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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抵京 文 / 桑小小

    冷十五和冷十六跟在冷亦修的身後,不禁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

    冷亦修的背影筆直,一路急馳,飛揚的髮梢、質地非凡的衣袍上沾上了塵土,他不停的揚起馬鞭,扯出一條條讓人悲傷的弧。

    一路狂奔進了京城,冷亦修沒有一刻的停留,直接去了九門提督衙門,那些正在處理事務的官員被闖進來的人嚇了一跳,正想紛紛喝斥,卻發現,闖進來的是冷亦修。

    眾人一喜,紛紛走上來問候,冷亦修一言不發,他一進來,身後的冷十五和冷十六早已經默契的關上了衙門的大門。

    眾人都有些疑惑,但也並沒有覺得如何,反正這裡作主的是王爺,也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咱們也說不定。

    冷亦修並沒有事情要吩咐,他只是一一聽著那些人報和告著這段時日的大小事宜,他微閉著眼睛,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靠在椅子上靜靜的聽著。

    他越是這樣淡定無波,手下的那些人越感覺到壓力重重,又不敢偷偷抬頭去看他的反應,只能報告完畢之後,得不到王爺的吩咐便悄然的退到一旁。

    冷十五和冷十六抱著刀守著大門,看著那些官兒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不禁有些想偷笑,其實咱們王爺這次可不是深沉,而是……太累了。

    近半日的時間

    過去,天色也幾近黃昏,冷亦修這才掃視了一下在場的眾人,淡淡的說道:「諸位所報之事,本王都知道了,接下來有重要的事情要發生,為了防止消息走露,還要勞煩諸位暫時居住在衙門後院,至於其它的吃穿用度,本王會派人送來。」

    眾人有些微微的錯愕,一時間沉默無言,互相對視了幾眼,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如此,但還是都說道:「是。」

    冷亦修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甩了甩衣袖說道:「如此,就請諸位屈駕。」說罷,就要轉身離去。

    其它的官員都各自回位,收拾好文件筆墨,準備去後院找合適的房間,每個衙門後院都有居住的地方,給上任的官員居住,但是冷亦修在京中有王府,所以並未住在這裡,但那些房間平時也有收拾,乾淨整潔,也是隨時可以入住的。

    冷亦修剛走到院中,一人提袍在後面低聲說道:「王爺,請留步。」

    冷亦修的目光一冷,他慢慢回身,來人一臉的愧疚,對著他說道:「王爺,下官……唉,實在……」

    「謝大人,有話不妨直說。」冷亦修打斷他,看著他臉上的為難表情說道。

    謝山民歎了一口氣,對著冷亦修施了一個禮道:「王爺,不瞞您說,下官這幾日也不知道怎麼的,身子有些不適,所以,昨天剛找了個大夫號了號脈給調養

    著,那藥是每日晚膳後才喝的,所以……」

    他後面的話沒有明說,但是那其中的意思,任誰也聽得明白,可偏偏,冷亦修卻仍舊是那樣一臉漠然的樣子,「所以呢?」

    謝山民突然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明明冷亦修什麼也沒有說,可是他的神情他的聲音,無一不讓自己有些緊張。

    他有些後悔,後悔不應該這樣追上來,可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

    「所以……」謝山民硬著頭說道:「所以,下官懇請王爺,能否讓下官回府一趟,去取了藥來?」

    「這樣,」冷亦修思索著,嘴唇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如一彎銳利的刀弧若隱若現,「謝大人,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安心在這裡住下,本王可以派一個大夫來,也和你們住在一起,有什麼情況,隨時讓他給諸位診治,如何?」

    「可……可是,」謝山民心中一緊,「可是,下官是昨日剛剛找了大夫看過的,剛剛吃了一劑藥,如果再換的話……」

    冷亦修的眼睛瞇了瞇,眸光陡然一銳,冷光厲烈的盯住了謝山民,謝山民的心頭一顫,他微微抽了一口氣,垂下頭去不再說話。

    「那麼,」冷亦修沉吟了片刻,聲音平靜道:「本王派人通知你的家人,讓他們派人來給謝大人送藥,如何?」

    謝山民急忙抬起頭來,

    一臉的驚喜,那喜悅還沒有退去,只聽冷亦修又繼續說道:「不過,那送藥之人也要留在這裡,稍候和謝大人一起出去,如何?」

    「這……」謝山民的臉色頓時又垮了下來,他猶豫思索著,卻聽冷亦修說道:「謝大人,本王給了你極大的方便,如果你再覺得不妥,執意要回府,那麼,本王也只好嚴令從事了。」

    冷亦修的聲音平淡,只是那雙眸子卻如平靜海面的波浪突現,長風捲浪,掀人心驚的波濤,謝山民突然間覺得汗濕透了重衣,他深施了一禮,強力讓聲音不顫抖的說道:「是下官莽撞了,下官萬分愧疚,下官願意遵照王爺所說,安心在這裡為國效力,至於這副身體,等回府之後再做打算吧。」

    他說得大義凜然,言詞激昂,冷亦修不過淡淡一笑,「如此,委屈謝大人了。」

    「不敢。」謝山民在心裡長出一口氣,彎下腰施禮,冷亦修已經轉身離去,衣袂翻飛如掃過他心頭的陰雲。

    九門提督衙門的大門開啟,然後等到冷亦修走出,便再次關閉,門縫裡流洩進來的一絲殘光,最終隨著大門的轟然關閉而消失不見,謝山民的心再次焦灼了起來。

    門的另一面,冷亦修翻身上馬,對冷十五說道:「留下兩個人,盯住他。」

    馬至王府門前,冷亦修住了馬,卻久久的沒有

    下馬,他想起之前自己離開王府的時候,心情激動而忐忑,因為得到了容溪的那一線消息,為了親自一探真偽,便千里飛馳去找她。

    而現在,自己回來了,卻依舊是一個人。

    那個人,的確是容溪,可是,她不會回來了,她的身邊有了另外一個男人。

    冷亦修的心裡像是被刺入了一根針,那細密纏綿的疼痛慢慢的瀰漫開來,讓他連呼吸都有些微微的困難。

    夕陽最終落了下去,最後一線光芒落在他的身後,他披著一身的霞光,光彩照人,卻透出無邊的冷意,地上的影子瘦而長,風吹過,揚起他的發,絲絲都是寂寥。

    入夜,九門提督的後院一片安靜,那些官員早已經入睡,今天的月光有些昏暗,院中的樹影更顯得濃黑厚重。

    忽然,一個人從西邊一個房間裡悄悄的走了出來,東張西望了看了看,看清左右無人之後,才回身慢慢的關上了房門,提著袍子,向著牆邊而來。

    他在牆邊找了幾塊方磚,小心的疊加在了一起,然後又把袍子往腰帶間掖了掖,抬腿站在了那幾塊方磚之上。

    他昂著頭,努力的夠著牆頭--後院的牆頭其它地方都很高,唯有那一處,有一年的雷電交加之時,一個響雷劈倒了院中的一棵大樹,那棵大樹砸在了院牆上,砸出一個豁口,久而久之,

    那裡便成了一個凹陷,比別的地方要低很多。

    冷亦修剛剛就任九門提督的時候,曾經人有請示過,要不要把這個凹陷修葺一下,冷亦修搖了搖頭。

    那人又是扒牆,又是蹬腿,費盡了全身的力氣爬上了院牆,他騎在牆上喘著粗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又看了看牆的另一面,看得他有些眼暈,但是,最終他還是咬了咬牙。

    月光從雲後透出一線來,照上他微胖的臉。

    謝山民。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下面鬧得這麼歡,不遠處的樹上,冷十五抱著肩膀,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看著他的小短腿努力的向上蹬,一雙胖手費力的扒著牆頭。

    謝山民咬了咬牙,把眼睛一閉,向著牆下跳了下去。

    「撲通」一聲,他抽了抽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吡牙咧嘴的揉著身上疼痛的地方,突然,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因為,他看見,剛才還漆黑一片的牆下,突然亮起了一條長龍,十幾個人手舉著火把,卻沒有一絲聲響。

    他的呼吸一緊,彷彿有只巨手瞬間扼住了他的喉嚨,他艱難的轉過頭去,看到了站在火把中間的那個人。

    那人穿一身黑衣,衣袍邊緣滾著一圈銀邊,在火光下冷光閃動,如凌厲的刀鋒,狠狠的割著他的眼睛,他艱難的抬起頭,對上一雙華光厲烈的眼睛

    那雙眸子冷然的看著他,無悲無喜,甚至連一絲驚訝一絲憤怒也沒有,除了冷光,沒有其它,彷彿那白雪皚皚的大地上,陽光灑射過來,反射出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謝山民額角的汗,滾滾而落。

    他俯在地上,肩膀微微的顫抖,額頭抵著泥地,呼吸粗重的說道:「王爺……」

    「謝大人這是要去哪兒?」冷亦修的聲音沉靜,卻帶著決然。

    「下官……下官……」謝山民吞了一口唾沫,微微抬頭,看著冷亦修的靴尖,目光一觸及,便立即縮回,那雙黑緞錦靴上繡著螭紋,蜿蜒似直刺他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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