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悄然下山
朱璉廣在信中,沒有提到回京的具體原因。)只說是奉詔回京,實在是出於無奈。又在信中反覆地叮囑樂以珍,他不回來,她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一定要在碧雲庵中等他,至於安平那邊的消息,莊侍衛會給她聯繫,一切都會好起來,要她千萬別焦急。
樂以珍看了他的信,呆了好一會兒,才問莊侍衛:「小莊,我要是有事,怎麼找你?」
「我奉王爺之命,保護好夫人,自然會每天上山,夫人不必擔心這個。」莊侍衛憨厚地笑著。
「那真是辛苦小莊了。」樂以珍發自內心地感激道。
「夫人不必客氣。」莊侍衛擺擺手,往殿外瞧了瞧,突然小聲對樂以珍說道,「小莊今天說一句不該的話,夫人要是有想不開的事,就應該向儀靜師太討教一番。儀靜師太曾經遭遇的事情,不比夫人這一樁輕鬆,我覺得既然有同樣的遭遇,師太做為過來人,一定會給夫人一些很好的建議…」
「哦?」樂以珍正在收朱璉廣的信,聽莊侍衛這樣說,停了動作看他,「你知道儀靜師太的身世?」
莊侍衛有點兒靦腆,大概覺得自己多嘴了,眼睛看著屋外,不肯說話。樂以珍有些好奇,便央他道:「小莊你只管說,你的話我只放在心裡,絕不會與外人道,你就當提醒我,也免得我在師太面前說錯話。」
莊侍衛這才小心地說道:「儀靜師太是先帝遺妃,年輕的時候艷壓後宮,隆寵無人能及,她的娘家人因此而高官厚祿,位高權重。當今聖上登基後,忌憚她娘家的勢力,yu設計剷除,釋放虛假消息,借由她的嘴巴傳給她的父兄,將她的娘家人一網收盡,滿門抄斬…本來她也逃不了這次災禍的,一位宮內好友洞見皇上的計謀。設法把她救了出來,她便流落到這仙人山,出家為尼…」
莊侍衛廖廖數語,說得簡潔,但是樂以珍卻知道,這種後宮前朝的清洗,通常都是驚心動魄、牽連甚廣的事件。莊侍衛大概因著自己主子的緣故,似乎對當今聖上有些不滿,才會講起這種大不敬的事件。樂以珍是個有分寸的人,大概聽明白儀靜的身世,也不再細問。
莊侍衛離開後,樂以珍回自己的客房。雖然只有短短的兩道門的路程,她走得極慢,也走了好一會兒。她的心因為朱璉廣的突然離開而惶然無措,一邊因為朱璉廣奉密詔回京,擔心著他的安危,畢竟他有謀反的前科在,另一方面,自己的事要自己拿主意了,她這些日子悲傷地有些糊塗的頭腦,看來需要好好清醒一下了。
臨進自己的客房門之前。她不經意一回頭,看見儀靜正從自己的禪院走出來,仍然是灰帽灰尼袍,身姿挺秀,氣度從容。
樂以珍見她看到自己了,便移步迎了過去:「師太好,今兒我失禮了,居然睡到中午才醒。」
「不要緊。」儀靜寬容地笑了,「你是需要好好睡一覺的,你看你的臉色,比昨晚我見你時好多了。」
「師太這裡仙風仙氣,我來了就覺得心裡舒暢多了,何況昨晚師太一番解懷言語,我回去細想之後,也是受益匪淺,自然就睡得踏實一些了。」樂以珍邊說,人已經走到了儀靜跟前兒。
陽光下,儀靜的面容白得透明,細眉杏目,鼻直口潤,雖然只是一身灰衣,卻仍掩不住她的秀麗容顏。根據莊侍衛的講述,這位師太最其碼應該有四十多歲近五十的年紀,可是看她的面容身量,讓人至多猜測她有三十幾歲。
儀靜見樂以珍盯著自己的臉瞧,便頌一聲佛號,笑著說道:「雲水散人囑貧尼好生關照夫人,夫人這一陣子就安心住在庵中,如果覺得心緒不佳。可以隨我庵中眾尼一起聽聽早晚課。東院的藏書閣中,也不光都是佛文經籍,夫人閒時可以去看看。」
「師太還是這麼客氣,叫我珍兒就行了。對了,我冒昧地問一句,雲水散人給我的信中,沒有提及回京的原因,師太你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事回京的嗎?」
「我也不知道。」儀靜答得很快,可是樂以珍從她目光微一閃爍之間,猜出她是知道原因的。這樣看來,莊侍衛也是知道原因的,只瞞著她一個人,那必不是什麼好事。
儀靜見她憂色更重,知道她猜出端倪來了,便出言邀請道:「我正要往山後崖頂打座,珍兒此刻如若無事,不如隨我去那裡看看風景,那裡有一望無際的雲海,我帶你去感受一下宇宙之空茫。」
盛情難卻,樂以珍便答應著,跟她往後山去了。
從那天開始,樂以珍就在碧雲庵中住下了。除了第一天睡了一個懶覺,往後她都是早早地起床。去聽庵裡的早課。用過早飯之後,她會找機會幫庵做些事,比如陪慧清去菜畦中摘菜,或者幫藏書閣的看守曬曬書…
中午用過午飯,庵裡很靜,她會小睡半個時辰,起來後隨儀靜往山後崖頂打座。儀靜盤膝端坐於崖上修煉之時,她也靜靜地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望著眼前白茫茫一片雲海,默默地想著心事。
莊侍衛每天都會上山,只是帶來的消息卻乏善可陳。郭元鳳逃跑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懷明弘被沈家拘著,還沒放出來;懷遠駒的喪事已經辦完了,風光大葬;沈三公子見過五老太爺了,懷家暫由五老太爺懷連鼎支撐著…
漸漸地,樂以珍心裡開始起了疑問。自己已經「死」了這麼久了,沈家怎麼還不放懷明弘出來?還有…細想一想,從到達鳳州開始,只要她一提孩子的事,朱璉廣和他的隨從都會很篤定地告訴她,孩子處於他們的保護之下,只是眼下不是接出來的時機,要她等一陣子。
她認真地考慮之後,感覺其中大有蹊蹺。按照朱璉廣的行事風格,他斷不會怕懷家和沈家找他要孩子,更何況他的侍衛一個個精悍機警,入懷府接個孩子,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若說接了孩子,就會有人懷疑她還活著,那也是說不通的事。早接晚接,不都是會引人懷疑嗎?她隱藏好行跡就可以了,還用等什麼時機?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那日她便試探地問莊侍衛:「小莊,我想孩子了,不如你讓兄弟們幫我把孩子接出來吧,懷家就算是鬧騰,找一陣子找不見,也就作罷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莊侍衛當即為了難,摸了半天額頭才答道:「王爺走前有吩咐,不可輕舉妄動,我們只保護好你,其他的事要等到他回來再做決斷。」
「那麼王爺什麼時候回來?有準確的時間嗎?」樂以珍進一步逼問。
「沒…有…」莊侍衛垂了頭,躲避樂以珍的目光。
「他要是一年不回來,我就一年見不到我的孩子?」樂以珍再問一句。
莊侍衛汗都要下來了:「當然不是,王爺不久就會回來的,夫人要耐心等待。」
樂以珍沒有再問,她回了自己的客房。關上了房門,簡單地收拾了一個包裹。當晚,她早早地洗梳完畢,給儀靜寫了一封信壓在桌上,便上床躺下。
她也沒有睡多少覺,剛至五更天,便爬了起來,穿了一身在鳳州置辦的絳紅碎花普通婦人家的服飾,一又軟底麻布鞋,將包裹背在身上,悄悄地推開了客房的門。
還沒有到眾尼起床早課的時間,庵裡靜寂無人。樂以珍前瞻後顧,確證週遭無人,便輕手輕腳地往山門走去。
到了門口,她悄悄地打開了側門,閃身出庵,藉著殘月的淡光,快速地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