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在他的笑容裡心神一蕩,卻又覺得他的語氣森森,兩種矛盾結合在一起,讓她無法正常的思考。
只能順著冷亦維的話,往下說道:「嗯……妾身當然不捨得,王爺是妾身的夫呢……」
「你知道我是你的夫,為什麼私自做那些蠢事,欲害我至死地?」冷亦維的聲音陡然一銳,似尖銳的刀,狠狠的刺入容秋的耳朵膜。
容秋被嚇了一跳,如花的臉上失去了色彩,眼睛閃爍著驚恐的光,她的手臂被冷亦維握在手中,那裡傳來的疼痛不及心潮呼嘯。
「說!」冷亦維的目光炯炯,眼底是狠辣的殺機,他的手指如刀,狠狠切在容秋白細的肌膚上。
「說什麼啊……」容秋從震驚中醒來,她幾乎快要崩潰,先是親眼看到了小瑞子的慘死,頭顱掉下,血噴四濺,那種濺到她身上的灼熱感讓她根本忘不掉,醒來之後便是冷亦維的雷霆之怒,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像懸崖邊的花朵,幾次接近死亡的感覺讓她的心幾欲破碎。
「說,你為什麼要買通小太監,讓他在暗箱上做手腳?」冷亦維每個字都像是在牙齒間擠了出來。
「我……」容秋瞪大了眼睛,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一股涼意從冷亦維的眼神中衝入她的五臟六腑,讓她渾身都失去了溫度。
「幸好本王反應快,」冷亦維鬆開她的手腕,狠狠的向後一推,容秋站立不穩,被推倒在床上,冷硬的床沿磕在她的腰間,痛得她差點背過氣去。
冷亦維卻絲毫沒有憐惜的意思,他甚至掏出一塊錦帕來輕輕的擦了擦手,「搶在那小太監告密之前殺了他,否則的話,你自己死不要緊,連累本王才是大麻煩!真是愚蠢至極,下毒還被他看出來,你到底能有多笨?」
「我沒有下毒……」容秋吸著氣,眼睛衝出眼眶,大滴大滴的落在身上的錦被上,腰間的疼痛讓她不敢動彈。
「是嗎?」冷亦維輕輕的一笑,眼中儘是諷刺,「不過到底有沒有下已經沒有意義了,他死了,消失得沒有痕跡,不會有人知道。」
他說完,眼前突然出現收到那個紙條之後那一抹一閃而過的身影,到底是不是容溪?如果真的是她,那她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他這樣一愣神的功夫,容秋吸了一口氣,語氣悠悠的說道:「你……在想她?」
四個字聲音低低,卻如霹靂,讓冷亦維很快回過了神,他大步上前,伸出手指捏住了容秋的下巴,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容秋卻只覺得冰涼入骨,「是又如何?你最好安份些!別總是壞本王的事!」
說罷,他一鬆手指,轉身欲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住,並未回頭說道:「快點收拾一下,稍候午膳結束,你還要出去見那些貴女小姐,別讓別人看到你這副鬼樣子,讓別人以為本王苛待於你。」
容秋看著他英挺的背影,細碎的陽光從縫隙中透射進來,凌亂的撲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朦朧的光影。
恍惚間就是那個夜晚,他突然翻入自己的房中,語氣悠悠,笑容淡淡,每一個神情都是誘惑。
一切,恍惚就是在昨日,一切,卻像是一場夢。
如今,夢碎了,他身上的那層浮華和溫情都化成了灰粉,在空氣中蕩去無痕,只剩下冰涼冷硬的心,日日將她涼透。
「匡」的一聲,他的身影消失,門被關上,騰起淡淡的灰塵,那灰塵小小的顆粒在細碎的陽光中飛舞,如一個個自由的精靈。
自由……容秋閉上眼睛,心如刀割。
容溪坐在鞦韆上,微閉著眼睛,感覺著孝兒在後面一下一下輕輕的推著,雙腳微微離地,心緒似乎也跟著放飛悠遠。
以前還沒有穿越的時候,也沒有過如此休閒的時光,總是在實驗室裡不停的做著實驗,和自己說話最多也就是那個古怪的教授老頭子,再就是捧著平板電腦上網之類的。
蕩鞦韆?容溪不禁笑了笑,那個時候自己以為這種活動簡直就是幼稚至極。
原來,不過是人不對,心情不對,環境不對,沒有什麼是絕對。
身後的力道似乎大了一些,她依舊閉著眼睛,半晌,卻道:「有空了?」
身後的人輕輕一笑,冷亦修的聲音和在風聲裡,「你怎麼知道是我?」
「這種弱智的問題不要問,」容溪輕輕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儘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氣,那種他僅有的,香氣。
冷亦修便不再問,只是輕笑著,雙掌輕輕落在她的背上,穩穩的推著她。
「喜歡這裡嗎?」
「喜歡。」容溪靠在結實的鞦韆上,像是一隻慵懶的小貓。
「我兒時的時候經常來這裡,」冷亦修的語氣悠長,散得很遠,和風聲細細的糾纏,最終,隨風而去,「韋娘娘總是想生出自己的孩子,覺得……養子總不如親子的好,最初我被送到她宮中的時候,並不受疼愛。後來,長大了一些,懂事了,或者韋娘娘也是認了命,才對我好起來,只是……」
冷亦修的聲音頓了頓,再開口時有些微微的啞,「或許她忘了,或者她以為我忘了,其實我並沒有忘。」
只是簡單的敘述,平靜無波,還不如風聲一鬆三緊,卻讓容溪感覺微微的冷。
深深宮庭,幽幽長夜,年幼的孩子被送給一個並不喜歡自己的人,每天冷漠相對,青石地面透出滲骨的冷意,那一層層的冷,凍住了他的心,埋沒了他本應該有的天真的笑顏。
那些……如何能夠忘卻?不,那將會刻在肌骨裡,永生不忘。
「在不受重視的那段期間,我有時候無聊,自己偷偷的跑出來玩,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地道,那地道便是通往這裡,這個楓葉紅滿天的小院,我來的時候是夏季,翠葉遮住了院子,彷彿所有的秘密都被攏住,我一下子就喜歡上,沒事的時候就常來玩。」
冷亦修在她的身後平靜的訴說著,天家皇子,本應該前忽後擁,被人捧在手心裡,他卻連跑出玩都沒有人知道,可見當時,被冷落到什麼地步。
容溪腳尖輕輕點地,沒有回頭,卻輕輕彎過手臂,拉過了他的手,他的指尖微涼,她把他的手放在腮邊,無聲,卻溫暖的他輕輕一顫。
她的有也微微的涼,並不比他的手指暖多少,但是那一刻,他卻如置身在春風裡,他知道,她懂了。
這一刻,兩個人靜靜的沉默,他站在她的身後,摟她在懷中,她拉了拉他手,放在腮邊,微微合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如羽,垂在潔白的肌膚上。
四周紅葉如火,金色的陽光輕輕灑落,一切宛如人間最美的一幅畫。
不遠處響起奇異的聲響,似鳥非鳥,容溪瞬間睜開眼睛,冷亦修無奈的笑了笑。
他拍了拍手,一道影子快速的奔來。
冷十五看著眼前的幅美景,看著容溪臉上淡淡的神情,還有……王爺那想要殺人的目光,他不禁吞了口唾沫。
我也不願意這個時候來好嘛……可是,王爺您親自下達的命令,現在有了消息,我要是壓著不報,那罪過不是更大?
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只是心裡嘀咕一下,同時暗恨冷八自己不來,偏偏讓自己當這個炮灰,這傢伙每次划拳都贏,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回王爺,」冷十五把滿肚子的委屈收起來,恭敬的說道:「齊王離開去了比武場,容秋已經被她訓斥過,齊王十分憤怒。」
容溪的眉頭一跳。
她以為自己這事兒做得悄無聲息的,如今聽著冷十五的話看來,冷亦修是知道這件事情的,而且,他知道得要比自己多。
呃……自己好像之前答應過他,不再管其它的事兒,只是看比賽或者回府休息來著?
「知道了。」冷亦修平靜道:「還有其它的事情嗎?」
「……」冷十五遲疑了一下,又說道:「有件事情,屬下回來的時候偶然聽說,好像是皇上有旨意要提升藍縣丞。」
「噢?」冷亦修和容溪雙雙看來,這個事情可透出一大堆的信息量啊。
冷十五被這夫妻二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垂下頭說道:「屬下這就去確認消息。」
「有沒有說到,他會被提到什麼職位?」冷亦修問道。
「據說是知府一職。」
冷亦修和容溪互相對視了一眼,這其中一定有情況!一個縣丞,突然直調成為知府,這陞遷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去,把事情調查清楚,務必坐實。」冷亦修有種預感,但是,他卻無法對容溪說,只能等消息坐實了再觀其變。
「是。」冷十五急忙退去,身子一晃,消失不見。
「藍縣丞的官風不錯?」容溪的目光閃動,輕聲問道。
「不錯,」冷亦修點了點頭,「只是,他在縣丞的位子上已經有十幾年之多,一直都是這樣,這一次……」
他沒有在往下說,容溪的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