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閃身進入了屋內。
冷亦修看著那身影,月光下他的眸子閃亮如星,冰涼而森然。
方夫人躺在床上,無法安睡,她太興奮,手中握著那半塊信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這一切是事實。
經過無數次的認證之後,她終於相信,這不是一場夢。
在她的印象當中,也只是見過這信物一次,還是因為無意中撞見,這奇特的怪獸造型讓她印像深刻。
另半塊本來也不應該在她的手中,只是……方鴻來死的時候根本無法再給其它人,所以,也就自然的落到了她的手中。
只是,她並不知道上面的那一半在哪裡,多次的試探方鴻林,也沒有什麼結果。
剛開始的時候她以為是在二當家喬志懷那裡,但是,後來喬志懷也多番試探她,所以,她斷定那東西應該不在喬志懷的手裡。
因為誰的手中也沒有完整的信物,所以,就這麼僵持了下去。
而今天,這是一個機會,更是一個轉折點,如此突兀的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莫非就是上天對她的眷顧?以補償她那些年嫁給方鴻來那個粗魯之人所受的委屈?
正在此時,屋內突然有腳步聲響起,很輕,很慢。
她轉頭,隔著月白色的床幔,發現屋中果然有一個人正在慢慢走來。
方夫人心中大驚,她剛想要大聲呼喊,卻發現此人的身材頗像那位寧希寧公子,她心頭一喜,難道說……
只是她第二眼便看到了那半張面具,銀光一閃,她隨即便知道,此人不是寧希。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時,「寧希寧公子」正在院中的樹梢上,盯著房間裡的動靜。
冷亦修的嘴角泛起一絲冷意,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臉部的線條如玉石般精美,卻也如玉石般冷而硬。
屋中依舊沒有點燈,而方夫人已經下床來,她按捺住心中的緊張,「閣下是何人?為何闖入小女子的閨房之中?」
黑衣人站住,微怔了下,隨即紅唇一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方夫人的眼神一跳,手指尖緊緊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嗯,不是夢。
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又遇到了一個美男?
雖然此人戴著面具,但是單憑露出的下巴的線條,還有那抹紅唇,以及那雙晶亮的眼睛,都讓她足以斷定,此人一定是個容貌出眾之人。
「你不是方夫人?莫非……我走錯房間了?」黑衣人的聲音淡淡,帶著一絲戲謔。
方夫人一怔,隨即咬了咬嘴唇,看來對方是知道的身份的,既然如此,那剛才自己所說「小女子」、「閨房」之類的話,一定是出醜了。
她的臉上有幾分惱怒,「閣下究竟是誰?來找我有何事?」
「方夫人不要生氣嘛,」黑衣人輕輕的一笑,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抽了抽鼻子。
方夫人看到他的動作,下意識的往後一退,掩飾住臉上的尷尬,臉色微冷道:「夜色已深,男女有別,你還是走吧。」
「男女有別……」黑衣人的語氣輕輕,四個字在舌尖上滾來滾去,眼神輕輕一轉,別有一番意味。
方夫人的臉微微的一紅,她自然明白對方的這個語氣代表著什麼意思。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麼,為什麼不能知道自己平時與其它男人的事情呢?
她的心中愈發惱怒,柳眉一挑,道:「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我是誰方夫人不用多管,」黑衣人也不想再轉圈子,他從袖子中摸出幾張銀票,微微笑道:「在下是來和方夫人談生意的。」
季二當家的日子最近也不好過,他沉著臉,在自己的房間裡來回的踱著步。
按說,早就有了自己的宅子,不應該再住在這方府裡,何況,現在方鴻來已經死了,方夫人成了寡婦,與一個寡婦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總歸是不太好。
但是,也正因為方鴻來一死,他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以保護義嫂之名,留在府中。
鴻來賭坊是帝都最大的賭坊,連開了十幾家,每一處分號的生意都不錯,原本以為自己在賭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誰知道,方鴻來居然霸著賭坊的生意不撒手,錢財也是由他一人掌管,給自己的錢就像打發一般的夥計一樣,根本沒有任何的區別。
這叫他如何能夠嚥得下這口氣?
方鴻來突然死了,喬志懷便把主意打到了賭坊的一把手身上,誰知道方鴻來居然還留下了什麼遺書,說是要有什麼信物方可,可是找了兩年了,眼見著這賭坊的生意一天天衰敗下去,帝都的賭坊越來越多,鴻來賭坊的分坊關了一家又一家,最後只餘下這一間總坊。
他心中起急,奈何自己手中雖然有幾分勢力,但是方鴻林和方夫人的手下也有忠心之士,若要真的明鬥起來,自己可是不佔什麼理。
說到底,這鴻來賭坊,可是姓方的。
他心中焦躁,特別是聽到下面的人匯報說,刺殺方夫人失敗,他的心中更加的焦躁不安。
刺殺她是自己那日頭腦一熱下的決定,事後又覺得有幾分不妥,但命令已發,若真成了,少不了要背負一些不好的名聲。
可眼下,比沒成更讓人不安。
下人回報說,事情不但沒成,方夫人還被他人所救,那人神秘,不知身份,只知道一定不凡,因為那兩個刺殺之人腿骨碎裂,而對方不過是只用了一招。
他微微抽氣,心中越發的不安,正不安中,聽到又有人來報,據說是方夫人平安的回來了。
喬志懷心中更亂,立即派人監視,監視的人卻剛剛回報說,方夫人閉門不出,不知道在房間裡幹些什麼。
喬志懷心中大疑,方夫人生性風流,她從來不會把自己悶在房間裡,這次是怎麼了?難道……是發現了什麼,在醞釀著什麼?是一舉把自己剷除的方法?
他正在疑惑不安著,來回的在房間裡走動,突然,門外輕輕一響。
喬志懷急忙回頭,正想要怒斥手下人不懂得規矩,居然不敲門就敢進來,誰知,一抬頭,進來一個陌生人。
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
此人烏髮高束,肌膚如玉,眉若沉羽,眉梢微微挑起,帶著幾分凌厲,眼睛閃亮,如兩汪來水映著天上的星辰,明光直逼人心,他的唇紅潤似花,比女人的還要嬌艷上三分,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喬志懷一愣,隨即便是一驚,自己這院中安排了不少的人手,怎麼此人進來,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連個聲音都沒有?
莫非……
他一愣之下,警惕之心大起,後退了兩步,身後不遠便是兵器架子,上面放著他的寶劍,他臉上卻保持著鎮定之色,平靜道:「閣下是何人?」
那人一笑,隨便在他書房的椅子上坐下,坐下之前還嫌棄的用手中的一把小匕首挑起了椅子上的椅墊。
喬志懷看著此人的作派,嘴角微微的抽了抽,莫名其妙的半夜來訪,還嫌棄自己的椅子髒?這個人到底是幹嘛的?
「你究竟是誰?」喬志懷又往後退了一步,「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知道,」那公子輕輕點頭,「方府,喬二當家所在的院子嘛,院中連明帶暗的有十八名護衛,四個用劍,十個用刀,還有四個用棍,可對?」
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在拉閒話家常,在喬志懷聽來,卻是如滾滾的悶雷轟鳴而過。
最近不太太平,他也擔心方夫人惱怒,會報復他,所以院子中從昨日起便加派了人手,十八個人,比平時多了八個。
喬志懷的心狂跳,他努力壓平的聲音中也有些微微顫抖,「你到底想幹什麼?」
「啊,其實也不想幹什麼,」那公子輕輕一笑,笑意溫婉如花,眼中的殺機卻是乍然一見,「不過是想借你的人頭用一下。」
在外面奉命而來的冷十,看到守在書房外的兩個人,又聽到裡面的這句話,不由得微微一個踉蹌。
冷十翻了翻白眼,對著對面笑瞇瞇的冷十五和擺著一張臭臉的冷十六,打了一串手勢道:「你們怎麼來了?」
冷十六沉著臉不理,冷十五回道:「王妃要來,我們的任務是保護王妃,自然也就跟著來了。」
「王爺知道嗎?」
「那你得去問王妃。」
裡面喬志懷聽到這句話,身形立即暴退,伸出手臂抓向自己放在架子上的寶劍,年輕公子也不攔著,微笑著看著他。
喬志懷心中又驚又怒,把劍抄在手中,「鏘」的一聲,長劍出鞘,在空中微微一道光閃。
年輕公子不慌不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微笑道:「準備好了?」
喬志懷濃眉一豎,咬牙道:「你到底是何人?為什麼與喬某過不去?」
年輕公子抽出腰中懸掛的寶劍,那劍鞘烏黑閃亮,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穿過濃厚的黑夜,「唰」的一下,綻放出銳利的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