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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兄弟情深? 文 / 桑小小

    冷亦修垂著眼眸,鼻觀口,口問心。

    坐在寶座上的皇帝聽到這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的目光掃過下列站立著的眾人,如一道道帶著冷意的刀鋒,沉沉壓下來。

    眾臣都停止了議論,低聲不再說話,都看著自己的鞋尖,把呼吸都放得緩而長,靜靜的等待著那位老臣繼續往下說。

    大殿上頓時靜了下來,似乎連空氣都靜止下來,讓人覺得有些壓抑,像是被人潑了厚重粘稠的膠。

    冷亦維的嘴角帶著笑意,沒有一絲的驚慌,他微笑著看著那位站在中間的老臣,目光清亮如水。

    老臣卻有些激動了,鬍子一抖一抖,臉色也有些發紅,朗聲說道:「陛下,私下見岳戰鳴者,正是齊王殿下!」

    語聲皆驚,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冷亦維,然後又唰的一下子扭過頭去,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再動。

    心裡都嘀咕道:「這是怎麼回事?齊王殿下私見異國王爺?」

    「怎麼矛頭對準齊王殿下了,難道說……要變天了?」

    「不對啊,齊王殿下的樣子明明就是一副光明坦蕩的嘛,哪裡像是驚慌失措的?」

    「這其中一定有隱情啊……」

    有幾個腦子轉的快的,已經把思緒轉到了昨天關於岳戰鳴的儀仗隊伍被一隻狗給攔下的事情上去了,聽說那是齊王殿下的狗啊,難道說……

    眾人可懷著心思,不抬頭,不去看,卻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大殿上靜悄悄,甚至能夠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一個一個從輕呼吸慢喘氣,陪了十足的小心。

    「維兒,你怎麼說?」皇帝的聲音從上面遠遠的傳來,似穿越了雲層的悶雷,滾滾而至。

    冷亦維一步一步,走得穩當,慢慢走到大殿中間來,他提袍子跪倒地上,向上深深叩首。

    眾臣的呼吸一緊再緊,齊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認罪了?

    冷亦修垂著眸光,臉上的神情平靜無波,側面的線條精緻如神筆描就,他一派系的眾臣都保持著沉默,因為他們早已經從寧王這裡得到的消息,今日之事,他們是不能插手開口的,無論成敗。

    再說,成?……齊王是僅僅這麼一件事情就可以扳倒的嗎?

    冷亦修從來都不是這麼天真,他要的從來也不是想靠著這件事情一舉打倒冷亦維,而是利用這些事,一點一點擊開皇帝的內心,如滴水石穿,打磨著皇帝對冷亦維的疼愛和信任。

    這些事,隨便拎出一件來,不過是輕得像是一根稻草,但是,冷亦修卻深知,若是一堆稻草放在一起,也足以有壓死牛的那一天。

    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和忍耐,細細的整理著手裡的稻草,溫柔的在皇帝對冷亦維的信任之石上滴著水珠。

    僅此而已。

    「父皇,」冷亦維的聲音朗朗如泉水流過,他抬起頭來,臉上絲毫沒有愧色,眼神清明如日光,晶亮的仰望著皇帝,「昨天夜裡,岳戰鳴的確來找過兒臣,至於事情的經過和談話的內容,兒臣都已經據實寫在奏章裡,還請父皇明察。」

    他說著上,從懷裡掏出已經寫好的奏折,雙手舉過頭頂,身姿挺拔如松,不卑不亢。

    站在皇帝身邊的太監一甩手中的拂塵,邁步下了台階,雙手接過他手中的奏折,快步走上前去,呈給了皇帝。

    皇帝的眼睛始終盯著冷亦維,眼前的這個兒子臉色蒼白,長年拖著一副病軀,他聰明、睿智,卻從來不爭權奪利,永遠都是那樣溫和,帶著淡淡的笑意,狹長的眼睛裡是燦爛的光輝。

    即便在此刻,被最有威望的老言官當堂指證,他也沒有憤怒、失望、辯解,什麼都沒有,只是沉靜而挺拔的跪在那裡,像是在惡劣環境中生長的綠竹,不言不語,更沒有抱怨,只是守著原來的自己,堅持。

    皇帝接過那本奏折,一時間手指竟然有一絲微微的顫抖,他的心裡情緒複雜,一絲祈盼,如絲線,輕輕的繞在他的心尖。

    他慢慢的打開那本奏折,上面的字體他再熟悉不過,冷亦維的字是他親手教的,長大之後又挑了有風骨的字貼,冷亦維也很努力,最終寫得一手好字。

    大殿之上的眾臣心中都了然清明,看吧,就說齊王殿下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扳倒的,人家早就有準備,早已寫好了奏折,難怪剛才那樣鎮定!

    冷亦修無聲的勾了勾唇角,果然……自己所料不錯,岳戰鳴是自己找上門去的,他一定是因為昨日當眾受辱之事才一怒之下去了齊王府,而冷亦維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岳戰鳴初到,又這樣闖了府門,想瞞下來都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告訴皇帝事情的始末,當然了,真實的始末是什麼,皇帝是不會知道的,他只要明白,冷亦維和岳戰鳴的見面是公開的,就算是不太合規矩,但也是可以原諒的,只要皇帝認定了冷亦維這樣做無事,那其它的人還能再說什麼?

    他的反應真快啊……

    冷亦修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還跪在那裡的冷亦維,他垂首,眉目如畫,映在窗外射進來的漫開陽光裡,精緻的像是玉石雕刻而成,如神工般美妙,也如……玉石一般冷硬。

    他在心裡微微搖頭,人都說齊王溫和,卻不知道,他如玉的面孔,也有如石般的心,他的桃花眼總是明亮而彎起如月,然而那笑意卻不曾真的到達眼底。

    如此冷靜而淡漠的眼神,需要忍耐來練就,也需要時時磨練自己的心,只有更大更多的利益,才能讓他對其它的小小利益視而不見,因為,他想要得更多。

    冷亦修想罷多時,他深吸了一口氣,邁步出來,跪在冷亦維的身邊,叩首道:「父皇,兒臣願為八弟擔保,他絕對不會做對父皇有二心之事。」

    皇帝把折子緩緩的合上,慢慢的抬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兄弟二人,一絲欣慰從他的眼底快速的閃過,隨即,他點了點頭道:「眾卿,事情已經很清楚,維兒在奏折中也把事情的來朧去脈介紹的十分詳細,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罷,朕不追究了。」

    眾臣心中瞭然,在冷亦維遞上奏折的時候,都已經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此時也沒有其它的異議,都山呼萬歲,表示不會反對。

    「維兒,修兒,」皇帝看著兄弟二人,聲音較剛才柔和了許多,「都起來罷,你兄弟二人友愛情深,父皇甚慰。」

    兄弟二人從地上站了起來,相視,一笑。

    出了朝堂,冷亦維對著冷亦修施了一禮道:「三皇兄,多謝您為臣弟求情。」

    「應該的。」冷亦修對他笑了笑,看了看天邊的雲,「只是,八弟才思敏捷,相信就算為兄不去求情,想必也會有脫困之法,想來應該是皇兄多此一舉了。」

    「哪裡,」冷亦維的笑意燦爛,一雙眼睛如寶石般熠熠光輝比陽光還要明亮,「三皇兄沒有聽到父皇說,他老人家很樂於看到我們兄弟感情深厚。」

    他最後的四個字,說得輕輕,像是在從舌尖上俏皮的打了一個滾兒,臉的笑意淺淺,桃花眼狹長而微揚,帶著明顯的譏諷。

    冷亦修冷然一笑,他的眼神華光厲烈,征戰沙場的戰神傲然之氣縈繞於他的身畔,漫天的霞光裡,照上他的金色盔甲,讓他燦然如神。

    他什麼也沒有說,而是轉身離去,只是那一個淡淡的冷笑,那樣明亮的眼神,盔甲的鏘然之聲,無一不讓冷亦維瞬間無聲。

    冷亦維看著這樣的冷亦修,心中的恨意翻湧,混入他的每一滴血液裡,折磨著他的每一寸神經。

    這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超越冷亦修的地方,即便他將來得了這萬里江山,坐擁天下。

    冷亦修是戰神,是大昭百姓中的保護神,他的光輝形象無人能夠動搖,甚至於……岳戰鳴在最初的時候,聽到要對付的人居然是冷亦修,都會出現短暫的錯愕,他眼底的恐懼一閃而過,卻又如此的清晰。

    而他冷亦維呢……世人都以為他溫和如玉,是文弱如書生的王爺,可是,自己要的是大昭江山,要的是腳下皇土盡歸他所有!

    要溫和如玉有何用?他永遠無法像冷亦修那般週身是血山戰火裡走出的氣息,那種冷然、肅殺,那種讓人聞風喪膽的名聲,他都無法擁有。

    叫他如何能夠不恨?他甚至為了能夠消除皇帝的戒心,一直都服著藥物,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一直都是處於病中的虛弱狀態!

    冷亦維看著冷亦修的背影,看著他飛身騎上馬背,那一刻的騰飛如燕,精湛的騎術,與他心靈相通的戰馬,都讓他恨得滴血。

    寬大的袖袍下,他的手指緊緊的捏成拳,指關節微微的發白,他的目光沉冷中冰,飛揚的眉如兩把凌厲的匕首,彷彿剎那就可以飛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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