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聽樂以珍說要出門,惴惕地問一句:「姨娘要去哪
樂以珍從鏡子裡看著定兒,反問她一句:「如果我說要回鳳州,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定兒手下稍稍一頓,將身子倚靠到梳妝台上,看著樂以珍說道:「姨娘若是決定回鳳州,我當然要跟去的。只是我倒不覺得你現在回鳳州是個好主意。」
「哦?怎麼不是好主意?你瞧這府裡亂的。要是真回了鳳州,就咱們幾個人,多清靜呀。」樂以珍手中點著胭脂膏子,輕輕地說道。
「姨娘多聰慧的人啊,有些事自然比奴婢想得明白。要是能躲得開,姨怕是早走了呢。暫且不說老爺那邊丟不下姨娘,就算是老爺鬆了口,答應送姨娘回鳳州,姨娘怕是帶不走小少爺呢,咱們小少爺如今就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你要是把她的命根子挖走,她還不得追到鳳州搶人?只要小少爺還在這府裡,怕是讓姨娘離開,姨娘也離不開呢。」定兒看著樂以珍,說得井井有條。
樂以珍聽了,側仰著臉笑看她:「你說出這麼多的理由來,無非是不想離開小楊罷了,大不了我跟老爺要了小楊,一起帶過去,你就安心了。」
「姨娘胡說!」定兒當即紅了臉,「人家說正經的,你偏往歪裡說,你要真能回鳳州,我馬上收拾了東西,抱著五小姐跟你走。」
樂以珍跟定兒閒嗑了這麼幾句,心情也放鬆了,抿嘴一樂:「我知道你忠心,我是逗著你玩呢,鳳州再好,我暫時也是回不去的,我是想帶夢兒去看一看婆婆,算是散散心吧,這幾天實在是鬧騰得人堵心。」
「姨娘要散散心,當然是好的。只是…我有幾句話憋在心裡好久了,姨娘別嫌我囉嗦。」定兒乾脆扯過一張凳子,坐在樂以珍的身邊,一本正經地說道,「咱們這府中內院的女人,姨娘是拔尖的人品,本就不該屈居人下。以前大家各安本分,姨娘又有老太太的信任,有老爺的偏寵,日子倒也過得順遂,咱也不好爭什麼。可是眼下不同了,那個女人…就那樣地,老爺都能娶她為平妻,姨娘你差什麼呀?」
「我看老爺對她那心思,怕是她想要的,就沒有不能依順的。今兒搶走了四小姐,逼死了何姨娘,趕明兒保不齊鬧到姨娘的頭上來。明著還好,就怕她起了壞心思,暗裡動點兒手腳,咱們這可有兩個孩子呢。所以我覺得,姨娘一味的躲避是不行的,不能讓那個女人得了逞。
「雖然我不知道老爺到底虧欠了那個女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來。老爺從回來就說要正式迎她進門。到現在也未施行。無非就是礙於姨娘地不滿。姨娘何不趁著老爺還在意你。老太太正偏向你地好時機。給自己爭個名分?老太太對你再好。她年歲大了。總有去地那一天。老爺再喜歡姨。也不會整天守著你。所以靠人終究比不上靠自己…」
樂以珍低著頭一根一根地撥著玉梳上地梳齒。靜靜地聽定兒將這長長地一篇話說完。握住定兒手說道:「你地話…有道理。我昨晚都沒怎麼睡覺。也想了好多。今後…你多幫我經心些事情吧。我先去婆婆那裡住兩天。散散心。舒口氣。回來後咱們再談此事。好嗎?」
定兒見樂以珍已經開了竅。心中欣慰。痛快地答應道:「你去吧。府裡地事我幫你掌著眼呢。有什麼風吹草動。我讓人去那邊喊你。只是…你怎麼跟老太太告假呢?」
「當然是說去看王妃嘍。這裡我又不認識別人。」樂以珍將一根簪子別在髮髻上。起身去拿自己地毛氅。
定兒卻咂了一下嘴巴:「你老說去看王妃。老太太能信嗎?」
「婆婆又不願意讓人知道她地存在。我不說去看王妃。難道要說去外面吃酒賭錢嗎?呵呵…不要緊。我又沒幹什麼見不得人地事。被抓包了也怕。」樂以珍輕鬆地笑著。披上毛氅向老太太告假去了。
老太太倒是蠻痛快,聽她說要去王府散散心,當即答應下來。樂以珍試探著問一句:「老太太,上次王妃就說要看我兒子,那時候他還沒長好,也不好抱出去,不如這次我帶上他給王妃瞧瞧,可好?」
「不行。」老太太果斷地回絕,「這大冷地天,你再把我孫子凍出點兒毛病來。等天暖了,你愛往誰家帶都可以,現在肯定不行。」
樂以珍扁了一下嘴,只好作罷。她回了自己屋,收拾了幾樣東西,給婆婆拿了些補品衣料,便帶著夢兒出府,往她那處位於城西的小院去了。
婆婆見了她很是歡喜,隨即看到夢兒,更是高興得有牙沒眼,摟著夢兒親了又親,哄夢兒喊她奶奶。夢兒一直就是個乖寶寶,跟婆婆更是自來親,咧著只有幾顆牙齒的小嘴巴,親熱得叫著奶奶,叫得婆婆眼淚都快下來了。
一老一小二人玩得高興,樂以珍也陪著笑了一回,就坐到窗邊上,捧著熱茶慢慢喝著。
夢兒玩累了,窩在婆婆的懷裡睡著了,樂以珍過去抱起她,將她安置到床上。婆婆等她忙完了,又重新坐回來,看著她地臉慈祥地笑問:「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了?能不能跟婆婆說說?」
「婆婆怎麼就斷定我有不如意的事?」樂以珍抱著暖手爐,偏著頭問婆婆。
「你那笑都只掛在嘴邊上,連眼睛裡都沒進去,我還看不出來?誰欺負你了?」婆婆靠在椅背上,等著樂以珍的回答。
「婆婆果然心細。」樂以珍撥了撥暖手爐裡的香塊,歎氣道,「你就是沒發現,我也會跟你說的。我在這世上也沒什麼親人,如今除了這一雙兒女跟我最親,再要論就是婆婆了,我還要婆婆給我拿個主意呢。
婆婆聽她這樣說,心裡感動:「什麼事?你說來聽聽,婆婆好歹一把年紀了,見過地事多,總能幫我揣度揣度。」
於是樂以珍就將懷遠駒西行歸來,帶回了芙兒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她講完了,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婆婆地話兒。只見老太太將頭靠在高高的椅背上,緊緊地閉著雙眼,兩隻手握著椅子把手,整個身體呈現一種僵滯地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