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兔子正在容家練著原地彈跳的時候,京城裡已經風雲暗湧。
太子已經死去,葬禮也已舉行完畢,其實在一得知他的死訊開始,許多有心之人就已經開始動起了心思。
朝堂的幾派勢力也暗暗較勁,為自己的主子樹立良好的形象,還得不動聲色看似無意的打擊到主子的勁敵,而這一切,既要努力,還得努力得不著痕跡,否則的話就會弄巧成拙,還真是一門累人的活計。
一早下了朝堂,四皇子冷亦杭正準備上轎,只聽後面一聲呼喚:「四哥,留步。」
冷亦杭扭頭一看,只見齊王冷亦維正快步而來,他穿著一身紫色的朝服,一張俊美的臉襯得更加膚色雪白,一雙桃花眼光彩流動,他在心裡微微歎息,如果不是因為身子不好,這位八弟,也算是一個人物了。
「八弟,何事?」冷亦杭問道,實際上他有些好奇,因為母妃和外公的關係,他自知自己的身份很敏感,所以和其它的兄弟走動得並不近,對誰都是一樣的距離和客氣。只是,那天在凌雲宮的那件事,讓他對這位兄弟和那位七妹的作派有些不太認同。
他是和他們走得不近,但並不代表他傻看不清事態,事實上,正是因為他足夠聰明,才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可以安心的做他的逍遙皇子。
其實上,他早已經夠資
格封王,只是母妃和他的意見一致,都力辭了,做了王爺又如何?只不過是離那中心的爭鬥更進一步罷了。
「四哥,臣弟最近得了一把好弓,弓身精緻,實屬少見,而且那弓威力極大,當然沒有極大的臂力也是不能拉開,不知道四哥可有興趣?」冷亦維看著四皇子,面帶微笑。
四皇子冷亦杭沒有別的愛好,只愛騎射,其中射這一項,又在騎之上。
「噢?」四皇子果然有些心動,只是心中對於前幾天的事情仍然有些顧忌,於是抬手撫了撫額頭說道:「果然如此的話,為兄當然有好好看看,只是今天不湊巧,你四嫂說讓我下了朝回去看看騰雲,它可是快生產了,我是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呀。」
冷亦維面露驚喜,「騰雲?莫不是四哥極為衷愛的那匹雪白色的馬?」
「不錯,」冷亦杭點了點頭,面露急色,「我得趕快走了,八弟,回頭再去看你那弓,一定要給我留著。」
「好。」冷亦維微微彎腰,笑容淡淡。
轎簾放下,轎夫抬起轎子大步如飛的走了,冷亦維的臉色也一寸一寸的冷了下來,陽光照在他的肌膚上,如一塊精緻卻冰涼的玉。
站在拐角處的冷亦修看著這一幕,良久,微微勾唇笑了笑。
冷亦修抬手從身邊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翠綠的葉子葉
脈清晰,邊緣還有鋸齒,撫得人手心裡微微的癢,他忽然想起那次用手蒙住容溪眼睛的感覺,她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的刷著自己的手心,似乎也是這種感覺。
他想著她的模樣,望了望天上的雲,雪白的、軟軟的,輕輕的飄動,後面的藍天如一塊明汪汪的寶石,陽光照過,一片華光異彩。
不知道……東疆的天空是不是也是這樣藍的?陽光是不是也是這樣明媚的,不知道她習不習慣那邊的天氣?習不習慣那邊的吃食?
今天是第二天了,上朝之前收到了她的飛鴿傳書,看樣子應該是在船上的時候發的,可是她抵船的日期卻比正常的情況下的要早了一天,她……趕路趕得很辛苦吧?
可為什麼在飛鴿傳書中卻沒有寫多餘的話讓自己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只是傳來幾張薄薄的紙,雖然那紙很重要,也解開了很多謎團,可是……自己更關心的是她的安危,她不知道嗎?
「王爺……」轎夫在轎子外輕輕的叫著,實在是不能不叫了,王爺坐在裡面已經很久了,都到了府門口,怎麼在裡面這麼久不出來?
自從容溪離開之後冷亦修就改乘轎子不騎馬上朝了,他想安安靜靜的在轎子中好好的思念她,想她的容貌,她的聲音,她的所有。
冷亦修回過了神,從轎子裡下來,看了看高大的府
門,突然覺得之前的滿腔熱情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想起空著的紅袖苑,心裡就覺得有些悶悶的,他轉身又上了轎子說道:「就在這城中逛逛吧。」
轎夫看著重新放下的轎簾有些微愣,在城中逛逛?坐著轎子逛?呃……
主子的命令不可違抗,逛就逛唄!
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兩邊擺小攤的小販都努力的叫賣,各種香氣在空氣中散播開來,坐在轎子裡的冷亦修想起那次和容溪一起去吃飯的情景,那好像是大婚以來第一次和她一起上街,一起外出吃飯。
他輕輕的靠在轎子上,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為什麼會同意讓容溪去呢?明明……自己會如此的難熬。
「冤枉啊!」一聲尖利的叫聲打破了祥和的氣氛,周圍的一切聲音似乎都停止,連空氣中的香氣都散了散,轎夫停下了腳步,轎子停住輕輕放在了地上。
「什麼事?」冷亦修皺眉問道。
「王爺,是……一位婦人,攔轎喊冤。」外面有人輕聲回應道。
「讓她去三司衙門。」冷亦修在轎中回答道,他並非是不想多管閒事,也不是不想伸張正義,而是凡事都有司法章程,這當街接狀子說得好聽是為民作主,實際上更會有越權的嫌疑。
畢竟,真正掌管著法律的,是三司衙門,一切案件都應該交給
那裡,那可不是空頭平白設立的地方。
「大人!」外面的婦人向前跪爬了一步,聲音淒厲帶著哭腔,「民婦冤枉啊……那些衙門連門都讓民婦進,民婦實在是……沒有辦法……」
她後面的話越說越低,已然叩在了地上,瘦弱的肩膀不住的輕輕的抖動,如冬天裡飄落的黃葉。
周圍的百姓一陣唏噓,人向來對於弱者都是抱著同情的態度,有的人已經在人群中低低的議論了起來。
「真是可憐啊……」
「是啊,看都哭成什麼樣了……」
「這轎子中的是誰呀?」
「不知道啊,應該是不小的官。」
「咦,是寧王殿下!看那轎子上的標誌!」有人眼尖的叫道。
「哎呀,還真是求對人了,寧王殿下經常帶兵打仗,保衛我們百姓的生命,護衛我們國土的安寧,他一定會管的!」
「對!」
「對!寧王殿下一定會的!」
冷亦修在轎子中聽著,微微斂起了眸子,隔著一道薄薄的轎簾,外面的議論聲和那婦女的抽泣聲不絕於耳,如海邊的波浪一浪接著一浪,他想起容溪,如果是你,你會接下這狀子嗎?
轎夫微微彎著腰,等待著冷亦修的命令,良久,轎中終於傳出他的聲音,「接了!」
「看到沒有?我說
的對吧?」人群中人聲歡呼,立刻有人興奮的說道。
「寧王殿下果然是愛護臣民的!」
「那是當然,咱們寧王是打過仗流過血的王爺!」
「有這樣的王爺,真是民之幸,國之幸!」
「帶上告狀之人,一起回府!」冷亦修接過轎夫遞過來的狀紙說道。
「是。」
他在轎子內草草的看完了狀子,原來這女人失了孩子,一雙兒女上街玩耍,卻一去不歸,她急得四處尋找也找不到,想到衙門請求幫著尋找,卻無人受理,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好當街攔轎。
冷亦修合上狀紙,身子坐得筆直,微微閉上眼睛,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總是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半晌,他敲了敲轎子,外面立刻有人應道:「王爺,請吩咐。」
「去城郊的別苑。」
「是。」
轎子調轉了方向,轉道向東,穿過城中的街道,向著城郊的別苑而去。
寧王冷亦修有一座小小的別苑,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而且這座別苑還是皇帝賞賜的,是為了表彰他那次東征有功,特意賞給他的。
別苑中有許多珍貴的花草,東面就依靠著山,還是一處活泉,環境十分優美,地方雖然不大,但得到這個賞賜的時候還是讓其它人眼饞了很久。
冷亦修並不在乎這些,平時
只是派了幾個家丁婆子打理,並不怎麼過來,他突然想起這裡的景色很好,而且也依山靠水,也比城中要清涼一些,等到容溪回來,要帶她來這這住上一段日子才好。
「王爺,別苑到了。」外面有人說道。
冷亦修下了轎,回頭看了看那婦人跟在轎子後面,身上穿著粗布藍衣,腰間繫著一條自己做的布腰帶,倒也十分乾淨。
她的頭上罩著頭巾,把一頭黑髮攏了進去,看到冷亦修看著她,不由得有些緊張的垂下了頭。
「隨本王來吧。」冷亦修淡淡的說道。
「王爺……」那婦人有些猶豫,聲音細如蚊蠅,「民婦……家中還有公婆要伺候,不知……」
「你放心,本王只是詢問你一些情況,問完之後定當送你回去。」冷亦修頭也不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