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時白太妃遣人請上官敏華榮福宮走一趟。()()。玲瓏神色複雜抿唇不答未盡之語。踏進宮門之前玲瓏似是不忍低低道:「莫出頭。」上官敏華微覺詫異望過去玲瓏又轉開眼不敢看她以避開她的詢問。
上官敏華輕皺眉抖了抖袖子暗自琢磨個中緣由。她也未曾往自己身上想倒是想那些人晦氣未淨又要用什麼法子來折騰於她。宮人唱喏罷上官敏華半拎起多層重錦織就的花釵禮衣下擺低眉順眼一步步走進這真正的宮斗之所。
白太妃當中坐神色古怪隱含怨恨之意待她跪下行禮上位者的神情愈怪異還有濃濃的殺意。上官敏華抬眼微微笑太妃又緩和了神色讓人給她看座。上官敏華鎮靜地坐下面向眾位嬪妃她未曾掃視眾妃倒是垂間那些怨意的打量讓她諷笑。
當日這榮福宮千嬌百媚左右爭奇鬥艷如春光燦爛;今日張張嬌艷的明媚面染上病重的蒼青色繁花凋零飽受殘冬寒風摧殘委實讓人唏噓歎息。
忽地窗外傳來老宮人的怒喝聲:「招是不招?」
被打者也是硬氣未曾出聲。老宮人命繼續鞭打那個下毒者上官敏華這才知悉今日一會為的是那日生在榮福宮的毒案。門外傳來陣陣鞭笞與棒打聲她心中奇怪怎地不是交於刑部或者如後世所說的宗室落?
白太妃重整了神色拿起茶盞輕吹一氣。要給各宮賞那福祿壽禧的玉環。她道眾人皆受罪帶上寶物有助平心靜氣。眾人拜謝白太妃有意為上官敏華親系玉環。轉過臉來問道:「敏丫頭身子可利索了?」
上官敏華屈膝行禮答曰:「謝太妃娘娘掛懷。敏兒身子安好。」
話音剛落席中即有人嗤笑陰陽怪氣地罵道:「能不好麼?蝕骨全進了咱的肚裡。」
「哪像咱們幾個苦命地生生疼了幾天幾夜還不知這毒是否除淨。」
「太妃娘娘真是慈悲。」
人人說那使毒之人心思毒辣。竟是要活活疼死宮中各家貴人;妃嬪們搭腔尋常人哪裡如此泯滅良知必有妖孽作祟。
今日一會人人話裡有話句句帶刺上官敏華若還聽不出來那她也白吃數十載的米飯。只是這種後宮女子瑣事非但無趣讓她心生厭煩幾乎都忍不住心中那股子妖嬈之氣反諷回去。
但聽白太妃呔了一聲。微帶怒氣掌拍茶几子道:「休得妄言。」
嬪妃們一凜又安靜地低伏不語。
上官敏華靜觀今日之戲文。也是這白太妃先說流年不利才有這等禍事。死了哪些個人又歷數那些女子生時多麼可人知。她地皇家媳婦們或神情哀淒。或舉帕拭淚道太妃娘娘有三清真人照拂。必定洪福齊天。
白太妃似有感觸有意無意瞟向少女方向道:「你們吶若是心裡受了委屈與哀家明說便是哀家必會做主萬萬不可造那殺孽。」
老宮人應聲踏入宮門跪倒回稟:「稟太妃娘娘那賤人仍是堅持說他受七少皇子妃之命。」
「大膽!」白太妃怒極拍桌震得那玉桌上茶碗匡當響足見其之驚。
上官敏華起初沒聽懂七少皇子妃說的便是她自己待眾人把幕後主使這個屎盆子全扣於她頭上她才緩緩抬起頭慢騰騰地問道:「我、做、的?」
「若非汝何以不見汝身之蝕骨?」
「真正是妖孽如此孽障還能大笑如斯!」
「可不是那日吐血不到一日便蹦達得歡連裝樣子都不願呢。」
上官敏華這輩子碰上地最荒唐的事莫過於此莫說集體毒那日是身單力薄地她次見到諸位嬪妃便是榮福宮那戒備森嚴的御膳房又哪裡是說讓人投毒便投的。
這贓栽得如此「有水準」莫道她笑不能言笑不起身。
須臾她收住笑。轉過身面對白太妃。這位目前後宮的最高掌權者眼神似千年寒冰那殺意從慈眉善目下澎湃湧出儘管只在那一刻。
白太妃一臉慈愛道她本人絕不會相信這種荒誕不經的謊言;但又問她要解釋何以蝕骨之毒未蝕其骨。
既不能提及秦關月地名諱又不好講圍繞於藏嬌之上那虛無飄渺的傳說。上官敏華輕啟唇道:「太妃娘娘何不讓敏華與那受命於人的投毒者面面對質也好說個明白?」
老宮人見白太妃答應揮手叫人把那受刑者提進來。上官敏華微微退後兩步解下披帛叫身邊一名隨侍的素衣宮女披好又借手把皇子妃的頭飾都加於她身。做完這一切那受刑者也被扔進這多堂會審之地。
老宮人照她吩咐再三問受刑者那裝扮過的宮女可就是他口中的指使者。
「哪來的醜物敢替吾主真身!」
這人認得貴為禮部尚書府三小姐的相貌。
那便是這內宮之人無疑能潛伏於榮福宮深處並在關鍵時刻整得白太妃灰頭土臉地除了那人還有誰。
上官敏華心中一動精神不由得注意起來。那人週身血肉模糊內腑破裂且失禁之虞不少女子憎惡掩上口鼻;待此人抬起頭來亦是滿頭血污只聞得他咭咭慘笑喃喃說著對不起主子之類的話。
她陰陰地笑起來自她落入此處紅塵日日戴那面具宛若圈禁饒是再好的忍耐也壓不住本性。今日不作倒是對己身不起了。
這個人口中地主子是哪一位她心中早已算得明明白白。
上官敏華從帳後走出輕輕地來到這受刑者之前語調輕緩道:「抬起頭來。」
台上台下兩人雙眼猛地對上那人見到她等死的淺眸中怨恨剎那如萬千利箭突直直刺入上官敏華地心中。這人眸中怨恨如此之濃如此之深如此之重令上官敏華心裡愈容不下。
「主子奴才沒完成你地托付奴才罪該萬死奴才對不起主子!」說著這人便要自動求去。上官敏華豈容他順意僅一句話便留下這人性命她一腳抬起重台履的方頭鞋尖抵住對方地下巴語調輕緩眼神凌厲道:「任本姑娘活得如此滋潤就這樣不覺得太可惜麼?」那人撞地的去勢緩了一緩上官敏華收回腳語氣愈輕柔好似傾注了所有的柔情她道:「七月那場大火燒掉了所有的痕跡卻燒不掉心頭的記憶。你可知道那位曾經天朝最尊貴的女人去之前在受什麼樣的罪麼?」
上官敏華告訴他廢後雙手上最漂亮的指甲被生生拔出鞭笞到體無完膚又用鹽水連剝三層皮再生火燒烤受盡世間至極至苦之後烈火焚燒而亡。
這受刑者睚眥俱裂鮮紅的血珠滾滾滲入白色的地毯。
「你這個妖物連蝕骨都毒不死你居然還活著!皇后娘娘小丁子對不起你對不起甘氏一門……」他激動得想從地上爬起來露白骨的手掌在玉石面上留下道道血痕邊扭動著殘身邊用世上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上官敏華不得好死。
眾嬪妃驚駭得三步後退上官敏華任由那白指骨抓住她的裙擺轉過頭冷眉冷眼道:「可都記下了?」
老宮人拿著紙筆顫抖不已連連點頭。上官敏華向面色鐵青的白太妃微微一笑道:「太妃娘娘您聽這人好可惡竟然連死去的人也不放過呢。說什麼皇后娘娘托夢於他她死得好慘全身被火燒得焦黑即使是黃泉路上也痛得有口難言……」
「住、住口!」白太妃面色白煞色中又帶著濃濃的黑她又驚又怒又怕連連叫人把那妖言惑眾的受刑者拖出去亂棍打死五馬八屍。還沒等她吼完便仰面倒下宮女嬪妃驚慌失措局面益亂起來。
生時那甘後便是白太妃心口的一塊病瞧便是死了還是老樣子。
上官敏華笑意盈盈低頭看那人語氣還是那樣溫柔好像帶著天生的憐惜憐憫於他即使付出他最珍貴的仍是報錯了仇。
她道:「真是可憐的棋子呢。」
這受刑者死魚般的眼睛直直地瞪著被抬下去的白太妃死氣緩緩爬上他的僵硬的骨掌他的喉結上下一動擠出一點破碎的聲音:「牡丹亭。」
上官敏華挑挑眉甘皇后身後的勢力就這樣子到手真是讓她沒有半點真實感。要知道之前就奇怪皇后怎麼那麼簡單地就被除掉所以她才猜這場毒局是那個女人的最後瘋狂之舉。只是沒想到還能釣到更多的東西。
若是甘皇后能生還怕是氣也要氣到吐血而亡上官敏華想來想去再沒有比這更有趣的事。她才勾起唇身邊那些收拾殘局的宮女竟然嚇得做鳥獸狀一轟而散。
上官敏華眉頭深鎖單手撫上自己的嘴角暗想:難道我笑起來很嚇人?也好省得受那冤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