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婷的笑容有些詭異,在明亮的陽光裡,也擋不住她臉上的陰冷氣息,她的臉色蒼白,紅唇如火,整個人看上去就些陰森。
容溪抿著嘴唇,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看著她,一瞬不瞬的盯著。
蘇婷用小手指挑了挑頭髮,雪白的手指上染了鮮紅的寇丹,如一滴滾動的血珠在指尖跳躍,她把指尖放在唇邊,顯得有幾分妖異,嘴角掛起邪魅的笑。
她看著容溪,目光灼灼帶著挑釁,「你不知道吧?你大婚的當晚你還記得嗎?王爺把你一個人丟下,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容溪依舊不語,心中暗道:「這和老娘有什麼關係?那個時候,老娘還沒有來呢!他愛幹什麼幹什麼!」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她知道,蘇婷要說的事,肯定和那天晚上有關係,心裡難免有些澀澀的。
冷亦修的臉色卻變幻不停,他在努力的回想,大婚那天自己的確不怎麼開心,因為娶的不是……容秋,自己好像喝多了幾杯,散席之後一個人走了走,然後……
然後呢?
冷亦修卻想不起來了,那些事情很模糊,就像畫在碎紙上的圖畫,被長年浸泡在水中,那上面的墨跡最終淡去,什麼都看不清了。
看著蘇婷近乎瘋狂的笑意,他的心裡猛然被提了起來,一口氣悶在喉間,彷彿一場他無法預料的意外正朝
著他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果然,蘇婷咯咯一笑,笑聲有些尖利空洞,但似乎無法影響她的好心情,她的眼睛微瞇,似乎在回味,手指尖輕輕的撫著自己的唇瓣,「王妃去了我那裡……穿了一身大紅衣袍,那樣……迷人,他還吻了我,撫著我的唇說,我的唇比你的……美!」
她的聲音在最後陡然一銳,如一隻突然被射中的鳥,尖叫聲揚起,劃破四周的安靜。
「你瘋了!」冷亦修終於按捺不住,他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蘇婷的話像是一把帶著疾風而來的利箭,森冷的射來,「嗡」的一聲直扎他的心間。
他自己都如此的憤怒,那麼……容溪呢?他有些不敢去想,不敢去看。
大婚當日,自己跑去了蘇婷的院子,還吻了她?這是真是假?!為什麼自己毫無印象?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他無法解釋,因為,他在那個時候,的確是傷心並且不喜容溪的,他心心唸唸的都是容秋。
「噢?然後呢?」容溪的聲音淡淡,她拂了拂自己的衣角,眉眼溫婉,居然看不出一絲的怒意。
蘇婷聽到她的話,微微有些詫異,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冷亦修霍然回過頭來,目光焦勺的看著她,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話,容溪卻對他輕輕一笑。
那笑意淡淡,只是在嘴角
微微一浮,眼角輕輕一彎,卻不曾到達眼底,她的目光清亮,卻森涼如冰,如若冰凍了千年的冰川,在陽光下閃著森冷的光芒。
一如,那次她操刀揮身自己的時候,也是這般的眼神。
冷亦修的一顆心猛然一沉,一下子就掉入了那冰川下的寒潭裡,滲骨的涼意瞬間把他的熱度都抽空了,他很想一把把容溪摟在懷裡,狠狠的把她壓進自己的身體裡,抹去她臉上那冰涼的笑意。
「然後?」蘇婷回過神來,轉頭望著冷亦修,那一臉的瘋狂和譏誚突然退去,眼睛裡的淚水如珍珠滴滴滾落了下來,嬌俏的臉上頓時如香花落雨,楚楚可憐,「雖然……那夜王爺並沒有……和妾身有肌膚之親,但,那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王爺醉酒,妾身恐傷了王爺身子,這才……這才……」
冷亦修聽到這些話,心裡稍微鬆了松,還好,還好……但是,僅僅是一個吻,容溪會這麼以為嗎?在她的大婚之夜,自己和別的女人一起……一個吻?
蘇婷淚水連連,她垂下眼瞼,抽泣了一聲,聲音輕輕的哽咽道:「王爺……您都忘了嗎?您說,您說……妾身是您的心頭之愛,那吻……那般熱烈,妾身至今還記得……」
「胡說!」冷亦修暴喝一聲,他很想過去掐住蘇婷的脖子,讓她那張嘴無法再說出任何話來,那
一張一合的嘴如一個讓人恐懼的黑洞,不斷吸去自己好不容易和容溪建立起來的感情。
自己說過她是自己的心頭之愛嗎?難道……他的身子微微一顫,自己在醉酒之下,把她當成容秋了?這麼解釋……也不是說不通。
冷亦修的心像從寒潭裡拎了上來,又架在火上烤,這難受的滋味讓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掌下的石桌碎了一塊又一塊。
四周突然很安靜,連風聲都停了,蘇婷滾落的淚珠滲入泥土的聲音似乎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魏嬤嬤和孝兒都摒住了呼吸,頭垂得更低,恨不能自己不存在。
魏嬤嬤在心中感歎,這個蘇側妃,今日……真的是難逃一劫了,居然自己扯出這些事情來,看王爺的驚天之怒,自己進入王府之後,這還是頭一次見。
孝兒咬著嘴唇,眼睛裡慢慢滲出了淚,蘇婷說的事,其實她記得,她記得大婚那天夜裡冷亦修並沒有如時到來,只是天快亮的時候才匆匆來了一下,而且看起來像是在哪裡歇下過,她記得,小姐當時坐得身子都僵了。
她卻不知道,原來……冷亦修是去了蘇婷那裡。小姐很難過吧?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孝兒不敢去看容溪。
這粘稠的空氣實在是讓人難受,冷亦修的呼吸有些粗重,他感覺有些透
不過氣來,望向容溪,她的臉上沒有表情,低垂著眼瞼,濃密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個淡淡的影。
容溪的心裡五味雜陳,卻並沒有其它人想得那般反應強烈,因為別人不知道的是,那個時候的容溪還不是自己,可是問題在於,冷亦修現在是愛她的嗎?是愛的這副皮囊呢還是愛的是自己這個人?
她突然有些分不清。
「王爺,老奴以為,過去的事情現在追究也無用,最要緊的是要查出府中暗藏禍心之人,揪出暗害王爺、王妃的兇手,保住府上安定,才是最為重要。」魏嬤嬤身施一禮,聲音朗朗。
似乎一切又活了過來,冷亦修的心一揪一揪的痛,他看了看容溪,用眼神徵求她的意見。
容溪揚起臉來,陽光照在她的小臉上,線條優美,玲瓏俊秀,目光輕轉望了望魏嬤嬤,又看了看冷亦修說道:「嬤嬤說的是,府中的安寧最重要。」
冷亦修心中微鬆,她還願意管這府中的事,還在意安寧與否,是不是代表,她還會原諒自己?事情還會有轉機?
他的眼神亮了亮,像燃起希望的光,「蘇婷,本王問你,是什麼人給你的那些食譜?用來暗害王妃?」
蘇婷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岔開話題,差一點就讓冷亦修和容溪的關係出現嫌隙,居然就這樣被魏嬤嬤又拉回了正題,
如果到時候容溪拂袖而去,過於強硬而讓冷亦修厭惡了她,畢竟女子柔美順從才是男人最喜歡的。
聽到冷亦修的問題,蘇婷的心緊了緊,「王爺,妾身實在不知什麼……食譜啊。」
「你不知?」冷亦修的長眉一挑,煞氣頓生,「你剛才不是承認了是你陷害王妃的嗎?」
「妾身不過是一時之怒,暗恨王妃霸佔著您罷了……」蘇婷垂下頭去,「妾身是犯了嫉恨之過,願意承受責罰。」
容溪一聲冷笑,好一個蘇婷,還真會避重就輕,單單是嫉恨之過?冷亦修額角的青筋也跳了跳,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自己的耐性,還總是說一些這種……讓容溪誤會自己的話,實在是太可惡!
「蘇側妃好本事,只是,你好像忘了,你身後跪著的人?」容溪笑著目光如溢出的寶石光彩,語氣卻森森然。
「那些人?」蘇婷轉身看了看,目光在馬嬤嬤、趙嬤嬤和桃紅的臉上落了落,在掠過桃紅的臉的時候,目光瞬間一冷,像把冰刀,來回劃了劃,隨即她又衝著容溪說道:「與本夫人何干?」
此時,容溪倒有幾分佩服蘇婷的淡定了,還真是他媽的淡,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她揮了揮手,馬嬤嬤先上前道:「王妃,有一日夜晚,桃紅突然來找老奴,交給老奴幾張食譜,說要讓老奴想
辦法讓王妃的吃食變成這些東西。」
「王妃,」趙嬤嬤接過話來說道:「馬嬤嬤告訴老奴,說她有辦法……成全老奴和劉管事的好事,所以……老奴一時鬼迷了心竅,這才……答應她的。」
容溪轉頭看向蘇婷,後者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濃,「與本夫人何干?最多也就是管束下人不嚴罷了,不過,王妃也要好好想想,桃紅好好的為什麼要害您呢?」
「是啊,她為什麼要害我呢?」容溪笑吟吟的反問。
「哼,這樣吧,雖然桃紅是本夫人的貼身丫環,但其罪過太大,本夫人也只好不顧私情,把她交由王妃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