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修此時卻微微笑了起來,手指撫了撫馬兒的頭,「五弟,你這樣任性行事,動不動打打殺殺的,特別是今天還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場合,要是……讓父皇知道了……」
他後面的語速放了許多,聲音也代了下去,其中的意思耐人尋味,五皇子的臉上微微一變色,陰晴不定,最後咬了咬牙道:「反正這種畜生爺府裡多的是,誰愛要誰要去!」
說罷,轉身就往回走,他的腿一拐一拐,摔得著實不輕,身邊的人急忙上前來扶住,容溪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從身後傳來:「咦——五皇子不吃飯就走了嗎?」
五皇子的身子僵了僵,慢慢轉頭來看了看容溪,目光狠辣,眼底的陰毒一閃,古怪的笑了笑。
小二在一邊看著,不禁在心裡抹了一把汗,他看到了冷亦修腰間的玉珮,自然知道這位爺是什麼樣的角色,此刻事情一了,他滿臉堆笑,身子一彎說道:「兩位爺,您樓上請--」
容溪拍了拍棗紅馬的頭,「你的主人不要你了,我要你。」說著,把韁繩遞給了小二,聲音清脆的說道:「好生伺候著。」
「得咧!」小二急忙接過,剛才雖然沒有在這位爺身上看到什麼代表身份的東西,但是看這位不凡的氣度和出眾的相貌,還有身邊陪著的可是寧王啊,身份能低得了麼?
容溪邁步往裡走,發現冷亦修正在門檻處微笑著等她,他的笑意從眼睛裡蕩出來,似春天化開的流水,陽光下閃著點點的光,一晃一晃,明亮而溫暖,只是,此刻卻總覺得這傢伙的笑怪怪的,而且那嘴角翹起的弧,怎麼看都像是一隻沒懷好意的狐狸。
「幹嘛?」容溪一邊走近,一邊歪頭問道。
冷亦修的笑意更深,他微微側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間,那裡慢慢起了一片淡淡的紅,他的聲音比氣息還要溫軟,「容溪……你什麼時候能對我說一句『我要你?』然後……『好生伺候著』?」
他的話如一池被陽光曬過的春水,暖而濕潤的灌入容溪的耳中,有些微微的癢,還帶著淡淡的潮氣,慢慢的瀰漫至心底,起了一層層的波紋。
「革命尚未成功,王爺繼續努力!」容溪壓下心頭的異樣感覺,想伸手摸摸自己微微發燙的臉,這才想起自己是戴了面具的,他根本看不出臉紅。
雖然冷亦修聽不太懂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也能明白一個大概,尤其看到她紅潤的耳垂時,心情不由得大好,那對紅潤的耳珠如珊瑚珠,光潤透亮。
兩個人行至樓梯口的時候,有一個跑堂的小二過來引路,這幢小樓設計的非常特別,每一層都有自己獨立的樓梯,不會發生有人一上樓,整幢樓層的人都回望過去的情況,否則的話三樓的王爺皇親上樓,二樓的哪位大員屁股能夠坐得穩?上來打招呼和不上來打招呼似乎都不太對。
容溪不禁讚歎這裡的設計巧妙,光是這份心思就足以讓人動心了,她正想著,三樓的景物已經出現在眼前。
這裡的地方很大,但都隔成了一個個的包間,長長的玄關裡,兩邊牆壁上掛著書法字畫,牆上還掛著一些毛筆,牆上還有一些酒興到了極致時所提寫的詞句,容溪挑了挑眉,這倒和那些文人雅士的做法差不多,只是……她勾了勾唇,這上面的話能有幾句是真的?不怕受人以柄嗎?
「二位爺,這邊請。」小二頭前引路,容溪抬頭望了望,「霧雲間。」三個字寫在竹片上,用繩子穿在一起,在門口飄飄蕩蕩。
房間裡佈置的十分清雅,黃梨木的桌椅,上面擺著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上好的白瓷勾著妖嬈的藍色枝蔓,牆角放著一枝銅製的仙鶴,單腿站立,頭高高的昂著,細長的嘴巴裡吐出裊裊的香霧,細細一聞,是淡雅的安蘭香。
窗子上掛著一道細細的竹簾,捲起了一半,窗子開著半邊,外面是碧藍的天,緩緩流動的雲,窗下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是一個造型別緻的冰架,裡面盛了幾塊晶瑩堅硬的冰,絲絲的冒著涼氣,溫熱的風從窗子裡徐徐吹來,掠過冰塊輕輕的拂在臉上,分外的舒爽。
容溪點了點頭,這裡不錯,可以看風景,也夠安靜,小二擦抹了一下桌椅,笑著問道:「二位爺,先來壺茶?有上好的金絲瓜茶,要不要嘗嘗?」
「好,下去準備吧。」冷亦修揮了揮手。
「得咧!」小二眉開眼笑的下去了。
「怎麼都不讓點菜嗎?」容溪好奇的問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裡的菜式都是每天訂好了的,一共是十八道菜,中午和晚上是各九道,酒也是根據菜色搭配好了的,根本不用客人點菜,你點了也不會做的,因為廚房裡沒有準備額外的食材。」冷亦修介紹道,他抬手捲了卷竹簾,看著外面的風景。
「噢?」容溪理覺得有意思,沒有想到一個酒樓還能夠如此經營,也難怪生意會好了,那些大爺們平時習慣了發佈施令,哪裡按照別人的規矩來過?這下子都覺得新奇。她微微搖了搖頭,只啊……都有一種奴性和賤性,真是沒治,古人也一樣。
「你在笑什麼?」冷亦修扭頭看到她的笑意。
「沒事,怎麼還不來?」空溪可不想跟這位爺討論這個問題。
「您這邊請。」剛才的小二恭敬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本宮要在霧雲間。」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小二之後響起。
這聲音衝入耳中,容溪和冷亦修飛快的互相看了一眼,光芒一閃,其中意味各自分明。
「實在對不住,今天的霧雲間有人了。」小二的聲音裡滿是歉意和笑意。
「哼,是誰?」女人聲音頓時尖利了幾分,「不知道本宮每次都喜歡在這個房間裡嗎?」
「是,是,是小的思慮不周,」小二急忙陪著不是,他可不敢多說別的,「這水雲間也不錯,不如……」
「混帳東西!」女人的聲音頓時充滿了怒氣,「你算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安排本宮在哪裡?水雲間有什麼好?本宮要的是霧雲間!」
小二沉默了片刻,然後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小二的聲音再響起,帶著幾分懇求:「這房間有人了,您……」
「滾一邊去!」女人一聲厲喝,而後便是一聲「嘩啦!」的響起,想必是小二手裡的茶壺被打翻了!
「啊!」女人尖聲叫了起來,「狗奴才!你想燙死本宮!」
「不敢!不敢!」小二急忙賠罪。
容溪的眼底浮現一絲厭惡,她看了看冷亦修,他冷青著一張臉,眼色望著窗外,陽光照在他臉上,卻照不暖那冰冷的弧線,絲絲的冰霧浮現在他的目光裡,更添了幾分冰冷。
「匡!」一聲,門被人從外面狠狠的推開,一道靚麗的女人身影出現在門口,她穿著一身明艷的紅色衣服,頭上戴著黃金頭面,通身的貴氣逼人,一張小臉上儘是怒氣,眼睛瞪得溜圓,射出的光芒利如刀鋒,狠狠的向著屋內的兩個人刮來。
在看清冷亦修的時候,她的目光更銳了幾分,嘴角輕輕的一挑,浮現一些冰冷的笑紋,聲音尖而銳,帶著幾分淡淡的不屑,「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三哥,沒想到今天還能在這裡見到你。」
「七妹,你這性子倒是一點也沒隨著時間而改變,」冷亦修慢慢轉過頭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連一絲冷笑都不曾給她,目光只是一掃,便又移開,比不屑還不屑。
「哼,父皇說了,最喜歡……」她看著冷亦修那不冷不熱的樣子,心裡恨得牙癢,剛想再諷刺幾句,目光一轉,轉到了容溪的身上。
眼前的少年溫潤如玉,清雅如竹,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在陽光冰霧裡閃著微微的光,如攜了一片雲彩,他的發黑亮水潤,束在白玉冠裡,散在身後如瀑布飛下,不知道怎麼的,那瀑布飛濺,似乎濺到了自己的心時。
他站在那裡,微微的笑起,飛揚的眉黑而長,眉下的眸子閃動著耀眼的光,彷彿吸納了陽光再折射出耀眼光彩的寶石,忽然一下子就照入人的眼底,讓人的眼前都亮了,他的肌膚白如初冬的雪,而一抹紅唇,居然如雪中的紅梅,嬌艷動人心魄。
七公主抽了一口氣,後面的話也抽了回去,語氣瞬間變得溫軟了起來,「原來三哥這裡有貴客?倒是妹妹唐突了。」
冷亦修看到她的眼神,再看她突然變得羞怯的神情,還有那溫軟如春水的話語聲,心中的邪火突然「騰」的一下子燃燒了起來,像打翻了的紙燈籠,「砰」的一聲墜落,然後呼呼的燃燒起來。
他冷笑了一聲,「不錯,的確是有客,我們還有要事相商。」
這無異於是在下逐客令了,可七公主完全像是聽不出來的樣子,兩腮也變得紅潤了起來,一副樣子更加的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