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陸師姐,你現在是南疆巫族的現任巫女了,那是不是說,現在南疆的這些人都要聽你的呢?」田靈兒瞪大了雙眼,直直的盯著陸雪琪的嬌顏,好似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事實也確實如此)。
「也不能這麼說,巫族經過了萬年的歲月,加上近來這一大劫,想來,也是所剩無幾了吧?」陸雪琪淡然一笑後回答道。
「不過,陸師姐,你的變化好大啊。」田靈兒歪著頭,好像在想到底是哪裡不同了,驀地,一拍雙手道,「對了,現在你笑得好溫和啊,不像以前,讓人一點都不敢親近!」
張小凡在一旁關注陸雪琪良久,此時聽到田靈兒的話,也不由得點頭同意,要說陸雪琪以前是冰山上的雪蓮,孤傲清冷,遺世獨立的話,現在的她,就是一株海棠,高貴大方,卻又顯得平易近人,沒有當日給人那種可遠觀而不可接近的感覺,卻是更加讓人難以移目了。
原來,當日的那道持續了整整一日的白光,乃是巫族首領巫女的傳承方式。萬年之前,南疆之地凶險之狀,遠勝今朝十倍,每一任巫族首領雖說多為道法高深之流,卻也難免有橫死異地之災,為了防止本族絕學失傳,有大智慧之士創出了這門法術,巫女可以在身死之前,將一身所學連同本人的一縷意識封在體內,待時機成熟,便可通過傳承之術傳授給後人。只可惜此術過於高深,要求極高,一生又只能施展一次,漸漸地,便消匿在歷史長河之中。但玲瓏乃萬年前南疆巫族不世出的奇才,其天份之高,縱使比之青葉祖師,也是不逞多讓,此術自是瞭解,奈何當年隨其一同進來的數位勇士卻是不知其中奧妙,加之玲瓏死前又有言在先,故平白讓其空等萬年,直到昨日,方才便宜了對此一無所知的陸雪琪。
「好了,現在雪琪也出來了,我們先休息一下,等會將體力恢復好以後,再一起進去。」將兩女都沒有反對,張小凡便掏出乾糧與水,三人一同吃過一點,便一起在洞前空地上,打坐休息起來。
兩個時辰後,張小凡率先張開緊閉的雙眼,隨即,陸雪琪也是如此,最後又過了數盞茶的時間,田靈兒也站了起來。僅從此中,三人修為高低,一眼可知。三人起身之後,也不多言,彼此對視一眼,兩女都隨著張小凡入了那片幽深深沉的黑暗。
低沉的腳步聲從黑暗之中迴盪著傳達室了出來,鎮魔古洞口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低,越來越遠,終於消失之後,黑暗裡忽然閃過一個身影,隨即黑木的身型從黑暗裡走了出來,慢慢走到了那尊女子石像的身前,默默看著石像象。
在他身後,虛幻的白色煙霧緩緩飄起,凝聚,凶靈黑虎巨大的身影也再度出現,但此刻他卻似乎沒有立刻對黑木惡言相向,誅仙而是返身向洞穴深處那片黑暗裡注視良久,忽地慘笑一聲,道:「沒想到,當年娘娘臨走前,還留下了一道傳承,要是我們當年便知道,巫族也不會……」
黑木轉過身來,淡淡道:「天理循環,有盛自然有衰,此乃天數注定,當年巫族在娘娘手中達到頂峰,卻也注定在娘娘手中消亡,想來就是如此,才會有那個妖孽的出世吧?可見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為抗。想來,娘娘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如此做的吧。」
「什麼?」凶靈黑虎巨大的身軀轉了過來,因為速度太急太快,以至於在半空中發出類似野獸低吼一般的悶響,再看他的臉龐時,已是滿臉怒容,猙獰至極,只聽他吼道:「你說什麼,你竟然膽敢侮蔑娘娘,而且還是在娘娘神像面前?」
在這恐怖至極的凶靈巨軀之前,黑木的身子看去顯得渺小至極,但不知怎麼,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但從他平靜的口吻之中,便可以聽出他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意,更多的,彷彿卻是深深的疲倦。
「大哥,如果娘娘當初沒有心計的話,這麼多年以來,你以為是什麼能將那個不死不滅的妖孽封印在這個古洞之中?」
凶靈黑虎明顯為這一窒,但也顯然不想承認這一點,吼道:「你胡說什麼,那都是娘當年……」
「好了。」突然,黑木一反常態,竟然斷喝了一聲,打斷了凶靈黑虎的話,道:「你不要老是這樣把娘娘、娘娘掛在口邊,對娘娘尊崇之意,我一分都不比你少了。」
凶靈黑虎巨大的身軀僵了一下,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驚愕神情,半晌之後,他沒有發怒,臉上神情卻反而冷靜了下來,從上向下看著這個前世的親人,他忽然笑了,然後淡淡道:「你怎麼了,從前你從嚴不會對我這麼說話的?」
黑木彷彿是自嘲一般冷笑了一下,慢慢地又將目光轉回到那尊巫女娘娘玲瓏的石像上,慢慢道:「是啊,我從前是決不會這般說話的,可是為什麼現在我會變成這樣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誰又能告訴我?」
凶靈黑虎冷冷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沒興趣也不想知道,你只管告訴我一件事就好。」
黑木怔怔看著玲瓏的石像,口中道:「什麼?」
凶靈黑虎道:「當初是你背叛娘娘留下的遺訓,大逆不道,私自幫助那個妖孽找回了南疆五族的五枚聖器,復活了他。但今日ni為何又讓我放人進洞,圖對他不利?」
黑木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玲瓏的石像,半晌之後,他聲音低沉而帶著苦楚,道:「娘娘當年封印獸神,是做錯了,我們追隨娘娘,要求那長生之術,所以造出了這等怪物來,也是錯了,我以為獸神罪不當此,卻不料他竟遷怒天下,蒼生,以至於出了這曠世浩劫,我也錯了。」
黑木淒然慘笑,忽地轉身,張開雙臂,聲音淒厲,仰天大喊:「錯,錯,錯,原來我們都錯了啊」
那呼喊之聲遠遠迴盪,群山響應,只是天地冷漠,卻彷彿什麼也未曾改變一般,冷冷注視著凡俗人間。
凶靈黑虎巨大的身軀站在一旁,看闃黑木那突然痙萬狀的身影,也沉默了下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站在他的身後,眼眶之中,那複雜的眼神微微閃爍著,只是,卻沒有絲毫的淚光。
無論是他還是黑木,在這淒涼的世間,千萬年來,都早已經失去了哭的權力吧!
許久許久,才聽到不知是誰的一聲輕嚀:「不過,恐怕娘娘自己也沒算到,她會愛上這個妖孽吧?」
「什麼?你是說,剛才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錯愕無比。
「這十年來,他的一舉一動,你又不是沒有看到過,他雖說心如鐵石,殺人無算,可是何時說過一句謊話了?」
「這……」
這時在鎮魔古洞之中的陸雪琪,忽地似感覺到了什麼,站住腳步,回身向來是地的路看了一眼,只是身後路黑漆漆一片寂靜,竟是除了沉默,再沒有一點聲息了。
只是那陣突然而來的悸動,在心間竟翻滾迴盪著久久不曾平靜。
跟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田靈兒低聲道:「陸師姐,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嗎?」
陸雪琪在黑暗之中,緩緩轉過身子,向著前方,那裡,卻也是一片黑沉沉的黑暗。
她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後靜靜地道:「沒什麼,繼續走吧。」她在黑暗之中,深深呼吸,振做精神,昂然走去,黑暗在她身前悄悄散開,因為從她的手間,天琊神劍漸漸亮了起來,溫柔的淡藍我光輝輕輕籠罩在她的身後,看去如夢幻一般。
只見,那個美麗的身影,決然向著黑暗前路而行,雖然看去有幾分孤單,但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一段路,這樣一個人生,卻應當怎麼樣走過?
她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