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清楚了?是那個老道有問題?」樂以珍一聽懷明豐觀的雲中道長,昨晚的尷尬頓時拋諸腦後,傾身看著懷明弘。
懷明弘面對她急切地探詢,稍稍露出為難之色:「事實上…始作俑者還不是他…他是受人指使吧…」
「夏玉芙?」因為雲中是夏玉芙請去的,樂以珍的第一反應便是她作了手腳。
「她也是受人指使。」雖然懷明弘覺得很難啟齒,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咬牙說出來了,「事實上,這些事都是南斗院那位做的手腳,不知道他怎麼與夏玉芙聯繫上的,要夏玉芙去請五豐觀的雲中給奶奶做法事,而他早就給雲中安排好了戲碼,只等我爹與那老道見了面,他們的戲就開演了…」
「懷遠清!」樂以珍恨恨地咬著牙,「他果然不肯善罷甘休!那麼招魂法術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世上哪有什魂法術?就算是有,怕也不是雲中那等騙吃混喝的小道能領會的,其實所謂的招魂法術就是個幌子,他張牙舞爪地做做樣子,關鍵是最後給我爹喝的那碗符水…」懷明弘說起這件事來,心情也很不好,加上昨晚一宿未睡,他的臉色越發難看。
「符水?稀釋了西土在其中,?」樂以珍是個聰明人,反應機敏,懷明弘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已經能把事情的大概想明白了「西土是夏玉芙提供的,對不對?」
懷明弘點了頭:「我只是不明白,這個把戲並不高明,我爹縱橫生意場這麼多年,怎麼像初出茅廬一般,這種當也會上嗎?」
樂以珍聽懷弘這樣問,她的心開始劇烈地抽痛起來。她很怕自己在懷明弘面前失控哭出聲來,於是她將所有惱恨、無奈和失望都集中成一股力量,發狠地攥著手中的茶杯。
「你…沒事吧?」懷明弘見她se陰沉,咬著牙不說話心地問道。
「你爹他是其精明地一個人。他會不知道他喝下地是什麼嗎?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樂以珍覺得每說一個字。她地心就會痛一下。「我猜他不知道這件事與二老爺有關。他一定以為這只是夏玉芙想拉他下水。而他也不做深究樂得順水推舟。他無法走出喪母地心痛。就用這種方法麻痺自己。有蕊兒地事在先。他會看不明白嗎?」
樂以珍地話語悲帶怒。懷明弘不好評判自己地父親。也不知道如何接話。便垂首沉默著。樂以珍覺得自己再說下去。非哭出來不可。於是她停了下來一杯茶一飲而盡。將茶杯往桌上一丟。靠在椅背上喘著氣。
「那…」懷明弘小心地開口。「這件事二太太打算如何處置?」
「那個老道妖術騙人。送他去見官!」樂以珍直起腰身。陰沉著臉說道。「從今天開始。斷了夏玉芙地西土煙!看她還拿什麼去禍害老爺!」
「那我爹呢?」懷明弘輕聲問一句。
「你爹?」樂以珍正被事實真相氣得頭腦發暈。一時誤解了懷明弘地語意。一拍桌子說道「若不是因為那個人是你爹。我早就去請宗會裡地長輩商議。將他逐出懷氏門庭了!還至於留他到今天。來禍害這個家嗎?現在看來他歹心不死。要如何處置他先拿一個主意吧。我去找老爺談一談。回來後…」
「啪!」懷明弘雙目圓睜掌擊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嚇了樂以珍一跳:「你這是什麼意思?」
「二太太記性不太好,我好像跟你說過只有一個爹,其他人與我沒關係!」懷明弘深覺受侮,脾氣也大了起來。
「那好!既然你這麼想,你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樂以珍雖然能明白他的感受,但她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你只管好我爹,其他的事我來做!」懷明弘說完,站起身來,一撩袍擺,頭也不回地出了展樂堂。
樂以珍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堂外,又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她認真地想了一下這件事,除去傷害到定兒這一件外,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可收拾後果。算算日子,那雲中老道給婆婆做七七道場的時候才騙上懷遠駒,到今天也不過才兩個月,後果應該不算嚴重,連懷天蕊都可以戒掉的毒癮,懷遠駒一個大男人,還忍不下這點兒痛苦嗎?
這樣想著,她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出了展樂堂,吩咐人備好車,她準備去帽兒胡同,找懷遠駒談一談。臨出門前,她又讓人將蕊兒和夢兒叫了來,她決定帶著兩個孩子去,尤其是蕊兒。
馬車剛剛出了府門,沒走出多遠去,身後就有人追著喊:「二太太!大少爺房裡的小姨奶奶要生了!」
樂以珍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吩咐車伕道:「先回去吧。
等樂以珍來到鍾兒的房裡,已經聚了不少人在那裡,連深居不出的沈夫人也早早到了,她坐在正中央的上座,旁邊陪著大少奶奶安冬卉、二少奶奶郭元鳳和孫姨。
鍾兒吃痛的喊叫,一聲比一聲響亮。懷明瑞搓著手:著圈,不停地嘀咕著:「怎麼還不生?什麼穩婆?怎麼疼成那個樣子?」
「你給我坐回去!」沈夫人出聲斥他一句,「多大的事?不就是生個孩子嗎?大夫是回春堂請來的,穩婆是咱們家常用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轉什麼?」
沈夫人的聲音很輕,但還是很具威懾力的。懷明瑞縮了肩膀,乖乖地坐到孫姨娘身邊,卻仍是忍不住往裡間伸脖張望。
他這個樣子,讓一旁的安冬卉非常不安。她面上掛著微笑i揮著自己房裡的丫頭婆子們做事,但樂以珍卻看到她藏在袖子裡的那隻手,緊緊地攥著拳頭,指關節已經泛了白。
樂以珍起身,拉著安冬卉出了屋,在門外的廊下站定:「冬卉,你不要這麼緊張,放輕鬆一些…上次的事情之後,明瑞對你怎麼樣了?」
安冬卉苦笑一:「多謝二太太,他…對我還算客氣吧也怪不得別人,誰讓我的肚子不爭氣…」
「唉…」樂以珍輕拍她的手背,「們兩口子的事,我也不好多說話,我就是看你挺緊張,拉你出來說幾句話。屋子裡有好多人照看著呢她們先忙著,你坐在這裡透透氣,放輕鬆。就算鍾兒生了兒子,從名義上說,那也是你的兒子,你要學學元鳳,該強則強,不可一味地讓著明瑞。」
「我知道了。」安卉答應著樂以珍的話,語氣卻是弱弱的,讓樂以珍很是無奈。
兩個人正說話子裡傳出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接著是一陣歡喜的恭賀之聲。安冬卉咬緊了嘴唇,使勁地吸了幾口氣,擠出一個笑臉來看樂以珍:「生了,咱們進去吧。」
等兩個人再回去,屋裡經是一片歡騰。懷明瑞笑得見牙不見眼,抓著孫姨娘的胳膊反覆地說一句話:「兒子!我有兒子了!」孫姨娘很高興,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個勁地點著頭。
郭元鳳白**二人一眼,走過來對安冬卉說道:「恭喜大嫂房中有後了。」
其餘人趕緊跟過來向安冬卉道喜:「恭喜大少奶奶,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一定會多子多福。」
安冬卉此時已經完全鎮定下來,笑著回應大家:「謝謝,也要恭喜太太和二太太,咱們長房有孫了。」沈夫人微笑點著頭:「是啊宗有靈,保佑咱們長房人丁興旺吧…這孩子雖是庶出是長孫,終歸是件喜事明瑞這一房的人,通通有賞麼個賞法兒,珍兒揣量著辦吧。
「太太做主就好。」沈夫人已經很少出面了,因此她說的話,樂以珍還是很給面子的。
「恩…查一下舊例,我記得明瑞出生的時候,賞了巧香金錁兩對、緞子五匹、玉鐲一對,屋裡的人每人賞半弔錢,就依這個例吧。」沈夫人緩慢卻清晰地說道。
「太太好記性,還查什麼舊例呀?就依太太的吩咐辦去。」樂以珍看一眼郭元鳳,後者趕緊附和:「就依這個例,回頭讓大嫂這邊的管事婆子找我領對牌…」
「太太,二太太…」一直在旁邊傻樂的懷明瑞突然插嘴說道,「我能不能給鍾兒格外討個賞?這可是咱們家的長孫呀,鍾兒她…剛剛很辛苦的…」
沈夫人當即沉了臉:「我生過天蘭和弘兒,巧香生過你和天薇,二太太也生有一雙兒女,我們哪個格外報過辛苦嗎?身為女人為夫家添枝散葉,不是天經地義的本分嗎?怎麼就她格外有功?給她破了例,將來冬卉生養,又按哪一條來算?這個規矩不能破!還有…你行事要有分寸,別以為我天天在佛堂裡,就什麼事也不知道了!」
懷明瑞沒有討來賞,反倒討了個沒趣,悻悻地閉了嘴,進屋看兒子去了。
沈夫人和樂以珍也帶著一眾女人進了裡間,看過孩子之後,安撫了鍾兒幾句,便出了屋,各自散了。鍾慧院和樂熙院是往一個方向去,沈夫人便和樂以珍相攜著一齊走在迴廊之中。
「你的臉色很難看,昨晚沒睡好嗎?」沈夫人仍是剛剛那種沉穩的語氣,一字一頓,不緊不慢地問道。
「一切都好,太太不必擔心…」樂以珍笑了笑,故作輕鬆地回道。
「你真當我在佛堂誦經,外面的事就一無所知了嗎?」沈夫人站住,撿一處陽光充沛的位置,坐在了美人靠上。
樂以珍瞧她這個架勢,知道她要與自己正式談一談了,只好在她的對面坐下來,問沈夫人道:「太太都聽說什麼了?」
「昨晚你喝得醉熏熏回來了,這可不是你一貫的作派,你一向都很持穩的,喝醉酒…在我印象裡只有這一次,而且…弘兒半夜出去後,天亮才回來,你還說沒事嗎?」沈夫人坐在陽光裡,瞇起眼睛看樂以珍,等著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