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心頭猛的一跳,那個名字,普智!
不是明明事不關己嗎?
不是明明知道當年的事其實並不能真的怪他嗎?
不是明明知道當年的教導之情不過是一個陰謀嗎?
那為什麼,聽到這個名字,自己的心中,還會有徹骨的痛楚!
以及那一絲絲的,難以察覺的……
崇敬!
也就在這個時候,法相的目光也是有意地向他這裡看了一眼,隨即又移了開去,繼續道:「普方師叔與普智師叔交情最是深厚,從那之後,便在寺中靜心參閱佛經,不再外出了。」
大力尊者「啊」了一聲,大有感歎之意。
法相微笑道:「不過這倒也並非壞事。」
大力尊者呵呵一笑,道:「不錯,不錯,諸位神僧自然還是要以自身圓滿功德為要緊,不似我這老傢伙,與佛無緣,便整日裡東奔西跑。」
法相笑道:「前輩說笑了,你與我們天音寺乃有溯源,這一點來時恩師和普空師叔都特意交代過了的。來,請老前輩裡面坐。」
大力尊者謙讓了幾句,便和他一道進去了。
張小凡看著他們二人走了進去,忽有感覺,轉頭向旁邊看去,卻見是石頭拉了他一下,悄聲道:「你看出來沒有?好像這個年輕的法相,卻是天音寺這一群和尚的領頭人呢!」
張小凡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法相乃是天音寺下代弟子中最為出色的一人,自是值得他們著力栽培了。
只是,他心中此刻,卻依然想著剛才他們的一席話,便也沒聽到石頭在旁邊咕噥地說著什麼,只聽到最後他似乎說:「……我看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話也說錯了。」
張小凡一怔,問道:「你說什麼?」
石頭看了看左右,低聲道:「我記得以前聽人說過,佛門中人若是功德圓滿,善終的話,便當稱為」圓寂「。他剛才卻亂說什麼逝世的,聽起來就讓人不舒服,倒好似普智神僧他是……咦,張兄弟,你臉色怎麼突然這麼難看?」
張小凡心亂如麻,強笑著對石頭點了點頭,便走回青雲門所在之地去了,弄得石頭站在原地,搞了半天也摸不著頭腦。
轉眼間張小凡已來到流波山上半個月了,這段時間裡,正道之士與魔教中人依然對峙,雙方在日間多有相遇時候,不時便有鬥法。但令正道中人迷惑的是,魔教中人卻似乎不願戀戰,往往鬥法斗了數個回合,便虛晃一槍遁走。
往日裡是聽說魔教要在此荒僻之地聚會,想來多半是商量些毒計欲禍害天下,所以正道之士才欲來除魔。不料這時看了,卻又不像。
若說是與正道為敵,便應當出來決戰才是;若是聽說了正道中竟有了兩位青雲門首座人物,怕自己實力不夠,那也該主動退去。
偏偏魔教中人戰又不戰,退又不肯退。流波山地勢又大,在空中目標明顯,但若要深入下去尋找魔教中人的老巢,還當真不易。這一拖,時日便延宕下來了。正道中人紛紛猜測,魔教餘孽究竟想要在這個荒僻之極的島上做什麼?張小凡雖說知道他們意欲何為,卻是難以對他人說明。更何況,在他心中,卻是不願看到碧瑤那難過的表情。
張小凡這些日子來,也跟著師父師兄在流波山上搜索魔教中人,但不同的是,別人是認真尋找,他卻是明顯的出工不出力。
好在他善於掩飾,別人卻也沒有發現這一點。
蒼松道人與田不易都是數百年的修行,碰到這種事情,也感覺有些棘手。這一日入夜,他二人便叫上天音寺與焚香谷的人,聚在一起商議。
代表天音寺出來的,自然便是法相,而焚香谷過來的人,是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修為倒也不凡,至少不在曾之下。這二人看去都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但在蒼松道人與田不易面前,他二人的神色卻都是十分恭敬的。
見禮之後,蒼松道人淡淡道:「二位師侄,此次我們正道諸派前來除魔,其中還有諸多借助二位的地方,貧道在這裡先謝過了。」
法相與那叫龍濤(龍套)的青年同時欠身道:「不敢,若有需要處,請蒼松師叔儘管吩咐。」
田不易揮了揮手,讓他們二人先坐了下來,道:「廢話我們也不必多說了。到今日為止,我們來這東海荒島已有半月,雖說果然有魔教餘孽在此,但看他們行蹤詭秘,卻猜不透用意何在。不知二位師侄有何看法?」
法相與龍濤對望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蒼松對李洵道:「龍師侄,這一次的消息是由你們焚香谷首先放出來的,敢問貴派可知道魔教的目的嗎?」
龍濤在蒼松道人這個名滿天下的前輩面前,臉上一片緊張,當下道:「回稟蒼松師叔,這一次的消息也是鄙派無意中知道,魔教復興之後,突然有大批餘孽前往東海流波山,但所為何事,卻是不知。」
蒼松與田不易對望一眼。
法相忽然道:「二位師叔,依小僧這幾日看來,魔教中人翻山越嶺,往往對每處山頭都仔細搜索,極像是找尋某件重要事物。」
蒼松沉吟道:「不錯,我與田師弟也是這般看法,但他們究竟在找什麼東西,竟如此重要?」
田不易皺起眉頭,隨即道:「既然如此,我們猜也猜不出來了。
不過魔教中人一向陰毒,你們回去之後,也要小心戒備才是。我們這裡白天再加緊搜索,等找到魔教中人的老巢,再把他們一舉剿滅,為天下除害。」
法相與龍濤齊聲道:「是。」
在這之後,他們又商議了片刻,法相便和龍濤告退了。看著他二人走了出去,蒼松忽然道:「田師弟,這兩個年輕人的資質當真不錯啊!」
田不易緩緩點頭。
蒼松道人道:「尤其是天音寺的法相,我觀他眼瞳黑淨,邊緣卻似有淡淡金光,眼神溫潤而不散,只怕在天音寺**」大梵般若「上已有大成了。」
田不易冷笑一聲,道:「你也莫要小看那個龍濤,他剛才雖然在我們面前刻意低調,但見他氣息悠久平和,恐怕其修為不在齊昊之下。」
蒼松哼了一聲,道:「天音寺與焚香谷這數百年來,暗中無不想著取代我青雲門正道領袖之位。如今刻意培養出這些出色門人,派了出來,多半便有向我等示威之意。」
田不易看了他一眼,忽道:「無妨,只要有蒼松師兄你門下那幾個出色弟子,自然就不怕他們了。」
蒼松臉色一變,冷冷道:「田師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誰不知道你門下那張小凡,如今可是號稱正魔兩道第一奇才啊!」
田不易站起身來,淡淡道:「我能有什麼意思?我門下出了個笨徒弟,僥倖在七脈比試上勝了幾場,能跟著你門下的出色弟子出去歷練。卻不料在魔教之地,與魔教中人力戰之後,卻被人遺棄在那古窟之下。若不是他人賤命大,只怕我也見不到他了。」
蒼松臉上怒容一閃,道:「田師弟,你要把話說清楚了。什麼被人遺棄在古窟之下?齊昊他們回來之後,我也曾經仔細詢問過他,那時候的確是因為小竹峰的陸雪琪傷勢太重,而且連找數日,你那徒弟一點消息都找不到,在那死靈淵下,又有眾多陰靈妖獸,這才被迫放棄。又哪裡是什麼故意遺棄了?」他話說到後面,聲音也大了起來。
田不易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樣子,看了他一眼,亦大聲道:「哼,若是你徒弟被人留在下面,不知死活,你還不早鬧翻天了!」
他二人聲音大了起來,傳到洞外,青雲門門下弟子登時動容,個個探頭探腦地往裡看來。田不易與蒼松畢竟是有道之士,決然不會在這些晚輩面前做失了什麼事。田不易淡淡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過了片刻,齊昊與林驚羽走了進來,他二人乃是蒼松道人最看重的弟子,也只有他們才敢在蒼松道人心情不是甚好的時候接近他。
齊昊小心地道:「師父,怎麼和田師叔吵起來了?」
林驚羽在旁邊憤憤不平地道:「這個人最是小氣了,真是一點前輩風範也沒有……」
蒼松忽然喝道:「住口!」
林驚羽一驚,低下頭來,道:「是,師父。」
蒼松看了他一眼,轉頭對齊昊道:「他是還記著當日你們放棄找尋張小凡的事。」
齊昊愕然。
蒼松哼了一聲,道:「你們莫看他平日裡似乎對那個徒弟不甚看重,但那是在他自己門中,到了外面,他卻最是護短。更何況這一次那張小凡在七脈會武上為他露了一回臉,數日之前更是在天下人面前好好的出了一回風頭,我私下聽說他心裡其實極是高興。」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對齊昊道:「你可知道,這一次那個張小凡大難不死,平安歸來,對你卻是大大的不妙嗎?」
齊昊一時沒回過意來,道:「怎麼?」
蒼松冷笑一聲,道:「你不是看上了他女兒田靈兒嗎?」
齊昊臉上一紅。
蒼松道:「據說田不易有意將那個張小凡招為東床,本來他若是死在死靈淵底倒也罷了,可他非但活了下來,修為更是大進,還替他好好的長了一把臉,你的希望也就更小了。」
齊昊醒悟,黯然點頭,道:「這也是上天注定,弟子與那田師妹無緣吧。」只是在言語之間,還是不經意的,流露出了一絲恨意,只是不知道是對誰,是張小凡?是田靈兒?還是……
而一旁一直聽著他們對話的林驚羽卻是一驚:「師傅……」
蒼松擺了擺手,緩步走到洞口,向田不易所居的那個山洞看去,臉上毫無表情,默然不語。但林驚羽與齊昊在旁邊看去,只見他目光炯炯,顯然在思考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