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看著她,一動不動。
「痕哥哥,你吃啊!」小乖把湯匙塞進他的手中,有些著急,「你不吃的話,我也不吃了!」
痕抿了抿唇,一勺一勺的吃起床頭桌上的食物。
雖然他很餓,但是他的動作依舊優雅,天生貴族般的矜貴。
小乖托腮看著他,目光一直在痕臉上的傷疤上流連。
她的痕哥哥,如果不是因為臉上有這道疤,一定會是全世界上最好看的少年。
不過,有疤也沒什麼,在她眼裡,她的痕哥哥還是最好看的。
當然,她的哥哥們也很好看,但是再好看也不是她的,他們都會像二哥哥一樣,將來會有像艾姐姐那樣的老婆,而她的痕哥哥是她的。
痕只吃了一小碗清粥就把湯匙放下,端起另一碗清粥,舀了一勺遞到小乖唇邊,「吃!」
小乖把粥吞了,然後把碗和湯匙都拿到自己手中,「痕哥哥,我自己吃,你再吃一些。」
痕搖頭,「我吃飽了。」
他已經習慣了飢餓,當他的命運還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時,他永遠都不會縱容自己。
「痕哥哥不吃,那我也不吃。」小乖賭氣的把碗擱回桌子上。
痕有幾分無奈,拿起一塊蛋糕,放在唇邊咬了一口,鬆軟綿甜的滋味在舌尖上漾開,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沒嘗過甘甜的滋味了。
小乖見他一口一口的咬著麵包,也拿起一塊小口小口的吃著,見他吃完了,又給他遞上一塊,痕皺了皺眉,「小乖,我會吃撐的。」
小乖眨眨眼,將蛋糕小心翼翼的用包裝紙包好放在一邊,「痕哥哥,一會兒你回房間的時候帶著它,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吃好不好?」
痕直直的望著她黑亮的眼睛,彷彿要透過她漆黑的眼珠,望進她的靈魂裡去。
他現在開始相信了。
她雖然年紀很小,但是她很聰明。
她雖然嘴上什麼也不說,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在挨餓。
只是他不懂,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就像豢養的一隻寵物嗎?
這麼可愛善良的女孩兒,對她的寵物一定也很好很好吧?
他坐在一邊,默不作聲,小乖吃飽了,滿足的摸摸肚皮,瞇著眼睛笑,「好撐哦!」
他沉默站起來,想把東西收好,送回廚房,小乖已經歪過身子去按鈴,「阿蘭,來收拾東西嘍,我吃飽了,吃的好撐!」
一個年輕的女僕很快進來,將他們吃剩的東西收拾好,拿出了房間。
小乖掩唇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眼睛閉上又強瞠開,困到不行的樣子,「痕哥哥,小乖困了。」
「嗯,睡吧。」痕走到床邊,安置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
「痕哥哥,你陪我!」
小乖抓著他的手不放,他只好在床邊坐下,直到看著她入睡,才把手輕輕掙開,給她掖好被子,掩門出去。
深夜,江家別墅後院一道黑影越牆而出,他在月下迅疾奔跑,獵豹般迅捷又悄無聲息,他挺拔無竹的身子美好的讓人心動,只有臉上橫亙的一道疤痕,破壞了他全身的美好。
江家別墅內,江玉暖站在三樓露台上,憑欄遠眺,一抹黑影在他身後浮現,恭敬的彎腰,「少爺,痕少爺出去了。」
「知道了,不用管他,也不要限制他的自由,」江玉暖優美的唇邊溢出一抹自信的笑,「我不會看錯,假以時日,他一定可以成為新一代的蒼狼!我很期待呢。」
第二天,江家的管家找到艾冰藍,恭敬的回稟:「冰藍小姐,安家兩位少爺來了。」
艾冰藍正在給蘭花澆水,聽到管家的回稟手上的動作一頓,櫻唇輕輕抿了抿,把水壺放下,「把痕叫來。」
「是!」管家領命去找痕,艾冰藍站在原地,心裡像被人驟然點了一把火,燒的她又怒又疼,而更多的是不甘心!
她可以不計較安之翼一年前對她的侮辱,可是她不能原諒他逼死了自己的父母!
殺父之仇,只因為小乖的一場胡鬧,竟讓安家躲過了這場劫難,小乖有了痕,而害死她父母的仇人卻一點都沒得到惡報。
她不甘心!
好不甘心!
「冰藍小姐,痕少爺來了。」管家恭敬的回稟,痕站在他身後,英氣挺拔俊美如修竹,絲毫看不出他昨夜一夜未歸,凌晨才躲過江家的保鏢,回到臥室的樣子。
艾冰藍緩緩回身,冷凝如霜雪的眼眸定在痕的身上。
痕的身材原本就好,如今又換上了小乖給他買來的新衣,秀美挺直的身姿比前日在飯店時,不知又好了多少倍。
艾冰藍覺得很諷刺。
她找安家是去報仇的,結果帶回一個痕,像少爺一樣敬著,養著。
他是安家的人,安之洛和安之翼來這裡找她,一定是為了他,如果讓他們看到痕在這裡過的是養尊處優的日子,他們做夢也會偷笑吧?
而她,又怎麼甘心讓他們得償所願?
「來人!」她冷冷喚了聲。
「是,小姐。」幾名保鏢進來,恭敬的彎身。
「把他的上衣扒了。」她面無表情的吩咐。
保鏢雖然不知道她是何用意,也毫無條件的遵從,將小乖給痕買的衣服,小心翼翼扒下去。
那可是小小姐選的,馬虎不得!
「把他吊到外院的樹上去。」艾冰藍繼續下令。
保鏢們有些怔愣,但仍利索的將痕綁了,推了出去。
艾冰藍也跟著轉身朝外走去,走到門口,又驟然回頭,「管家,看好小乖,別讓她出門。」
「是!」管家不敢馬虎,立刻上樓去小乖的房門口守著。
艾冰藍這才放心,緩步朝外院走去。
外院,痕被吊在院中間一顆千年古樹上,纖細的鐵絲綁著他瘦削的雙腕,深深勒進他的肌膚,他的目光依舊漠然,古井般清冷無波。
艾冰藍不知何時取了一條鞭子,扔進樹下的保鏢手中,冰冷吐字,「堵上他的嘴,打!」
當皮鞭落在皮肉上的啪啪聲響起,艾冰藍才冷冷的彎了彎唇角,「讓他們進來。」
安之洛和安之翼進來,看到被吊在樹上鞭打的痕,眼睛立刻就紅了,即使清潤優雅如安之洛,額上的青筋也高高暴突起來。
安之翼衝過去,將保鏢手中的皮鞭奪下,扔在艾冰藍腳下,血紅著眼睛瞪她:「艾冰藍!得罪你的人是我,有什麼事你衝我來,放了他!」
艾冰藍有些懷疑了,這痕到底什麼身份呢,居然可以讓安之洛和安之翼為他犧牲至此?
她看看安之洛,又看看安之翼,看著這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心中忽的一動,「安之洛,我問你,八年前你去過阿爾卑斯雪山嗎?」
「八年前……」安之洛猛然想起了什麼,心中一痛,目光恍惚的抬眸看樹上吊著的痕,「八年前,我們全家一起去過阿爾卑斯雪山度假……」
艾冰藍呼吸一窒,情不自禁的攥了攥拳,「那……你有在雪山上救過一個小女孩兒嗎?」
「救過一個女孩兒?」他搖頭,「我沒有。」
艾冰藍目光一黯,有些失望,卻也有些輕鬆。
就算當年的確是安家兄弟救了她又怎樣?
能抹殺他們是她殺父仇人的事實嗎?
「不過……」安之洛微微昂頭,看著樹上的痕,目光憐憫的說:「八年前,痕在阿爾卑斯雪山上救了一個女孩兒,他臉上的疤就是那時落下的。」
艾冰藍聽到自己胸膛裡,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怎麼會?
是他?
居然會他!
她櫻唇抿了抿,用力攥了攥拳,調整了幾次呼吸,才顫抖著聲音發出命令,「放他下來。」
保鏢立刻將痕放了下來,他在樹下筆直站著,臉上的神情依舊漠然,只是結實的身軀上多了幾道鮮艷的鞭痕,瘦削的雙腕上勒出了深深的口子。
艾冰藍看著他,身軀微微顫抖,「痕,八年前,在阿爾卑斯雪山救我的人是你?」
痕漠然看著她,沉默不語。
安之洛的眼眸猛然亮了幾分。
怎麼?
痕當年救的女孩兒竟是艾冰藍嗎?
那麼,以後他在江家的日子是不是可以好過一些?
「艾小姐,痕當年在阿爾卑斯雪山確實救過一個女孩兒,」安之洛語氣有幾分急切的說:「當時那個女孩兒操作失誤從雪山上摔下來,痕不顧自己的安危衝過去,把女孩兒攔住,因為巨大的慣性,痕受了重傷,被衝撞的肋骨折了兩根,渾身是血,臉上也不知道被什麼劃破,留下了這道長長的疤痕……」
是他!
真的是他!
艾冰藍目光糾結的望著痕。
想起昨天姚金兒將那壺滾燙的茶水潑向小乖時,他毫不猶豫的撲過去,用自己的身子替小乖擋住,與當年衝出去救她的事情,如出一轍。
她覺得胸口彷彿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堵住,連呼吸都有些費力。
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將目光從痕的臉上移開,看向安之洛,「他和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安之洛目光一沉,薄唇抿了抿,過了半晌才說:「他是我弟弟……親生弟弟!」
艾冰藍目光驚愕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