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郝連紫澤側轉過頭,目光躍過身邊的戴立彬父女,落在皇帝的身上,淡淡的說道:「好。」
冷亦修霍然抬頭。
皇帝的心頭一鬆,眾人先是一呆再是一股酸澀之意縈繞上心頭,像是喝了幾口陳年的老醋。
而戴立彬父女則是眼底爆出喜色,那喜色如同火把上的火花,吡啦一聲,差點都人的心頭點燃。
「多謝安……」戴立極差點喜極而泣,他急忙想要施禮,突然又覺得不太妥當,怎麼說自己也算是岳父老泰山了,哪裡向女婿行禮的道理?
戴嬌也是一臉難掩的喜色,她羞澀難言,垂著頭,嬌怯怯的向著郝連紫澤行了個禮。
郝連紫澤突然站起身來,身子微微一側,看似無意,卻避開了她那一禮,就在眾人心中各懷心思的時候,郝連紫澤對皇帝一笑說道:「小王還有幾句話想說,不知可講否?」
「當然,」皇帝點頭微笑,「安王請講。」
郝連紫澤輕聲一笑,那一聲笑意,突然讓人感覺有些不妙,他負手而立,目光幽幽,「陛下,您剛才所說的交代,便是如此嗎?」
皇帝一怔,臉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眾人又都摒住了呼吸,暗道今日之事可真是件件離奇,而且頗為鍛煉人的呼吸。
「您……此話何意……」戴立彬一聽話風有些不太對,忍不住上前一句,郝連紫澤一個淡淡的眼風掃來,卻讓他不敢再多言一句。
郝連紫澤似乎沒有看到皇帝的臉色變幻,他繼續說道:「既然如此,小王也不便強人所難,這樣罷,小王已經答應了戴大人,不如……也請讓戴大人答應本王一個條件如何?」
「當然,當然。」戴立彬沒有經過皇帝的授意,便連連點頭,別說什麼一個條件,只要他肯同意,十個百個也不成問題。
「那好,」郝連紫澤點了點頭,目光卻始終沒有在戴嬌的身上落一下。
冷亦修突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他覺得……郝連紫澤雖然性子溫和,但是在於這件事情上,一定有底限和原則,而現在戴家父女的做法,無疑是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郝連紫澤雖然沒有說,但是冷亦修與他也算打了一段時間的交道,他覺得郝連紫澤的笑意依然,但是眼底的深冷卻如驚海的怒濤,一層層的帶著怒意,狂捲而來。
偏偏戴家父女只顧著喜悅,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下……冷亦修微微瞇起眼睛,心中突然一點一點的往下沉,郝連紫澤,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郝連紫澤微笑著看著皇帝,語氣溫軟,笑容溫和,「陛下,如果小王同意了讓戴小姐成為小王的人,那她今後的生活……是不是跟隨小王去明宵了?」
「這個自然,」皇帝點了點頭說道。
「是的,是的,」戴立彬也連連點頭說道:「嫁雞隨……不,不,下官的意思是說,女子嫁了人,自然是要從夫的。」
「戴大人的意思是……」郝連紫澤微微一沉吟,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令愛的一切事宜,都可以本王做主?」
冷亦修聞聽此言,眉心不由得一跳。
「自然,自然。」戴立彬卻絲毫不絕,他此刻的心思都在如何說服郝連紫澤這個問題上,其它的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
冷亦維也隱隱感覺有些不對,郝連紫澤答應得太容易,現在反而像是挖好了一個陷阱,手中懸著漂亮誘人的餌,遠遠的垂釣,帶著溫柔而殘忍的微笑,看著對方一步一步的走進,直至掉落。
果然,只聽郝連紫澤輕聲一笑,那笑聲中似乎有某些決定在沉澱,他側首看了看皇帝身後的一個怒龍衛,抬手一指,「你叫什麼名字?」
怒龍衛一怔,用目光詢問了一下皇帝,郝連紫澤卻並沒有追問,似乎也不介意他不回答,只是淡淡道:「能否幫小王把門外的侍衛喚來?」
皇帝揮了揮手,怒龍衛轉身而去。
眾人都聽著,心中微微詫異,但是卻不敢輕易開口,甚至不敢大聲喘氣,誰也不知道郝連紫澤這是什麼意思,總是隱隱的感覺有些不安。
再用眼角瞄向戴氏父女的目光,也不再含著酸意和艷羨,而是多了一分複雜的意味。
很快,郝連趙從門外大步而來,其實郝連趙做為隨行侍衛,本應該是時刻跟在郝連紫澤的身邊的,但是,郝連紫澤自從容溪在溫泉出事之後,便心中難安,把他派去跟著郝連蓓兒,他知道,郝連蓓兒今天要跟著容溪去玩。
而他邊一出事,他從冷亦修的眼神中已經看出,他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自己的人,而在這山莊之中,心腹之人也就只有郝連趙一個了。
「王爺,有何吩咐?」郝連趙快步走向郝連紫澤,他的臉色並不好看,而且伸手扶住了郝連紫澤,這一個動作,說明他已經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事。
郝連紫澤第一次抬眼淡淡的看向戴嬌,恰逢戴嬌抬頭望向他,目光中有隱隱的喜悅,一臉的嬌羞神色,她看向郝連紫澤,發現他的目光平靜,無悲無喜,不冷也不熱,看著她和看著一塊石頭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
戴嬌的心突然一沉,臉上的嬌羞神色也僵在那裡,然後,她聽到郝連紫澤聲音溫和,說出的話卻字字森然,「你跟隨本王多年,本王也沒有賞賜過你什麼,這個女子,便賞賜予你吧。」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像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抬頭看了看他,隨即把頭低得更低,恨不能把腦袋扎入土地裡去。
冷亦修微怔了一下之後,隨即,微微翹了翹嘴唇。
戴立彬呆在那裡,如同木雕,他無法相信耳中聽到事實,有些木然的看著郝連紫澤那淡淡的笑意,而他自己臉上的喜悅也早已經消失不見。
偏偏郝連趙微微皺眉,搖了搖頭說道:「王爺,恕屬下難以從命,屬下雖然未娶妻,但是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也訂了婚約,許了終身,實在是不能收這位小姐。」
這話無疑是給了戴家父女又一個重重的耳光。
「啊,」郝連紫澤似乎並不在意,只是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停頓了片刻說道:「這樣啊,你看這樣行不行,回明宵之後,本王可以奏請父皇給你和你的未婚妻賜婚,讓你們盡早完婚,至於她,」郝連紫澤淡淡掃了面色蒼白的戴嬌一眼。
「等我們啟程之時也便一同回去吧,便以侍妾的身份入你的府,回頭大婚之後,便由你的夫人隨意安排吧。」
郝連趙聽到他這個安排,想了想,最終說道:「如此——多謝王爺。」
「也不是什麼大事,」郝連紫澤擺了擺手,「如此,便這樣罷。」
便這樣罷……
幾個字,便定了戴嬌的終身。
戴嬌聽著這主僕二人的一說一答,幾欲昏死過去,她無論如何也不明白,自己精心準備的局,怎麼到頭來,自己倒成了這局中的困死之鬼。
戴立彬張大嘴著,他無法相信,自己養的好好的女兒,突然就成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侍衛的侍妾,這世事無常,可也沒有這麼鬧的呀。
他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郝連紫澤的面前,「王爺……王爺……請你……」
「怎麼?」郝連紫澤的手指潔白,輕輕撫著衣袖,「戴大人是想要反悔嗎?本王說了,如果本王答應收下令愛,你可否答應本王一個條件,你也說了,可以。」
「如今……本王已經答應收下令愛,她已經是本王的人,那麼她的事宜也由本王做主,」郝連紫澤輕輕俯身,笑意深深,只是眼中的光芒一閃,如厲刀劈來,「你應該還記得吧?此事,本王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若是戴大人想要反悔,不妨去請大昭皇帝,根本你大昭的例律來判定你戴家的罪刑,那個時候本王倒是可以不用插手,只需要最後把毒害本王之人的處罰知會本王一聲便可。」
一番話說得戴立彬立即噤了聲,他面如死灰,癱坐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帝聽著郝連紫澤暗含警告的話,心中深知,郝連紫澤說的是實話,他不深究已經算是給了面子,如果戴家再不識趣,那麼,事情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損失的可不是只是他戴家一個女兒了。
戴立彬抬起頭,把最後的一線希望凝聚在眼中,望向皇帝,但是皇帝的神情和緊抿的嘴唇,讓他眼中的那線光芒,飄搖如風中的燭火,最終還是滅了。
四週一片死寂,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良久,戴立彬終於喃喃說道:「下官……聽從王爺的安排便是。」
「父親!」戴嬌一聲尖叫,她的臉色一下子慘白,彷彿預見了自己的將來,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眾人的一口氣提在喉嚨口,還未來得及散去,只聽門外腳步匆匆,那像是有什麼緊要之事,催促著來人一步也不敢停歇。
眾人忍不住回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