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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靈堂交鋒 文 / 桑小小

    容溪的這一笑,讓冷亦修的眼神亮了亮。

    那笑意溫而軟,她的眉梢也不復昔日那般凌厲,眼神裡的暖意如同初春的光芒一閃,千里冰雪悄然融化,咚的一聲,流出湍湍的泉水,彎起的唇似兩片花瓣,飄紅了冷亦修的整顆心。

    她很少這樣笑,甚至都很少露出笑臉,冷亦修不知道,原來冷峻的她,偶然這樣溫軟一笑,驚艷非凡。

    他的手一轉,大手包住了她的,她的指尖微涼,纖細小巧,他握了握她的手,手掌的溫度從指尖傳入她的心裡。

    府門口的人看到寧王到了,急忙迎了上來,施禮道:「王爺,您來了。」

    冷亦修擺了擺手,容溪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她今天的身份是李海江的徒弟,一身男裝的打扮。

    「寧王到--」一聲高喝,裡面的人也有人接了一聲,一聲傳一聲,伴隨著冷亦修的腳步走到了靈堂中間。

    不出所料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齊王劉亦維,他身穿一身白衣,臉色更顯得蒼白,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黑色的瞳仁顯得更渾濁了幾分,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看到冷亦修進來,他慢慢的站了起來,身子微微一晃,身邊的小廝急忙上前攙扶,他看了看太子的棺木,又看了看冷亦修,這才沉痛的說道:「三皇兄,二哥……在那邊。」

    冷亦修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接過太監遞上來的香,舉在胸前說道:「二皇兄,臣弟今天來為你驗屍,查明你的死因,希望你能夠安心上路。」

    冷亦維的眉梢輕輕佻了挑,隨即眼圈又是一紅。

    容溪用眼角掃了掃,此人就是齊王?長得倒是不錯,只可惜病懨懨的,特別是那雙眼睛,總讓人感覺十分不舒服。

    冷亦修上完了香,轉身對李海江和容溪說道:「好了,你們開始吧。」

    「慢著!」一聲斷喝打斷了兩個人上前的腳步。

    容溪扭頭一看,從門外大步走進來一個男人,身穿著長袍,衣角在疾走中翻飛,他的眉毛倒豎,眼睛圓睜,看起來怒氣沖沖的樣子。

    這是要鬧哪樣?

    男人身後還跟著一個老年男人,身穿著紫色的官服,手裡還提著一個包,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什麼東西。

    看到這個老人,容溪注意到身邊的李海江鬍子又撅了起來,嗯?難道這就是那位師弟?看起來師兄弟並不十分和睦嘛……

    「五皇弟何意?」冷亦修臉上沒有表情,只是轉頭淡淡看著趕來的五皇子。

    「何意?」五皇子冷聲一笑,「三皇兄,臣弟倒想問你何意,二哥已經去了,豈能是什麼人都碰得的?」

    「這是父皇的旨意,讓本王難看二哥的屍身,好查明他死亡的真相,這二位是本王帶來的仵作高手,有何不可?」冷亦修傲然道。

    「高手?」五皇子的目光在李海江的身上掃了一遍,至於容溪,他本沒有放在眼中,只覺得此人太過年輕,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人,能有什麼能耐?然而,只是那麼一掃,卻讓他禁不住一看再看。

    眼前站立的這位年輕人,身穿月白色的長袍,腰間紮著一條淡藍色的腰帶,上面雖沒有貴重的寶石鑲嵌,卻紮緊了他的腰身,更顯得他身姿挺拔。

    他靜靜站在那裡,卻如皎皎玉樹,讓人情不自禁的看向他,他的膚色白而潤,一雙長眉斜飛,眉宇間英氣勃發,一雙眼睛沉而靜,似無波的深潭,瞳仁黑亮,幾乎讓人沉浸在那漂亮的眼睛裡,只是……那眸子的目光太過平靜,顯得有些冷酷,細看之下讓人心生寒意。

    他的嘴唇微抿,那條繃直的線如刀鋒飛揚開來,忽然讓人覺得臉上一痛。

    這個年輕人是什麼人?

    冷亦修察覺到了五皇子的目光,轉過身形上前取過了一柱香,不動聲色的擋住了五皇子的目光,「五弟還是先給二哥上柱香吧。」

    五皇子被擋住了目光,想起自己到來之後確實還沒有給太子上過香,一時理虧,也只能恨恨的接過了香,先上了。

    而冷亦修擋住容溪的動作,讓在一旁的冷亦維看到,他的目光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容溪,覺得這個年輕人氣質沉靜,但因此而更顯得出眾,反而不像是一個仵作,他的容顏也非常俊美,另人眼前一亮。

    他不相信容溪的身份只是一個仵作的徒弟那麼簡單,而剛剛冷亦修那看似無心的一擋,更讓他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這位是皇宮的仵作,」五皇子上過了香,仍然抓著剛才的話題不放,「臣弟認為,只有這種級別的人才有資格給二哥驗身。」

    「可是,父皇說他已經驗過了,並沒有什麼收穫。」冷亦修毫不客氣的說道。

    那老者臉上一紅,「昨天下官的確是驗過,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昨日回去,總覺得不安心,所以……想再驗看一次。」

    「臣弟也覺得很有必要,只有為朝廷效力級別的仵作,才有資格碰二哥的屍身。」五皇子一邊說著,一邊冷眼掃了掃李海江。

    李海江的鬍子撅得老高,臉色被諷刺的如醬紫的茄子皮,他鼓了鼓腮幫子剛想反駁,只聽一個冷而清的聲音說道:「世人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沒有高低貴賤。」

    五皇子先是愣了愣,緊接著就是一怒,「你是什麼東西?」

    「仵作,靠的是真本事,不是靠級別的高低,五皇子沒有聽說,民間有高人嗎?」容溪的話帶著淡淡的諷刺,她停了停又說道:「至於……我是不是東西,先是通過這次的驗屍來看吧。」

    容溪的話如一滴熱水入了油鍋,「嘶啦」一聲激起無數的迴響,狠狠的砸進了在場人的耳朵裡,冷亦修挑眉微笑,果然是我的王妃,聽這調調,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她剛才說的什麼?民間有高人?嗯……不錯。

    李海江聽了這番話,激動的差點熱淚盈眶,袖子裡的手指微微的顫抖,他今天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氣,這位王妃……真是奇人啊,話不多,卻極有份量,最重要的是,這無異於給仵作這種被人人認為「血腥、低級」的職業平反啦!

    五皇子怒眉橫眼看著容溪,恨不能抓過他來狠揍一頓,只可惜冷亦修擋在那裡,臉上的笑意隱去,目光陰沉翻轉,也愈發的凌厲了起來,五皇子一眼看過來,忽然感覺那目光裡似藏了刀鋒,狠狠的在臉上刮過。

    冷亦維也被容溪的話震了震,繼而他看到冷亦修的神情,愈發對容溪的身份好奇了起來,不過,他才沒有五皇子那麼蠢,只是垂下眼眸,抿嘴不發一言,靜靜的看著事態的發展。

    冷亦修沉下臉來,他週身的殺氣騰騰而出,五皇子不禁後退了幾步,只聽他冷聲說道:「父皇的命令是讓本王安排給二哥驗身的人選,至於本王安排的是什麼,就無須五弟費心了,有什麼不妥之處,有本王擔待!」

    看他的態度強硬了起來,五皇子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甩了甩袖子說道:「哼,如此最好!」

    「開始吧。」冷亦修轉身對容溪和李海江說道。

    「師兄,不如讓我給你打打下手?或者……讓我向您學習一下?」五皇子帶來的仵作笑瞇瞇的問道。

    他是官身,雖然末微,但總比李海江這種人的身份要高一些,尤其他的話語並不強硬,而且還抬出了師兄弟的關係,李海江轉頭看了看容溪,容溪沒有任何表示,這種小事也值得來煩她?

    冷亦維卻注意到了這一微妙的現象,哪裡有師傅向徒弟請示的道理?這裡面……有蹊蹺啊。

    李海江正在琢磨容溪這種面癱的表情是代表什麼意思,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正在為難著,只聽冷亦修說道:「既然吳仵作想要幫忙,就過去搭把手吧。」

    「多謝王爺!」吳仵作立刻施禮謝過。

    「不過,今天的驗屍並不是由我來擔當,而是他。」李海江一指容溪道。

    「他?」吳仵作驚詫的瞪大了眼,一遍遍打量著容溪,相貌風姿倒是不錯,但……仵作可不是靠相貌來決定的,多半都是數十年無數屍體堆積出來的經驗,這麼年紀的一個人,能夠有什麼能耐?

    他驚詫之後便是鄙夷,「師兄,你練徒弟也不分個時辰,此次豈是單純的驗屍身?要知道此事關乎皇命,萬一……」

    「萬一?由我擔當。」容溪冷冷的打斷他的話,向他掃視了一眼,便這是一眼,讓吳仵作後面的話吞了回去,張了張嘴不敢再多說什麼。

    冷亦修一揮手,上來一群侍衛,把前面的香案抬走,露出了太子的棺木,那上等的金絲楠木勾邊鍍金,無比華貴。

    容溪看著那金貴的棺木,心裡卻湧上淡淡的悲涼,棺材再金貴又如何?死了便是死了,和躺在什麼樣的棺材裡無關,和風光的葬禮無關。

    她淡淡的看著躺在棺木裡的太子,眼裡無悲無喜,只有平靜。李海江偷眼看著,不禁暗暗稱讚,這位王妃真是了不起,仵作最怕的就是帶著情緒來檢驗,單憑王妃的眼神來看,這一條已經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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