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修也沒有想到,容溪居然沒有在紅袖苑中,而是這個時候才回來,他看著信步走過來的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同時,心裡也有些發窘,如果容溪問他在這裡幹什麼,要怎麼回答才好呢?
哪裡想到,容溪走到他的身邊,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晚安。」然後就推門而入,連問都沒有問。
晚安?!
冷亦修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麼奇怪的說話方式?隱約猜出來大約是晚上安好的意思,可是,她覺得自己這副樣子像是很好的嗎?
跟在容溪身後的孝兒也有些蒙,對著冷亦修匆匆的行了個禮,連忙跟著跑了進去。
冷亦修瞠目結舌,他很想追上去,可追上去之後說什麼?他的眼睛追著那道清麗的影子,心裡打著追過去的念頭,腳卻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樣,他第一次知道,人體還可以糾結成這樣。
容溪泡在沐浴桶裡,輕輕的閉上眼睛,想著剛才冷亦修站在月下的身影,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來自現代的容溪,對於一夫多妻這事兒根本就是排斥的,連想都不要想,她獨自、自主、堅強,從來都不信能夠靠男人得永生,唯有自己才是最可信的,雖然她不得不承認,和冷亦修關係緩和下來的這短短的時間裡,她的心慢慢變得溫暖,這種家的感覺讓她覺得舒服。
但,也還沒有到迷戀的程度。
特別是這家裡會突然再出現另一個女人的時候。
容溪心裡很清楚,容秋不是蘇婷,這兩個人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關鍵的區別就在於冷亦修的心裡是有容秋的,而且當初他失魂落魄、借酒澆愁的樣子她是親眼看見過的。
而她自然也敏銳的感覺到,冷亦修對自己也是有感覺的,可是,他會如何抉擇?容溪清楚的看到冷亦修站在月光下時的迷茫,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願意等,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自己在這異世,這是第一個給自己家的感覺的地方,她不想輕易的放棄,未曾爭取便離開,那不是她容溪的個性,當然,如果冷亦修一直做不了決定,那麼……自己也不會一直等。
等待,亦需要底限,容溪的驕傲不允許她無休止的等下去。
孝兒站在一邊,看著映在燈光裡的容溪的俏臉,她總是覺得小姐變了,這段時間簡直就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她總是睜大著眼睛都看不過來。
想著今天晚上小姐的反應,難道她……還是心裡有張洋的?孝兒想完自己就先搖了搖頭,不,不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孝兒從容溪的神情中感覺得到。
如果是之前那個嬌弱的小姐,也許是有這種可能的,但是現在不會,現在的小姐……果斷、堅定、冷
銳,那種逼得不人不敢正視的英氣和睥睨,小姐的眼中看得見天下,看得見山河萬朵,可是落不到一個張洋的身上。
孝兒挺了挺腰桿,緊緊的握了握手,在心中對自己說道: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的跟著小姐,這樣自己才可以不受人欺負,這樣想想,只有一路走下去才好。
次日,冷亦修早早的吃過了早膳,轉身就去書房,自己都感覺十分的匆忙,他一邊走著一邊忍不住問自己,到底在躲什麼?
容溪卻沒有刻意的改變什麼,按照平時的時間習慣,她剛剛換好了衣服正準備去製藥的院子,就聽到孝兒一聲驚喜的喊道:「小姐,快看,那是什麼?」
容溪順著孝兒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在天空中有一隻蝴蝶形狀的風箏,今天的天氣很好,藍色如綢,天空中的白雲像是一朵朵柔軟的棉花糖,輕輕的飄來飄去,這樣一隻蝴蝶風箏出現,引來了幾隻小鳥也好奇的嘰嘰喳喳的轉了過來。
可是,容溪卻並沒有孝兒那麼驚喜,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來王府這段時間,還是第一次看到風箏,而且這只風箏放得極低,這不放那不放,偏偏出現在紅袖苑的上空,這都正常嗎?很明顯,這其中必然有蹊蹺。
她微微斂起眸光,很快,在那只風箏的下端,也就是蝴蝶翅膀的最下面發
現了一個長方形一樣的東西,薄薄的,看上去像是一個信封。
她瞭然的一笑。
索性也不去其它的院子了,反而坐在廊下等著,孝兒本來挺興奮的,轉頭一見容溪這般表態,眨了眨眼明白了這其中定有其它的玄機,也悶聲不響的轉頭跟著容溪走迴廊下,做自己該做的事。
果然,時間不大,那只風箏的線不出意外的斷了。
而那只風箏也便搖搖晃晃的掉入了紅袖苑的院子裡,容溪微微笑了笑,唇角的笑意在陽光有迫人的冷意,孝兒不動聲色的上前,在那只風箏上發現那封信的時候,看到那信封上的字體,不禁指尖微微顫了顫。
容溪看著拿著那封信走過來的孝兒,她抿著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眼神也有些躲閃。
容溪伸出手,孝兒卻有些猶豫,目光也不敢和容溪對撞,只是諾諾的低著頭,捏著信封的手指更加的用力,指關節都有些微微的發白。
容溪沒有說話,她依舊伸著手,目光沒有溫度,只是那麼看著,一雙眸子像陽光下閃光的冰凌,奪目卻冷光四射。
孝兒終於像是狠了狠心,把手裡的東西往前一遞,在接觸到容溪手指尖的時候,那信封都在微微的抖。
容溪的目光轉到那個信封上,上面是俊秀的毛筆字,不同於冷亦修的力透紙背的冷峻堅挺
,那是一種來自文人的字體。
想到能夠和原來的「容溪」扯上關係的文人,還可以以這種方式傳遞信息,又能夠讓孝兒呈現如此表情的人,再聯想到剛剛歸來的容秋,容溪很快便想到了一個人:「張洋。」
她勾了勾唇,心中一下子就明白,這不過是容秋又耍的手段罷了,只可惜,容秋不知道的是,現在容溪已經不是以前的容溪了。
她輕輕撕開信封,從裡面抽出兩頁信紙,上面的筆跡俊秀飄逸,看得出來措詞十分的小心謹慎,裡面的情意更是隨字裡行間洋溢而出,字字情深意切,句句情意深重。
容溪不動聲色,一字一字的看過去,張洋這樣送進一封信來,絕對不會是只為了表達一番情意這麼簡單,而容秋更不會蠢到想用這一封信來陷害自己什麼,畢竟,只是薄薄的兩頁紙,隨時可以付之一炬,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
果然,在最後的一小段,才真正說明了寫這封信的意思所在,「溪妹,但望你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傍晚時分來城郊的梅雨亭一見,以慰相思之苦。」
短短幾個字,容溪看著它們,不覺得笑了笑,只是眼中的冷意更加明顯了一些,這才是這封信的真正意義所在,之前通篇全是一些廢話而已。
約自己前往?容溪知道,絕對不會只是「前往」這麼簡單
,容溪略微思索了一下,沒有再猶豫。
「孝兒,」她轉頭看了看站在一邊心神不寧的孝兒,「這個張洋……」
「小姐,」孝兒急忙說道,「他不過是一個書生,您現在貴為王妃……再說,張洋是中意二小姐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帶她走了,您可別……」
孝兒的臉色通紅,言語中帶著急切和關懷,看得出來是礙於奴婢的身份,否則要說的話絕對不只這麼幾句,但是她言語之間流露出來的對容溪的關切和擔憂卻是真實存在的。
容溪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間溫溫軟軟的蕩了蕩,有一個真心關切你的人,這種感覺還真是不錯的。
可是她並不是只看到孝兒的急切,她還能過這封信看到一些其它的東西,比如容秋的陰謀,還有,那個張洋難道真的愛容秋愛到了這種程度?居然可以和自己私會?
她覺得有些不可理解,這古人的思維邏輯還真是特別,不過,這對於來自現代的她,她的眼界更寬,心胸更廣,完全沒有那種所謂的夫綱、或者說是被男人看到一眼肌膚就得嫁給他或者就要羞憤而死的意識,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滿大街的吊帶衫、透視裝都是幹什麼用的?用來讓遊魂穿的嗎?
所以,這樣的容溪更想知道的是,容秋和張洋到底要搞什麼鬼,難道自己一個見多識廣的人,還怕
了這兩個人不成嗎?
她遞給孝兒一個安撫的眼神,「孝兒,你的擔心我明白,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不會犯你所想的那種錯誤。」容溪很泰然自若的說道,讓人一聽便會產生不可抗拒的信任感。
孝兒聽到她肯定的話,不由得輕輕吁了一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有吁完,就聽到容溪再次說道:「去我是一定會去的,我一定要去看看她們到底想幹什麼,否則的話,此計不成,還會有第二次,不如一次來和斷的乾淨。」
孝兒的腦子跟不上容溪說話的節奏,但是,停下來轉念一想,也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她看著容溪眼中的神色,這樣的光芒四射,這樣的人……怎麼會做那種糊塗事,又怎麼會和張洋那樣的人走在一起?
孝兒這樣想著,便用力的點了點頭,沒有繼續亂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