是願意看到身邊的人都過得幸福安好。
特別是在這古代,重男輕女,女子的地位不值得一提,要想過得幸福,擁有細水長流,白頭到老的愛情,簡直是太難了。
容溪側首望了望藍淑羽,「淑羽,你呢?可願意?」
「我……」藍淑羽的臉色發紅,如抹了兩片晚霞,吱唔著不知道如何表明,心中直道容溪真是故意羞人,哪裡有當著面兒問的?
「嗯?不願意?」容溪故意道。
「我……」藍淑羽見容溪的樣子是不問出什麼來不肯罷休了,只能點了點頭,聲音如蚊道:「願意。」
「那便好了。」容溪也不再逗她,雖然藍淑羽與其它的女子相比有幾分英氣豪爽之氣,但是,畢竟還是古代的女子,她頓了頓道:「只是,之前本王妃和徐震寒說過的,那時候你正昏迷著,如果你們要在一起的話,恐怕是要改名換姓了。」
藍淑羽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了,她看著容溪,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容溪的眉目明艷的籠在日光裡,她的眼神堅定,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像是給人留下很長的思考空間,「淑羽,從那日起,你便已經死了,不現是藍知府的女兒,皇帝親口下旨,你的喪事,交由寧王府來操辦,而今日,你死而復生,卻也已經不再是藍淑羽,你……可明白?」
藍淑羽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淑羽明白,」她頓了頓又道:「我明白。」
兩句話,前後不同,意思也不同。
容溪卻已經聽懂。
她淺淺的一笑,是一抹帶著欣慰的笑意,「很好,那麼,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寧王府中的一人,是前來投奔本王妃的一個遠房表妹,本王妃憐你孤苦無依,便收留你在王府之中,適逢大比,本王妃曾悄悄帶你去過大比賽場,於是與徐家公子結識,徐家公子便前來王府提親,本王妃覺得也是一樁美滿婚姻,便點頭允了,你……可記住了?」
容溪的這一段敘述,無疑是給了藍淑羽一個全新的身份,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她從此便不再是藍淑羽,也和之前的事全部一刀兩斷。
藍淑羽靜靜的聽著容溪所說的一切,之前的那些光影似乎在眼前飛快的滑過,耳邊的風聲緊了緊,之前的那些歲月,與父親相依為命的日子,那些學武的艱苦時光,那些蕩中胸中的壯志情懷,彷彿都在此刻,衝撞著奔進腦海。
那些時光,那段歲月,那些情感,都像是突然浮現,在這一刻,全部記起,她……真的能夠和過去完全的一刀兩斷嗎?
容溪並不急,只是靜靜的等待著,任誰也無法立刻歡欣的接受這一切,誰的過去十幾年的光陰也不會像一張白紙,或艱辛或幸福,都是曾經度過,一筆一筆的描繪過。
徐震寒也不急,他只是臉色平靜的看著她,目光深深,猶如此刻心中的情意都湧現在眼底,看著眼前的人,知道她安好,看到她那一刻的死而復生,忽然覺得,也許……什麼都比不得她能活著,她能安好更重要。
良久,藍淑羽輕聲而堅定道:「如此,還請表姐賜名。」
簡短的一句話,已經說明了她的態度,徐震寒的目光一蕩,似幽靜的水面,落入石子,蕩出一圈圈的波紋。
容溪一笑,道:「那便喚新曉吧。」
「是。」藍淑羽點了點頭,想要再說什麼,卻又咬了咬嘴唇,沒有說出口。
容溪知道她的心意,轉頭看了看院中的樟樹,葉子片片金黃,如展翅的蝶飄然而落,她似自言自語道:「藍知府剛剛升職不久,想必這兩天也會到任,本王妃想著,也許該請王爺派個人過去向藍大人問個好才是。」
藍淑羽的眼中剎那湧現一片水光,她心中最大的牽掛被容溪輕輕一語道破,從此,便能心安了。
從藍淑羽的院子中出來,李海江就一直跟在容溪的身後,容溪知道不讓他問出個所以然來,他一定得悶出病來不可。
現在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做,索性便轉身去了放藥材的小院,也好讓這個老醫癡把肚子裡的疑問抖乾淨,問個痛快。
她在椅子上坐下,飲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的說道:「現在你那一小勺回春散的回報來了,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
李海江「嘿嘿」一笑,道:「什麼也瞞不過王妃,老朽想知道的很多呢。」
容溪把茶杯放下,「本王妃從頭說起吧,你若是有什麼疑問,聽不明白的再問便是。」
李海江急忙點了點頭。
容溪慢條斯理的說道:「其實那日藍淑羽並沒有中毒身亡,不過是本王妃在那藥中加了一點東西,那些太醫聞的也沒有錯,的確是竹蘭,不過,除了竹蘭之外,還有一味無色無味的便是檀幽草的汁液。」
「所以,外表看上去像是因為加了竹蘭而導致的中毒導致傷口惡化而亡,實則是其中的檀幽草發揮了作用,先讓竹蘭草去腐生肌,前期的傷口自然看上去像是惡化,實則是為了讓檀幽草起到更好的修復作用,而藍淑羽也暫時因為這一衝擊而閉息暈厥。」
「一到王府中,本王妃便安排那間屋子,讓徐震寒用草藥熏香,再加上後來的藥粉和你的回春散,還有藥汁,這幾種方子加在一起,便成了能夠讓藍淑羽從假死的狀態中復活過來的良藥。」
容溪說完,李海江的眼睛唰唰的放著光,眼珠子在眼皮下來回的滾動,孝兒在一邊看著偷著抿著嘴樂,容溪也忍不住輕輕笑了笑,「你不用想了,這幾個藥方回頭抄給你,讓你好好研究便是。」
「啊!」李海江驚得叫了一聲,滿臉喜悅的說道:「多謝王妃!多謝王妃!」
「哼,」孝兒忍不住說道:「怎麼樣?我早就說過吧,王妃用你一點東西,自然會數倍奉還的,想想你當初那個小氣肉痛的樣子,哼哼……」
李海江摸著鬍子,一臉正色的說道:「孝兒姑娘不要冤枉好人,老朽哪裡有捨不得了?分明就是老朽親自抱著小盒子去讓王妃挑選的。」
「你……」孝兒一聽他這話,又氣又樂,抬手指著他半天,看著他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樣子覺得越發可樂,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
「好啦,」容溪也跟著笑,「老先生,日後你還是好好看管你的東西才是,說不定哪天本王妃又遇到什麼事,再問你要些什麼。」
「……」李海江本來想著和容溪客套幾句,又看到容溪那一臉正色,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又閉緊了嘴巴不敢再說了。
容溪和孝兒也不再逗他,起身離開了院子,容溪抬頭看著藍色的天空,柔軟的白雲在天空中輕輕的舒展,自由的飄來蕩去,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很多,棘手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解決,雖然過程有些複雜,頗費了一些力氣,便是好在事情進展的順利,也朝著自己的意願發展,這也算的上是盡如人意了。
而此時的齊王府中,卻不是那麼盡如人意了。
整個王府,所有的人都不敢大聲的出氣,人人都低著頭,腳步輕快,卻不敢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大家都知道,王府今兒不痛快,好像從山莊回來之後就不痛快,已經發落了五個人,誰也不希望自己是那第六個。
而容夫人更是比王爺提前回來,回來的時候身邊還有侍衛跟著,那模樣像是被押送回來的,眾人更是目光只敢看著自己的腳尖,連一個眼風都不敢飄。
兩位主子都心情不佳,下人們自然都處處小心翼翼,多餘的話不說,多餘的聲音不出,如果可能,甚至想要不出氣,把自己裝成透明的了。
冷亦維坐在書房中,他從在轎子中的時候就開始回憶這件事情的經過,如今看來,很明顯,自從步入山莊的那一步起,自己就好像落入了一個別人事先準備好的圈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