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的腦子有些跟不上公主的節奏,看著月光下的七公主那含羞帶笑的模樣,她的後背突然起了一層薄薄的涼汗。
不是在說關於太子被毒一案嗎?關自己有無婚配什麼事啊?再說就算是沒有跟這七公主也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呀。
「看你,」公主媚然一笑,彎起的眉俏如弦月,「本宮不過是隨便問問,緊張什麼?」
「草民不敢,現在已經深夜,如果再置留在此地,恐怕會讓人誤會,到時候如果對公主的名譽有損,那草民萬死也難辭其咎了。」容溪彎下腰,言語懇切。
公主的目光微閃,她抿著的嘴唇紅潤如花,扯出漂亮的弧度,看——果然是有情有義的好男兒呢,現在就開始為自己考慮了。
她上前一步,衣袂隨風拂動,如雪白的雲,而她的聲音比雲還要柔上三分,「真是有心了……居然會為本宮考慮,不過……」
她的聲音一停,容溪心中暗暗叫苦,我哪裡是為了你考慮?我吃飽撐的?不過是看你的眼神不對,想自我保護罷了。
只聽她再說話時,言詞鋒利,語氣冰冷,「誰敢妄議本宮的事,本宮一定要把他扒皮抽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目光狠厲,眸底深處閃動著陰毒的妖火,容溪感覺到四周那些隱在暗處的呼吸聲更輕了,這位七公主,果然是夠刁蠻狠辣,從她說出這話後那些暗衛的反應可以猜想得到,她應該是說到做到的,那些狠厲的事,她向來沒有少做。
容溪苦笑,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一步道:「公主不可,草民萬萬不敢將公主置於風口lang尖之上,連累公主坐立不安,還請允許在下告退。」
公主幽怨的看了看他,只覺得這少年皎皎如玉樹,一臉的懇切,言詞中更是處處為自己考慮,實在是難得!不過,放他走嗎?好不容易遇見的良人啊……
「公主已然知道草民的住處,如果再有吩咐,定當隨時奉命而來。」容溪見她眼神閃爍,把她心裡的想法猜了個大概,急忙再次「懇切」的說道。
「好罷。」七公主終於同意,只是……她一招手,兩個黑衣人無聲的出現在院中,都生首直視自己的腳尖,「好生把公子送回去,要嚴加保護。」
「是。」
容溪不再多加停留,還留?會死人的……她連禮都沒有施,直接轉身就走,公主一時間有些怔,眼中只留下那少年的背影,挺拔,風姿卓越,絕代風華。
容溪被一路「護送」,再次來到李海江的小院兒,院門依舊大開著,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容溪歪頭看了看,抬腳就往裡走,什麼異常也沒有。
那兩名黑衣人手握了握腰間的刀柄,也警惕的踏了進去,然而就在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響。
聲音細微,只是在這夜間卻清晰入耳,而響起之後便忽然似起凌厲的風,直撲後面的兩名黑衣人,那兩人在聽到響聲之後立即暴退,多年在生死間徘徊,他們自然知道這聲響則安之後的殺機。
然後,卻始終是遲了。
凌厲的風中閃過七隻冷銳的光,破空而來,狠准之勢似無人能擋,其中一個黑衣人手中鋼刀一揮,削掉了兩隻箭的箭桿,然而那箭破空之勢卻依舊未減,他剛呼了一口氣,那口氣還在口腔之中,突然哽嗓一痛並一涼,彷彿全身的熱氣都隨著那一涼慢慢的散了開去。
「哧、哧!」接連七聲,箭箭入血肉。
兩個黑衣人身子一晃,慢慢倒了下去,身上的熱血慢慢流出,染紅了腳下的土地,月光下他們的臉色蒼白無血色,瞪大的眼睛如死魚。
冷十五和冷十六從門後走了出來,冷十五的手中拿著一個精緻的小型弩,「嘖嘖,這東西真是厲害,這冷十真不是蓋的,研究這東西他稱第二,天下沒有人敢稱第一了。」
「王妃,您可平安?」冷十五把弩放在身後,過來行禮道:「泡妞歸來心情可好?」
容溪面無表情的看看他,然後淡定的從他身邊走過,「還行。」
「……」冷十五。
三個人一起回寧王府,一路上兩個侍衛商量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把公主看上王妃的這個意外事件告訴王爺呢?最後,根據公主的個性和以往的事情來總結,對於拿不到手的東西公主通常不會放棄,就算最後拿不到也會毀掉,但,王妃不是東西,何況這次是戴了面具的,以後跟公主見面的機會也會很少,何必給王爺平添麻煩呢?
所以,兩個無良的侍衛決定,基於王妃不是東西的前提上,這個意外的突發事件,還是不要告訴王爺的好。
容溪回到紅袖苑的時候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她站在院門口,看著站在樹下的冷亦修,綠葉茂密之下,絲絲升起的霞光之中,他負手而立,長風吹動他的衣袂,如翻開了漫天雲朵。
他的眉烏黑飛揚,一雙眸子於這萬丈霞光裡熠熠生輝,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望著她,溫暖如三月的春風。
他眼前的女子,一身少年的打扮,改變的是面孔,不變的是那雙明亮的眼睛,如閃著光芒的琉璃,耀眼的光芒收於眼底,眼波平靜而沉穩,一線陽光照在她精緻的下頜,線條那般優美而流暢,彷彿一瞬間陽光都飛濺了開去,濺入……自己的心裡。
冷十五看著主子那賤賤的笑,撇了撇嘴,心裡暗想,不知道主子如果知道七公主看上了他的王妃,會不會還能夠笑得出來?
「回來了?」冷亦修迎上去。
容溪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肩膀似乎有微微的濕潤之氣,難道他一夜都站在這裡?「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噢,沒有你,不習慣。」冷亦修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容溪譏誚的看了他一眼,貌似您的身邊一直是沒有我的,現在的冷王爺真是變化越來越大,說起這種無恥的話來居然連臉都帶紅的。
「事情怎麼樣?可順利?我已經安排李海江住下,他這邊你大可放心。」冷亦修簡短的說著自己這邊的情況。
「噢,」容溪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你那邊我是放心的,只是,我這邊能不能讓你放心還說不定,想起公主那嬌羞的模樣,心裡還是感覺涼嗖嗖的,原來被同性的人看上的感覺是這樣……不好。
「怎麼?你那邊不順利?十六跟我說換了路線?後來去了哪裡?」冷亦修問道。
容溪突然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她的眼底湧起一絲不明的光,舒了一口氣說道:「護月山莊。」
「嗯?」冷亦修顯然沒有想到,他詫異的微微挑眉,朝霞此刻已經躍雲而出,千萬道的霞光落在他的眉間,照亮他的眼神,「護月山莊?」
疑惑之後那雙眼睛裡便是震驚、惱怒、還有疼惜,一層層的翻湧而至,如天邊的雲彩,「怎麼會去了那裡!」
他信容溪,沒有理由的完全相信,所以,當容溪說孤身一人去試探七公主,只帶冷十五和冷十六兩個人的時候,他雖然擔心,但並沒且再私下多派人手,而現在,事情還是出了岔子!
「呃……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容溪看著他,心想這人怎麼這樣,明明剛才還是笑容如春風,一如晴天的,怎麼突然就成了這樣?
「她有沒有為難你?」冷亦修追問道,眼神急切,剛才的情緒已經退去,只留下清晰的關切。
「嗯,沒有,」容溪微微垂下頭去,那樣的目光,讓她的心裡有些鈍鈍的痛,她無法開口告訴他那樣的事,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那個公主了,不是嗎?
她暗暗在心裡呼了一口氣,冷亦修聽著她的回答,也微微吐了一口氣,容溪突然想起來,「你今天怎麼這個時辰了還不去上朝?」
「昨天父皇就說過了,今天免朝一天,」冷亦修回答道,他還想說什麼,外面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家丁在門口站住,彎腰道:「報王爺,宮中的蘇公公來了,請您即刻去前堂。」
冷亦修的眸子一縮,他的手指輕輕捏住了衣襟,指尖微白,身上披著漸暖起來的日光,如一身淡金色的甲,他輕聲道:「知道了。」
容溪覺得他此刻有些不太尋常,那雙眸子裡多了幾分悲涼,彷彿有些事情已經預知,如初冬裡漸漸冷下的湖面,有幾片黃葉輕輕飄於其上,帶著淡淡的蕭瑟。
「忙了一夜,你先去休息,我去去就來。」冷亦修迎上她的目光,給她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蘇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得力太監,此刻前來一定是大事,冷亦修的腳步飛快,袍角一路滑過,驚起淡淡的風。
遠遠的,看到蘇公公已經前廳喝茶,手中只有拂塵,並無聖旨,見冷亦修大步而來,蘇公公放下茶盞站起身來說道:「王爺,皇上口諭,請您即刻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