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皇帝已經打算轉身離去了,但是宮女的反應讓他心生疑惑,在院子裡站了幾秒鐘,接著又向殿內走去。
「皇上!」那宮女突然一聲呼叫,「公主……公主……」
「嗯?」皇帝轉過頭來,看著她,眼波如烈烈的長風,貼著皮膚狠狠的刮過,有一種灼熱的疼。
宮女的臉色又白了白,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緊緊摳著地上的磚縫,聲音微弱似蚊,斷斷續續的說道:「回皇上,公主已……歇下了,她……」
「這麼早就歇下了?」皇帝看了看燈火通明的房間,「睡著了還點著這麼亮的燈?」
「……」宮女抬頭看了一眼房間內跳動的燭火,額角微微的有些潮濕,鼻尖上也閃著晶亮的汗珠,只是一眼,她又飛快的低下頭去,咬著嘴唇說道:「公主……說怕黑……所以……」
「胡說八道!」皇帝突然暴怒,如一條隱藏在雲霧後面的怒龍,轉眼就是呼嘯著到了眼前,甚至能夠讓人看清那眼中的怒波,腳上的利爪。
宮女身子一軟,她實在是支撐不住了。
「說,公主去了哪裡?」皇帝向前走了一步,聲音如驚雷從宮女的頭上滾滾而來。
宮女趴在地上,看著眼前的黑色金紋龍靴,那些金紋彷彿變成了龍爪隨時都有可能破靴而出,把她撕得粉碎。
「皇上……公主……今天上午就出宮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宮女終於顫抖著說出了實情。
皇帝的心裡轟隆一聲,他實在是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那些話,可現在公主不在宮裡,那麼那些話未必就是空穴來風!
「傳旨!」怔了怔,他壓下心頭的火氣,低喝了一聲,身邊的蘇公公立刻上前一步,低頭聽著。
「七公主寢宮內的所有宮人一律不得外出,近身宮女關入廂房內!」他說罷,轉身就往外走,對那些蒼白著臉的宮女太監連看都不看一眼,蘇公公垂著眼瞼,臉上平靜無波,冷靜的把皇帝的旨意重複了一遍,然後快步跟了上去。
皇帝壓了一路的怒火,在看到七公主那件勉強遮體的衣服和光著的腳時,一下子騰騰的燃燒了起來。
大皇子感覺自己的眼前金星直冒,就像被人抽了幾百個耳光,耳邊嗡嗡的響,直到蘇公公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道:「大皇子還不趕快見過皇上。」
「……父皇!」大皇子這才回過神來,施了一個禮之後就跪在了地上。
皇帝看著自己的女兒,頭髮散亂,身上簡單的裹著一件外袍,露出的肌膚上還可以看到那些青紫的痕跡,想必是激情所致,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也有些腫,一雙眼睛冒出陰毒的火,眼白紅得嚇人。
他很想發怒,問問疼愛了很多年的女兒為什麼這麼不知羞恥,可是看公主這個狀態,似乎……他有些猶疑不定。
大皇子在那裡請安,他滿腔的怒意總算是找到了突破口,抬起腳來狠狠的踢在他的肩膀上,「說!怎麼回事!」
夜風徐徐,吹動著院中的樹葉花枝,聲音婆娑,如泣如訴。
容溪奔波了一天外加半夜,又是吃飯的時候處處防範,又是被人下麻藥,最後還在屋頂上等了很久,又看了一場好戲,最後還被人逼著跳回屋頂,一回到王府就感覺渾身酸軟得要命,泡了一個澡才舒坦了一些,一挨著床就睡過去了。
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眼睛還未睜開,潛意識裡覺得自己的床前似乎有人,她唰的一下睜開了眼睛,卻意外的看到了冷亦修錯愕的眼神,他的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
碰上她疑惑的目光,冷亦修終於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我正想著你什麼時候醒來,誰知道你突然就睜開眼睛了……嚇了我一跳。」
容溪聽完掃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養了一會兒神,在心裡嘀咕道:還不是這討厭的異世讓自己變得這樣神經過敏,來了這麼長時間,休閒放鬆的時間少得可憐,不是被人算計就是被迫的算計別人,這腦子心神不是一般的累啊……
她剛閉上眼睛,又再次睜開,看了看冷亦修的臉,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有什麼好事嗎?」
冷亦修一聽,笑容更加深了幾分,整個人也來了精神,湊到她的腮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猜,昨天晚上的事情最後是怎麼結束的?」
容溪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難得有幾分興奮,平時他堅冷的像是一塊石頭,現在,他的身後是一片從窗口投下來的陽光,金燦燦的鋪了滿屋,也把他籠在其中。
他的髮束在玉冠裡,垂下來的髮絲柔軟的披在背上,如一束華麗的錦,幾縷垂到前面來,似一掬流水,他的眉粗而黑,如一筆畫就,微微的彎起,有平時難得一見的弧度,溫軟,帶著幾分暖意。
眼睛閃動著光彩,似盛滿了漫天的霞光,從長卷的睫毛下透過來,讓人心頭跟著一暖,微翹的唇帶著滿滿的笑意。
容溪沉吟了一會兒,想了想,「難道和那個苗疆人有關?」
冷亦修的目光瞬間再度亮了亮,然後低聲的一笑,那笑意發自心底,他的胸腔都有些微微的震動,他執起她放在身邊的手,「容溪,你真是太聰明了,深得我心。」
容溪抿了抿唇,手上傳來他掌心的熱度,他的髮梢微微掃過她的手臂,有些簌簌的癢,可是,她居然有些貪戀他掌中傳來的熱度,並沒有抽回,而是含笑說道:「那蠱怎麼辦呢?那個張進。」
冷亦修的心底剎那流過滿滿的喜悅,她沒有抽回手,是不是代表她的心底對自己一點一點的敞開了?
他不動聲色的握著她的手,手指卻不由自主的緊了緊,她的手那樣小,那樣軟,讓他忍不住想揉到自己的心裡去。
「既然他敢跳出來,就代表他是有辦法的,蠱是他下的,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新婚妻子總和別人日日歡愛吧?」
「新婚妻子?」容溪的眸子瞇了瞇,語氣中有些微微的驚歎。
她料想到那個達克列會跳出來,總歸是逃不走的,皇帝那個時候趕過去,肯定是知道了什麼,既然如此,還不如自己站在那裡,以他的身份,皇帝總歸會有些顧忌的。
但是,她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有這種變化,七公主成了達克列的妻子?這速度也……
「聽說是達克列自己請旨賜婚的,最終還是答應了,」冷亦修說著,語調微微有些冷了下來。
「總歸是以後見不到她了,要嫁到苗疆去,你也不用擔心她再惦記哪個青年才俊了。」容溪輕輕的說道,眼睛裡含著溫柔的笑意。
她的笑在眼睛裡蕩來蕩去,如一泊秋水,泛著柔潤的光澤,夏日的風景秀麗的湖面,反著金燦燦的陽光,晃晃逼入人的心底,冷亦修感覺自己的心也被晃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輕輕的在她的眼睛上,吻了吻。
容溪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吻下來,一時怔住,感覺他的唇那樣軟,有些微微的涼,鼻尖處是他身上特有的清冽的香氣,深深一個呼吸,滿腔都是他的味道。
冷亦修的唇覆上她的眼睛,感覺她的睫毛在輕輕的抖動,一下一下的掃著嘴唇,眼珠還在調皮的滾動,她發間的清香微甜,微閉上眼睛,像漫步在早春的花叢裡。
他輕聲一笑,發自心底的愉悅。
容溪聽到他的笑聲,耳根突然不可抑制的紅了起來,看了看外面的陽光更亮,想必已經不早了,她抽回手坐了起來,對著外面喊道:「孝兒,準備東西洗漱!」
「是。」
冷亦修敏銳的察覺了她的變化,那俏麗的耳珠紅紅如珊瑚,圓潤可愛,她……害羞了?他的心情越發飛揚了起來。
「小廚房準備的吃食很不錯,我等你一起吃。」冷亦修適可而止,把容溪惹翻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容溪看著他的背影,琢磨著他臉上那淡淡的笑意,哼……心裡有些虛虛的,麻利的起了床,孝兒給她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又換了一套利索的緊身衣袍,這才神清氣爽的坐在的餐桌邊。
冷亦修看著她身上的衣服,「喜歡這樣的?」
「嗯,方便。」容溪簡短的回答道,身為王妃,好衣服肯定是不少的,但是那些都太過華麗繁瑣,實在是穿不慣,好容易找出來幾件略微緊身一些的,能好一些是一些。
容溪之前肚子餓得咕咕叫,一坐到飯桌前,突然又有些不想吃了,臉色突然白了白,還有一點噁心。
「怎麼了?」冷亦修很快發現了她的異樣,有些緊張的問道。
「沒事,」容溪抽了抽鼻子,指了指桌子一盤綠盈盈的素菜說道:「這是什麼菜?怎麼有股奇怪的味道?」
「趕快撤下去。」冷亦修話音一落,立刻有人上前端走了那盤菜。
味道消失,容溪感覺好了一些,冷亦修親手盛了一碗粥說道:「這粥熬得不錯,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