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難解之結
樂以珍向後一倒,就靠在了懷明弘的胸前。她的後背感觸到他胸前溫暖的熱度,立即像被燙著了一般,撲身向前,想要將自己與他分隔開來。
可是她稍稍一動,就有一雙手環住她的腰,將她緊緊地箍住。樂以珍的臉「騰」地一下子燒了起來,一邊小聲吼身後人一句:「放開我!」一邊使勁去扒扣在她腹部的那雙大手。
結果她沒有解放出自己的腰,倒把自己的一雙手也搭了進去。懷明弘將兩隻手輕輕一翻,就抓住了樂以珍的手指,握在掌心一扣,將樂以珍牢牢地固定在了他的胸前。
樂以珍緊張地心都快跳出來了,她使勁地扭了幾下身子,沒能掙脫懷明弘的鉗制,反而聽到他在身後咬牙倒吸一口氣,嚇得她再也不敢亂動。她不敢回頭,不敢面對他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換了一種近似哀求的口吻說道:「你瘋了嗎?你快放開我,你別忘了,我是你二娘…」
身後懷明弘半天沒吱聲,環抱樂以珍的雙臂繃得緊緊的,顯示出他的緊張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抖著嗓子啞聲說道:「你的手…真軟…」
懷明弘本來比樂以珍高出.一個頭來,他略一低頭說話,那氣息就吹進了樂以珍的耳朵裡。樂以珍只覺得耳朵一癢,腦子一暈,本能地挺直脊背來抵抗身體裡那股酥麻的感覺,咬牙說道:「你冷靜點兒,快鬆開!」
懷明弘衝動之下抱住樂以珍,雖.然心中明知不對,卻捨不得這突如其來的一瞬間給他帶來那種顫慄的幸福感,他不肯鬆手,繼續在樂以珍的耳側喃喃說道:「我每次看到你的手,就會在心裡想像,握住這雙手會有什麼感覺呢?今天我總算知道了,原來你的手這麼軟,握著你的手,連我的心都變得無比柔軟…這一刻,很久以來一直存在於我的夢想之中,今天終於實現了!」
樂以珍不敢動也不敢喊,腦子.裡一陣暈似一陣,懷明弘明明就在她的耳邊說話,她卻聽著那聲音忽遠忽近的。就在她快要失去理智的前一刻,她看到了自己的一雙兒女正撒著歡兒地跑向她。她心裡一激靈,咬著牙使勁地往外抽自己的手,卻始終敵不過懷明弘的倔強。最後她心裡一急,偏頭向懷明弘的肩頭一口咬了下去。
懷明弘正沉浸在春水般暖融融的幸福之中,突然.肩上吃痛,他悶哼一聲,卻並不鬆手,任由樂以珍的牙齒嵌進他肩頭的肉中。直到樂以珍口中有一股腥甜的氣味,她才鬆了口,垂下了頭,很無助地哭了起來。
直到她哭得渾身發抖,懷明弘終於鬆開了手。樂以.珍腰間一鬆,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衝去,卻被懷明弘再次拽了回來。這次樂以珍是真的惱火了,她猛一回身,瞪向懷明弘:「你瘋夠了沒有?要是你這樣不懂克制,明天你就回安平去!」
懷明弘不急不惱,整理了一下她身上揉皺的衣.服,慢條斯理地說道:「你這個樣子回去,會嚇壞玉荷的。」然後他抬起袖子來,在樂以珍的唇上輕輕一拭,將那截袖子舉到她的面前:「玉荷會以為她的主子中了邪魔,半夜跑出去吃人了呢。」
樂以珍眼睛一.偏,就看到了懷明弘那玉se的家常服袖子上,赫然有兩抹鮮紅的血跡。她嚇了一跳,再看懷明弘的肩頭,兩排清晰的牙痕印在上面,正在往外慢慢地慘著血珠。
如同一根針「嗖」地扎進樂以珍的心尖上,她只覺得胸口一痛,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漫遍全身的無力感讓她站立不住,她慢慢蹲下去,將額頭抵在雙膝之上,無聲地哭泣著。
懷明弘也蹲了下去,在她的對面靜靜地看著,眉心深蹙,眼神中是一種痛苦的癡纏。
好半天,樂以珍才止住了啜泣,她抹了一把臉,抬頭看著懷明弘:「求求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你明明知道那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你還要往裡跳嗎?忘了我吧,好嗎?等這件事了了,回去後好好跟元鳳過日子,不好嗎?」
懷明弘扶著她站起來,眸光黯然,艱難地說道:「往前一步是深淵,往後一步是泥沼,我只有腳下這方寸之地,動也不敢動一下,很累的…」
「你不要逼我,你要體諒我!就算我不在乎所有人的感受和目光,我卻不能對不起我的孩子!我如今最在乎的身份,並不是什麼懷氏當家人,我最在乎的身份是母親!我是夢兒和實兒的母親!他們是你的弟妹!我愛他們,你也一樣愛他們,對不對?」樂以珍眼巴巴地看著懷明弘,希望能得到他的回應。
懷明弘**吸了幾口氣,將快要流下來的淚水忍了回去。他將頭偏向一側,不去接觸樂以珍那懇求的目光,喉結滾動了幾下,終於說出話來:「是的,我愛他們,他們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可是我更愛他們的母親!罪孽和痛苦都由我來承擔吧,我體諒你,你回去吧…」
樂以珍看著他緊咬著牙關,像是要把所有的心事與痛苦都吞進肚子裡去,卻哽在他的喉嚨處,難以下嚥。樂以珍體會得到他的心痛,因為她的心正在經受著同樣的煎熬。可是話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麼呢?多說多錯,還是沉默吧。
於是她轉過身去,慢慢地走出這間客房,掩上了門。
她來到隔壁自己那間房的門口,靜靜地站著,夜涼漫透她的全身,她卻渾然不覺。懷明弘屋裡的燈一直亮著,她就在靠在樓欄之上,看著他的身影被燭光映在窗子上。他的影子托著腮,一動也不動,她靠著木欄杆,也是一動不動。
就這樣過了好久,樂以珍聽到門「吱扭」一聲打開,玉荷只披著一件外衣,倉皇地走出來,卻在門口看到她,撫著胸口歎道:「哎呀我的太太!你可嚇死我了,天都快亮了,你不多睡一會兒,在這裡站著幹什麼?」
懷明弘那邊,在聽到玉荷的聲音之後,燭光倏地一下熄滅了。樂以珍挪了一下身子,發覺自己的腿已經站得僵掉了,她扶著欄杆跺了幾下腳:「心裡有事,睡不著,就出來透透氣。快進屋吧,我也冷了,回去再躺一會兒。」
玉荷趕緊過來扶住她。主僕二進了屋,上了床,玉荷輕輕地給樂以珍揉著腿:「二太太和二少爺都是能幹的人,什麼事都會過去的,二太太要放寬心。」
樂以珍輕輕地「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玉荷見她呼吸沉靜,一動也不動,以為她睡著了,就住了手,吹熄了燈,在她的身側躺了下去。沒一會兒,玉荷就睡著了。
玉荷的微鼾之聲響起時,樂以珍翻了一個身,面沖床裡,睜開了眼睛。黑暗之中,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上面彷彿還殘留著懷明弘血液的味道。
她自忖不是什麼聖人,剛剛那種局面如果再出現幾次,她不認為自己能一直保持清晰的理智,他的眼神和他的懷抱,都將變成她致命的毒藥,如果她萬劫不復了,她的孩子怎麼辦?
等辦完事回了安平,不管懷遠駒如何,她一刻都不能等了,必須馬上離開!那個定居鳳州的計劃,剛剛從她腦子裡冒出來的時候,還是一個可選項,可是經今晚這一遭,卻變成了她唯一的出路!
想著自己將帶一雙兒女在鳳州生活,遠離情感的糾葛,遠離人事的紛擾,她的心抽痛了幾下,隨之而來是一種安寧。是呀,以她目前的處境,如果能過上一份安寧的生活,她真的是再無所求了。
外面敲響了五更鼓,樂以珍想累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滿屋的陽光。她一骨碌爬起身,喊著玉荷:「什麼時辰了?怎麼不叫我?」
玉荷應聲走過來:「二太太別緊張,時辰不晚呢,只不今兒天氣好,早起就是一個大ri頭。我也是剛起來不一會兒,二少爺已經吩咐下了早飯,一會兒端到這屋裡來吃。」
樂以珍這才鬆了一口氣,起身穿好衣服,來到水盆邊準備洗臉。玉荷將乾淨的巾子送過來時,看了一眼她的臉,突然吃了一驚。
樂以珍瞧她眼神不對,心虛地摀住了嘴唇:「怎麼了?你怎麼這樣看我?」
玉荷收回目光,將巾子搭在盆架上,回身準備樂以珍今天要佩戴的首飾去了。樂以珍狐疑地看著她假裝忙碌的背影,拿起巾子來在嘴角一抹,果然看到那棉巾蘸上了一小塊幹掉的血漬。
她的臉馬上熱了起來,尷尬地將臉埋在盆子裡,使勁地往臉上撩水,心裡卻在暗暗地罵著懷明弘——他昨晚擦了那麼兩下,她還以為擦乾淨了呢!
等她擦乾淨了臉,她和玉荷都已經恢復了神情。梳妝完畢,玉荷便出去喊小二將早飯端上來,叫了懷明弘和岳掌櫃一起過來用飯。
早飯擺好,三人在桌前坐定,樂以珍下意識地往懷明弘的肩頭看了一眼。chun衫薄,樂以珍一眼就看出來他沒做包紮。她咬了一下嘴唇,招呼一句:「快吃飯吧,吃過飯咱們商議一下今天該做什麼。」
岳掌櫃答應一聲,埋頭開始吃飯。懷明弘也拿起筷子來,想要伸筷子夾面前的小菜時,胳膊卻沒有抬起來。他輕輕地呲了一下牙,稍稍一**,將筷子送到了碟子裡,夾住一根筍絲,送進了嘴巴裡。
他邊嚼邊看樂以珍,見她盯著自己的胳膊,鼻尖有些發紅,趕緊將筷子伸到更遠的一個碟子裡,邊夾菜邊說:「二太太也吃飯,別光看著,再不動筷子,岳掌櫃就把這一桌飯菜掃光了!」
岳鵬天正低頭喝粥,被懷明弘最後一句話嗆住,憋得臉都紅了,趕緊起身跑出去,扶住欄杆咳了半天。
懷明弘促狹得沖樂以珍眨眨眼:「這一桌飯菜現在是咱們倆的了,快吃吧。」
樂以珍這才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