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戰鳴看著映在燭光裡的冷亦維,眼前的這個男人風華出眾,皮膚微微的蒼白,不但沒有病態,反而增添了幾分儒雅清秀的氣質,身上的淺灰色衣袍,柔滑如水,輕輕一擺,便反射出如月樣的光芒。
岳戰鳴雖然不似一般文人那般觀察細膩,但是他也是皇家出身,對一些東西自然有獨特的眼力。
他的眸子微微一縮,冷亦維身上穿的應該是月榮錦,據說織就工藝極其複雜,數十人幾日才織得一丈,價格正是千金難求,而面前的冷亦維居然可以用來做衣裳!
岳戰鳴想著今天儀仗隊伍裡發生的事情,滿腔的怒火騰騰的燒了起來,他冷笑了一聲,「王爺真是好手段!」
冷亦維的眉輕輕的挑了挑,心中的怒氣如火苗跳躍,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顯露,多年的韜光養晦早已經練就了他的城府,喜怒不形於色,是他最基本的處事法則。
「此話何意?」冷亦維的手指間微微用上了一絲真力,撥火的鐵簽子的熱度力量上升了許多,燭火猛然燒得更加旺盛,「啪」的一聲,爆出了一朵燈光,在他的面前絢麗的綻放。
他的臉色沉靜,笑意吟吟,如一個文雅清俊、風度翩翩的書生,岳戰鳴看在眼裡,心中卻有些微微的疑惑,也有一瞬間的猶豫,自己……這次千里冒險而來,到底是不是一場豪賭?
不管如何,現在自己已經坐在了這裡,已然是沒有什麼好再想的,他微微握了握拳頭,冷笑道:「王爺今日的下馬威施得好,本王算是見識到了。」
「下馬威?」冷亦維微微一怔,眸光卻斂起,他緩緩放下手,手中鐵簽子卻依舊握著。
「怎麼?難道不是嗎?」岳戰鳴看著他臉上的微微錯愕,氣更不打一處來,「王爺今日讓小廝帶了狗去,驚了本王的儀仗隊伍,還在你大昭那麼多的百姓面前,出言警告,其中用意,本王如何不明?」
他的語速飛快,其中夾雜的怒氣如雷,滾滾而來,冷亦維靜靜的聽著,他越聽心中越沉,他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出頭露面,似乎是一個失策。
「什麼狗?」冷亦維目光沉冷,如千年冰凍的水。
「哈!」岳戰鳴短促的笑了一聲,他的手掌「啪」的一聲擊在手邊的椅子扶手之上,椅子輕輕的發出一點聲響,「啪」,扶手歪著掉了下來,露出一段白木茬,白慘慘的猶如巨獸的牙,散發出逼人的冷意。
「自然是王爺府上小廝帶去的狗!」
「來人!」冷亦維的目光轉向書房門口,眼中的光芒閃動跳躍,如一團妖火。
門口立即有人應答,恭敬道:「王爺請吩咐。」
「把府上的所有狗都宰殺乾淨,記住,不能發出一絲聲響,從此以後,王府不再養一隻狗。」冷亦維的聲音平靜無波,臉上的神色也巍然不動,只是從門口射進來的清冷月光籠罩著他,一種森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是。」
岳戰鳴微微怔住,他沒有想到冷亦維一臉文雅的模樣,說話也是慢條斯理沒有一絲的鐵血男子氣概,做起事來,居然是如此的決絕,而且,狠辣無情。
他剛才心中的疑惑和猶豫,此刻都已經如煙雲般飛快的消散,堵在胸口的那口氣,似乎也不再那麼發堵,他昂頭朗聲一笑,「哈哈!王爺果然爽快!岳某佩服!」
「岳王爺過獎了,」冷亦維笑了笑,桃花眼微微上挑,風流韻致頓生。
「想必今天的事情是一個誤會,」岳戰鳴站起身來,「本王就先告辭了,等到合適的時機再來府中與王爺一敘。」
「如此也好,」冷亦維也跟著站起來,臉上儘是溫和的笑意,他的眉目映在燭火裡,竟然有了無限的暖意,「來人,送貴客出去。」
直到岳戰鳴的身影消失不見,冷亦維的臉色才沉冷了下來,那些溫和完全消失不見,他的嘴角依舊揚著,只是已經不是那條微笑的弧,而是充滿了諷刺了輕蔑。
他微微的揚手,手中原來握著的撥火的鐵簽子已經成了一個變形的鐵圈,「咻」的一聲被他彈開,「混帳!」
冷亦維走到窗前,看著清冷的月光,已然是秋天,天高氣爽,夜幕中的繁星愈發的明亮耀眼,一閃一閃,像無數的碎鑽,光芒四射,卻不帶一絲溫度。
真像……她的眼睛啊。
想到容溪,他的眸子深處一抹光芒一躍,今天岳戰鳴所說的事情著實有些怪異,但是很顯然,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廝一定就是衝著岳戰鳴去的,只是,究竟是怎麼想到和自己聯繫在一起的?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窗稜,一下一下,在夜色中蕩了開去,會不會……是自己和岳戰鳴的關係被人察覺了?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應該不會……自己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如何能夠被人察覺?他仰望著星空,容溪……這個女人如此特別,如此的……聰明,總是出奇不意,會不會和她有關?
冷亦維想著今天晚上岳戰鳴的造訪,慢慢的走到書房前,做了一個決定。
與此同時,遠在紅袖苑的容溪和冷亦修正坐在院中廊下的小椅子上賞月,小几上放著一壺花茶,因為容溪有著身孕,不能再喝茶葉,所以,冷亦修就向太醫討了幾種孕婦能夠喝的花茶名單,又親自採買了來。
淡紫色的花朵在茶壺中慢慢的沉沉浮浮,妖嬈的伸展著花瓣,花瓣絲絲卷卷,如輕柔拂動的髮絲,美艷動人,容溪握著茶杯,輕輕的嗅了嗅,一股清淡的香氣瀰漫開來,散在騰騰的茶水熱氣裡,溫暖而香氣四溢。
秋風徐徐,樹葉沙沙作響,院子裡的花香也淡然優雅,一切都籠在如水的月光裡,安靜而美好。
「味道如何?」冷亦修慇勤的給她續著茶。
「還不錯,」容溪滿足的歎了一聲,這樣舒服的日子還真是讓人有些沉醉,她看著深藍的夜空,如一塊絲絨布,綴滿細碎的鑽石,在眼前華麗的鋪開,蒼穹寬廣,讓人心神都跟著不一樣起來。
「乏了嗎?不如你先去休息?」冷亦修把蓋在容溪腿上的薄毯為她往上拉了拉。
「沒有,」容溪伸了一個懶腰,抬手撫在肚子上,「你的孩子不老實,吃了晚飯之後一直都在鬧騰,弄得我一點睡意也沒有。」
「真的?」冷亦修喜上眉梢,眼睛裡的光芒驟然大亮,他放下茶壺,慢慢的撫在容溪的肚子上,「我來體會一下。」
「你以為想有就有?這得看他的心情呢。」容溪白了他一眼,沒有好氣的說道。
「不會的,我兒子一定會給我這個面子。」冷亦修笑道,臉上是喜悅的光輝。
「你怎麼那麼肯定是兒子?」容溪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我更喜歡女兒。」
「其實我也是喜歡女兒的,」冷亦修又把手放了上來,「我只是擔心你喜歡兒子,所以才想順著你說,誰知道……你還真是特別。」
「我為什麼要喜歡兒子?」容溪想起現代社會有兒子的爹娘那個愁,沒房子沒車,沒有高薪穩定的工作,根本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你。
她剛歎完一口氣,又想起自己現在是身處古代,而且找的老公還是一個鑽石級別的男人,這孩子應該也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府這麼大,應該不會愁娶不到老婆吧?
她想起自己在現代時候,偶爾空下來也會想想自己的將來,一想到要和一個男人共度餘生,她就感覺到特別的奇怪,自己有喜歡的事業,完全可以養活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和一個男人綁在一起?
還要擔心他是否會出軌,是否會對自己不忠,沒有了那份坦蕩和自由,心思整天大半兒要用在這一個男人身上,將來還為他生孩子、操勞一生,這一切……都讓人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而現在,她不僅結婚懷了孕,而且是來到了她想都不曾想過的古代,和一個王爺相守,這一切如此的不可思議而又真實的存在。
「在想什麼?」冷亦修握著她的手,手指輕輕撫著她的手背,光滑如絲綢的肌膚每次撫摸都讓他驚歎。
「在想你剛才說的話。」容溪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輕輕如花瓣悄然盛開,他的心跟著一軟,「一般來說,別說是王府就是一般有妾室的人家,正房夫人都想生出嫡長子,好鞏固自己的地位,從來沒有聽說過,願意生女兒的。」
「嗯?」容溪的眸子一瞇,如一隻慵懶的母豹子。
冷亦修突然嘶的抽了一口氣,身子微微向後一仰,「夫人,為夫可是哪裡又說錯了話?」
「你說呢……」容溪的眸光凜冽,「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不會再有什麼妾室側妃的。」
「當然,」冷亦修立即表態,「我說過的話從來不會反悔,你放心好了。」
「那你說……我需要鞏固什麼地位嗎?」容溪冷氣森森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