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黑衣人的目光,容溪和冷亦修迅速的進入了入定的狀態,鼻觀口,口問心,一動不動,如同老僧,連目光都不曾給那個黑衣人。
因為他們知道,對於這種人,根本不需要真切的發現你的藏身之處,只要目光的注視,就有可能被他發覺,機率會在百分之九十左右。
冷亦修的手緊緊的握著容溪的,兩個人摒住呼吸,一動不動。
黑衣人的目光在夜空中掃來掃去,如同兩道雷達遠紅外,似乎能夠穿透一切,找到目標。他的目光最終還是在那棵樹上落了落。
而冷亦修和容溪也感覺到了那目光遠遠的射來,與此同時,兩個人的手都不約而同的按上了腰間的兵器。
正在此時,最為關鍵的時候,突然下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那步子凌亂,隱約間有衣帛滑過地面發生的聲響,還有環珮聲叮噹,響成一團。
黑衣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他遙遙望過去,只見一個女子身著華麗的衣裳,正在快步而來。
他面無表情的轉身,向著黑暗中隱身而去。
半晌,直到那種如鋒芒在背一樣的目光再也沒有發現,容溪才動了動,呼了一口氣說道:「這傢伙是什麼人?以前好像並不曾在齊王府見過這種高手。」
「聽聞他前段時間在江湖黑市中懸賞要找高手來府中,我本來並沒有往心裡去,如今看起來,這件事情倒是真的。」冷亦修的目光閃爍,想起剛才的黑衣人,只是那樣的目光就是不一般人能夠擁有。
「江湖黑市?什麼意思?」容溪有些好奇。
「就是一些江湖打手、賞金獵人之類的聚集的地方,當然也有江洋大盜,越是這種人越是會受到重用,因為用這種人的人非富即貴,改變一個人的身份並不是件難事,反倒是這種出手狠辣的人,才能夠更容易的滿足他們的需求,一般的小事也不會到那種地方去找人。」冷亦修簡單的解釋著,目光望了望下方。
腳步聲已經進了院子,來人襲一身淡黃色的衣衫,如初春裡一朵嬌嫩的迎春花,衣衫的布料是如月錦,在月光下閃著幽然的光,如載了一身月色光輝,裙擺蓬開如花,只是……那女子的步伐卻並不太優雅。
清冷的月光從雲層後面透出來,冷冷的撲在她的臉上,容秋。
容溪注視著她,好像並沒有幾天的功夫不見,容秋像是憔悴了許多,儘管化了精緻的妝,但是依舊掩飾不住疲憊的眼神和焦慮的神色。
她微微挑了挑眉,轉頭看向正在房間裡你儂我儂的冷亦維和雲珊,幽幽歎了一口氣。
「娘子,你在歎什麼氣?」冷亦修吻了吻她的指尖,她不愛塗指甲,只是自然的淡粉色,嫩如蔥管,讓他總是忍不住把玩。
「唔,你曾經的夢中情人。」容溪揚了揚下巴,點了點在院中疾步行走的容秋。
「……」冷亦修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那個,不是都說過了,是誤會的嗎?」
「她怎麼會知道的?」容溪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已經轉移開了話題,「這麼鬧著,像是來砸場子的?」
「砸場子?」冷亦修很好奇容溪不知道什麼叫「江湖黑市」,卻又偶爾能說幾句聽起來像江湖話的話,不過,他喜歡。
「她這樣鬧……恐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冷亦修淡淡道,心中早已經沒有了容秋的那種感覺,他甚至已經忘記,自己曾經對這個女人動過心思,真是覺得不可思議。
「嗯,如果是我,知道你動了別的女人,我就不會鬧。」容溪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冷亦修的話。
「那你要怎麼樣?」冷亦修來了興致,眼睛眨巴著,如同天上的星,表情像是好奇寶寶。
「我?」容溪也微微笑了笑,笑起來嘴角翹起來如彎月,帶著幾分俏皮,可是此時,冷亦修卻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他還沒有轉過心思來,就聽容溪磨著牙說道:「我記得我曾經說過,如果你動了其它的女人,不論是誰,不論是什麼原因,不論有沒有什麼苦衷,我不問過程,只看結果,那麼……我的結果就是……」
她伸出兩根手指,做成了剪刀手。
冷亦修的汗毛似乎都跟著豎了起來,只是他不太明白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隱約覺得不太好,只見容溪的那兩根手指張開合上,做出剪刀的動作,嘴裡配合的說道:「卡嚓!」
冷亦修倒抽了一口氣,腦海中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想起風翼南被容溪一腳踢中的時候。
「你幹什麼?」下面的一聲吼,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和冷亦修的思路。
「她是誰……她是誰?」容秋的聲音帶著幾分尖利,她手指著雲珊,剪得水滴樣的指甲此刻卻如凌厲的匕首,直直的指著雲珊花容失色的臉。
「不用你管!」冷亦維冷冷的打斷她道:「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哪來的回哪去!」
「不是我來的地方?」容秋重複了一句,她一字一字說得很慢,似乎放在嘴裡慢慢的咀嚼,「那哪裡才是我去的地方?我到底算什麼?」
「別在這裡胡鬧!快點回去!」冷亦維壓抑著聲音,似乎在強壓著自己不要爆發。
雲珊如一隻受驚的小鹿,瞪著兩隻無辜的大眼,骨碌碌的在容秋和冷亦維的身上轉來轉去,帶著驚恐和緊張。
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冷亦維的袖子,像是在抓著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生怕錯過那一閃而過的求生機會。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著。
然而,正是因為她什麼都沒有說,才讓冷亦維心疼。
由此,他更加對容秋惱怒,他很想給她一耳光,但是又怕嚇到了雲珊,此刻又不想再和容秋多講一句,於是,他對著外面喊道:「都死到哪兒去了?來人!把容夫人送回院中,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她出來!」
兩個婆子應聲走了進來,對於這種情悅她們也是始料不及的,原來以為容秋是這王府中最得寵的女人,連王妃都越了過去,除了沒有王妃的名份,她已經儼然是這王府中的女主子了。
可是,今天夜裡,情況卻突然發生了始料不及的變化,不過,這對於她們來說,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這王府雖然比不上後宮,但是也算是宅院深深,裡面的女人跟走馬燈一樣,來回的輪轉,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將來是什麼樣。
兩個婆子面無表情的過來,在容秋身邊施了禮道:「夫人,請吧。」
「請我去哪兒?我不去!我不去!」容秋尖叫起來,耳垂上的耳環流蘇上下跳躍,如她此刻的心,憤怒、羞辱、失去理智。
冷亦維皺了皺眉,揮了揮手說道:「還愣著幹什麼?像兩根木頭!」
兩個婆子得到了指令,再也沒有猶豫,立刻上前來,左右拉住容秋的手臂,拖著她往外走,容秋哪裡受過這個,她蹬著兩條腿,手臂想揮舞卻是不能動彈,兩隻婆子的手掌寬厚,手指粗大,握的她的手臂一陣一陣的疼痛。
「啊……你們這些賤婢!居然敢動我!放開我!放開我!」她說著,喊著,卻沒有人應答。
在尖叫聲中,容秋被拖走,聲音漸漸遠去,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似乎從未發生過。
容溪卻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冷亦修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光,在心裡暗暗的惱恨自己,到底當初是怎麼把她錯當成容溪的?自己的腦子是不是抽了瘋?
「走吧,沒戲可看了,」容溪說著,拍了拍衣袖,腳尖點著樹枝,輕輕落下,冷亦修急忙也跟了過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可累著了?」
「我不累,」容溪搖了搖頭,腳步並沒有停下,依舊向前走,「我坐在那裡休息,只是看著,又沒有喊沒有叫的,怎麼會累?」
「……」冷亦修又垂下了眼眸,心裡飛快的思索,容溪的態度好像不太一樣了?嗯,的確是不一樣了,究竟為什麼不一樣了呢?
英明睿智的寧王殿下最終歸結出:容溪吃醋了!
哈哈!想到這裡,冷亦修反而高興了起來,容溪太過於強大、自尊,這些東西把她從頭到腳都包裹了起來,像一層堅硬的外殼,而現在,她的殼在慢慢的軟化,甚至一點一點的褪去,偶爾吃個小醋,撒個嬌,那特殊而溫柔的一面,在他的面前慢慢展露出來。
而且,只是在他一人的面前展露,如一朵嬌美的花,在美好的時光裡,只靜靜的為他一個人開放。
如此,美好。
兩個人回了王府,已經夜深人靜,紅袖苑中孝兒留了一盞燈,正支著頭打著磕睡,聽到聲音立刻醒來,快步過來施了禮道:「您回來了。」
「嗯,」容溪看著孝兒的疲憊神色,「你去睡吧,今天我也偷個懶,這就睡下了。」
「是。」孝兒替容溪更了衣,轉身退了出去。
容溪還沒有躺下,冷亦修便粘了上來,窩在她的頸間,聞著她的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