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剛剛一進屋,就對孝兒說道:「孝兒,去準備熱水,出了一身的汗。」
「是。」孝兒答應一聲,轉身向外走。
冷亦修提了提鼻子,容溪身上的淡香似乎更濃烈了一些,還有一些微微的濕潤,那香氣似雨後的清新,越發的清洌起來。
他無聲的笑了笑,她連汗都是香的呢。
「那個,我要洗澡了,你先迴避下?」容溪轉身歪頭看著他,眼睛眨了眨,居然有一點少見的調皮。
冷亦修的心頭一震,那一剎那的表情如煙花絢麗的在眼前綻開,少有的驚艷讓他的心神微蕩,只是在這一蕩間,「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差點撞到他的鼻子……
冷亦修笑了笑,那種由衷的歡喜讓他臉上的笑意暖如春風,冷十五撇了撇嘴,用胳膊肘撞了撞冷十六,「哎,看到沒有,王爺又在那裡……」他後面的兩個字沒有發聲,只是用口型:「犯賤」。
冷十六冷著臉,扭過頭去仔細的看了看冷亦修的笑容,嚴重的表示贊同。
孝兒往木桶裡放好了水,窗子上拉好了簾,容溪揮了揮手說道:「好了,出去吧,我自己來。」
「小姐,還是讓奴婢來伺候您吧。」孝兒輕聲說道。
「不用了,」容溪聲音淡淡,她很想一個人安靜一下,把事情梳理一遍,然後再重新尋找辦法。
孝兒看著她的臉色的確不太好,又想起今天發生的事,輕聲退了出去。
冷亦修站在廊下,眼睛注視著簾子後那個模糊的影子,在心裡一遍一描繪著她的線條,和那天晚上那個讓自己幾欲瘋狂的美妙身體慢慢重合。
看到孝兒出來,他輕輕佻了挑眉,這丫頭怎麼不在裡面伺候?和他的目光輕輕一碰,孝兒急忙低下頭去,轉身就要去別的地方,冷亦修心中更加疑惑,這丫頭在心虛什麼?
「站住。」他的聲音很輕,卻十分堅定,如兩塊鐵石,狠狠的砸住了孝兒的步伐,讓她無法再前進一步。
孝兒背對著他閉了閉眼,這才慢慢的轉過身來,卻依舊低著頭,「王爺,有什麼吩咐?」
冷亦修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睛盯著她,孝兒感覺那目光像釘子似的,在身上不停的扎來扎去,她的心跳得咚咚如鼓敲,耳根也不可控制的紅了。
冷亦修看著她的變化,眸子一微,聲音裡更添了幾分沉冷,「把今天在東宮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告訴本王。」
孝兒心中叫苦,抿著嘴唇不知道如何回答,正在猶豫的時候,只聽冷亦修再次開口道:「記住,本王要聽實話,而且,一字不落。」
他的每個字都彷彿重達千斤,一下一下落在孝兒的心頭,那種威壓的氣勢,讓孝兒有些腿軟,她聲音微微顫抖,把事實說了一遍。
直到她說完,都不曾抬頭,只是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靜了靜,這種沉默讓人壓抑的難受,額角汗珠的滾落也似乎放慢了速度,「啪」輕輕在青石磚上綻開一朵汗花,轉眼間,消失不見。
冷亦修的臉色沉如黑鐵,線條也變得剛硬,一雙眸子裡怒火翻滾,黑色的瞳仁裡如同蘊含了驚海怒濤,他的手在背後慢慢緊握成拳,腦海裡浮現出孝兒所說的太子調戲容溪的情景,火苗一停的衝撞著他的頂梁,幾乎瞬間就要把他的理智如火卷草原一般燒得只剩灰燼。
「那太監死了,」孝兒吞了一口唾沫低聲說道:「小姐……似乎很傷心,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閉著眼睛。」
孝兒的話讓冷亦修殘存的理智又瞬間復甦了回來,沒錯,眼下最重要的是幫助容溪為容府翻案,容府保住了,那背後陷害容將軍的人自然就要受到懲罰,那個時候你,新仇舊恨一起算!
太子,冷亦修發誓,一定要讓你知道:吾妻!不可戲!
冷亦修扭頭看向那拉著簾子的窗子,隱約聽到水聲一響,那水似乎流過他的心田,把那團怒火澆滅了一起,他邁開步子,轉身向著房間而去。
「王爺!」孝兒看著他的神情和步伐,不禁大驚,她以為冷亦修是要過去怪罪容溪,一張臉變得慘白,心裡直怪自己把事情說了出來,早知道寧死也不說,可……看著小姐那般模樣,遇到事情告訴王爺,才有個人能夠搭把手啊。
孝兒的心裡又擔憂又害怕又矛盾,手心都出了汗,冷亦修用眼角看了她一眼,眼神飄飛,利光四射,「站下。」
孝兒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卻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只能緊張的看著冷亦修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熱氣騰騰,水霧飄飄,站在木桶一側的容溪轉過身來,一臉詫異的看著他,由於匆忙,上衣還沒有繫好,一抹雪白的肩膀和精緻的鎖骨露在外面,在水霧中如溫軟的玉。
她的長髮散開,髮梢還滴著水珠,一縷髮絲從領口處鑽了進去,極潤的白和極濃的黑相遇在一起,那般耀眼的對比開來,忽然變成了最華麗的色彩。
她的腰帶還沒一束,下邊的裙擺蓬開如盛開的花朵,她雙手提著裙子,身姿那般婀娜,如一株站在水中的白蓮。
裙擺提起,露出精緻纖巧的踝骨,彷彿用上好的羊脂玉雕成,讓人忍不住想細細的把玩,她的纖足踩在一雙木屐裡,回轉身時,發出一聲輕微的低響,恍若雲霧迷濛的仙境,有佳人踏路而來……
冷亦修突然覺得自己失去了呼吸,他抽一口氣,眼睛盯著容溪,她從來都是冷峻的,即使有笑意也是冷意森然,笑意不曾到達眼底,雖然和她有過肌膚之親,但是上次酒碎,心中又滿腔怒火,根本沒有好好的疼惜她,更沒有好好的欣賞她……
乍現如此嬌美的女兒之態,心中似乎被什麼東西撥動,一池春水,蕩出一圈圈的紋路,慢慢延伸到她的腳下。
容溪完全沒有想到冷亦修會突然闖進來,她扭過頭,有些納悶的看著他,透出層層霧氣,他的神情看不太清楚,眼睛卻是晶晶的發亮,他站在那兒,卻沒有再往前進一步,只是遙望。
容溪更是疑惑,這是怎麼了?什麼事急成這樣,非要闖進來不可?
她微皺眉,剛要開口詢問,冷亦修突然邁大步走過來,一隻手指輕輕按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想要說出來的話。
容溪一詫,耳邊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突然心中就莫名的安寧了下來,鼻尖是他身上淡而清冽的香氣,在水氣中輕輕的瀰漫開來,慢慢變得柔而濕潤,像心中某處地方,被暖意潤化,有什麼種子,輕輕的一碰,冒出一絲綠芽來。
冷亦修深深的凝視她,頭髮微濕,更顯得黑濃如雲,柔亮如絲,素著一張小臉揚起,細膩到沒有毛孔,那飛揚的眉似乎也柔順了一些,少了平時的凌厲,長而捲翹的睫毛下的眸子如被水浸潤過的烏玉,黑潤而透亮,小巧的鼻尖還掛著一點汗珠,紅唇如花,正在自己的指尖下綻放。
他心中熱血一湧,俯首在她的眼睛上吻了吻,感覺到她的眼睛輕眨,睫毛刷過唇邊時有些輕輕的癢,他輕輕的笑出聲來。
容溪被他這突然的一吻,腦子驀然一空,直到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和發出來的笑聲才回過神來,又羞又惱,她突然張嘴,用力的一咬冷亦修的手指。
「哎喲……」冷亦修不妨她突然發作,手指被咬了一個正著,指尖有痛楚傳來,只是他心頭的甜蜜卻更濃,笑聲也不禁更加爽朗了起來。
「你進來幹嘛?」容溪沒有好氣的問道。
「想和你商量一下下邊的事情。」冷亦修說道,他的聲音裡依舊帶著笑意,容溪撇了他一眼,向著內堂走去。
「人死了,要想別的辦法了。」她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下,冷亦修不動聲色的為她推過一盞溫熱的茶。
容溪垂下眼,輕輕端過茶杯,冷亦修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感覺她身上的冷漠之氣似乎散了很多,對自己也不再那麼排斥,心中又是一喜。
「太子還真是有手段,居然讓那小太監『自盡』。」冷亦修手扶著椅子扶手,手指用力的握了握,椅子發出吱吱的響聲。
「這是上好的紅木椅子,不喜歡可以去拍賣,不要搞破壞。」容溪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說道。
「拍賣?」冷亦修看著她,目光探究。
「拍賣……就是,」容溪無奈的一笑,想了想解釋道:「就是拿一件東西去讓很多人競爭購買,價高者得。」
「噢?」冷亦修瞇了瞇眼睛。
容溪感覺到目光有點兒……危險,但不知道自己哪裡說得不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對啊。」
「你從哪裡知道的這種方法?」冷亦修的身子向前傾,目光緊緊鎖住容溪。
容溪在心裡暗笑,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本姑娘呆的地方有無數的拍賣機構,還有很多專門抬高物價的水軍呢。
她卻不知道,冷亦修和她完全想岔了,在這裡,妓院是用這種方法來叫賣「**」之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