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睡了一覺,敏華醒來精神氣兒十足,去了皇宮學堂,司空蕭捂著屁股,正和清眉等人說著昨日之舉。見她到,連聲問她的手傷勢可有好轉。瞄了眼虎視眈眈的郡女,敏華輕輕搖了搖頭,坐到自己的位上又開始練字。
「昨晚上大哥在書房裡喝酒。」
清眉問為何司空蕭這麼開心,他解釋道:「聽白叔叔說大哥有十五年沒喝酒了,白叔叔說大哥那是心裡高興才喝的。大哥誇我懂事,還說我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敏華心底切了一聲,專心練字,也不知是否因為心情大好的緣故,今天瞄紅的時候覺得順利極了。
弱者聯盟眾成員正欣喜於他們的小小成就,後面的江一流走上來,嘲弄道:「哈哈,司空蕭,屁股開花的滋味怎麼樣?」
「臭丫頭,有沒有哭鼻子呀,哈哈,手一定痛得很厲害吧,完不成夫子的功課還要再挨頓板子!」說這話的是洛生,上書省令長的九公子。
司空蕭站起來,剛要去教訓兩人,卻見任復秋飛快地取走郡女送他的那個軟墊子,念道:「送給勇敢的小將軍青山哥哥,惡,酸不溜丟!」
「還來!」司空蕭生氣地喊道。
江一流馬上叫給他看,任復秋把墊子扔過去,司空蕭忍痛去追,洛生又把東西扔給任復秋,慢慢地,四個男生爭墊之戰演變成全體學子演武大戲,清眉眼淚汪汪,急得團團轉。敏華望了眼鬧哄哄的課堂,在學堂門口,無聊地打著哈欠。
撕拉一聲巨響,那個被爭來搶去的墊子破了,任復秋和司空蕭兩人一手扯著一處線頭,任復秋、江一流等人愣了愣,扔了布片,轉身就走。正要息戰,卻被人從後頭撲倒,紅了眼的司空蕭騎在他身上,發了狠似地拿拳頭猛揍任復秋。
江一流和洛生一看同夥被打,發了狠拎了桌椅便向司空蕭砸去,敏華傻了眼,立即衝過去,想要拉開江一流和洛生,被兩人狠狠一推,剛巧撞在桌角上,敏華覺得有股熱流從額頭冒出,伸手一摸,破皮了。
「啊~敏華妹妹流血了!」清眉原地尖叫後,亂糟糟的課堂內人人向敏華看去,已被人打得頭破血流的司空蕭,這下更發狠了,抱住江一流狠狠向牆壁衝去,敏華急忙大叫:「鬆手,你會撞傷他的。」
「敏華妹妹,你沒事?」司空蕭停下,敏華衝過去,把手絹摁在他血流汩汩的額頭,嗔怒道:「叫御醫!快躺下,鼻子都流血了。你做甚這麼發狠?」
司空蕭嘟噥道:「他們弄破了……墊子。」
一群沒長大的小屁孩!敏華挫敗地答道:「真是吃抱撐的,好了,自己按著傷口,我去看看他們幾個,別被你打斷了骨頭才好。」
她唬唬有聲地走到江一流等人旁,道:「兩個笨蛋,想流血流到死嗎?仰頭!」接著,很爽快地從他們身上摸出手絹,爬到椅子上,塞住他們的鼻子。然後,她蹲下身子,在那個昏死過去的任復秋鼻下探了探氣息,回頭吼道:「御醫怎麼還不來?張簡,你還不給我去催!」
司空蕭,應該說全部學子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敏華不分敵友,有條不紊地,威風凜凜地指揮未受傷的人收拾弄亂的課堂,聽她的吩咐湮滅罪證。
清眉在司空蕭旁邊抽抽答答,見敏華要去幫敵人,急急叫道:「敏華妹妹,是他們打了青山哥哥?你怎麼還幫他們?嗚嗚……我要叫爹爹把他們統統抓起來。」
敏華懶得理會,對其他人大吼一聲:「看什麼看?還不快點,想被夫子罰抄書嗎?」
還未見其他人動手,只覺眼前一陣發暈,她自己先暈倒了。
敏華醒來後,面對的是美人娘親通紅髮腫的眼眶,山羊鬍老爹猥瑣得讓人想犯罪的奸笑,大夫低低叮囑了些忌口,留下藥方告辭走人。
「人醒了就好,琴娘,老夫有事與你說。」
夫婦倆離開後,一個小黑影閃進敏華的房間,他趴在床頭,道:「敏華小姐,皇宮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回鄉下吧。」
敏華看了看這個奇怪的柳家小兒,沒有搭腔。又聽他說:「好吧,敏華小姐你不想去鄉下那咱們就留在城裡,那個張簡,真沒用!我會努力練劍的,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隨後,蹬蹬,頭也不回地跑掉了。敏華啥也沒聽明白,她左右為難:要不等年紀大點再報恩?可這人情債一直放在心上多難受!早還早了。
休養了五天,敏華又被送回學堂,墊子未做熱,就被告知司空蕭走了。接過侍從手中的信,敏華瞄了再瞄,再看看眼眶通紅的清眉郡女,確認了那少年真被他大哥給送了去邊關的路。
就在今早,西南將軍也啟程回了南城邊關。
不告而別?敏華心情大壞,隨手甩了那信紙,拿出紙筆開始描紅。
「敏華,你在寫什麼?」
秦關月的打岔驚醒了敏華,她低頭一看,那竹質地的宣紙上佈滿黑圈圈。敏華大驚:不會吧?嚴格說起來,自己只見過那人一面,他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品xing一無所知,怎麼就會無緣無故地喜歡上人家呢?又不是花癡,假的,一定是假的。
「敏華,你是否有恙?」
敏華緩緩回過神,對上秦關月關切的眼神,心中哀呼:佛祖在上,信女如此虔誠,為什麼會發生這樣可怕的事?
「敏華,凡事依心而走,無需思慮太多。你心思恍惚恐有不便,夫子讓侍子送你回府休息。」
感染到秦關月語意中的溫和與堅持,敏華沉重地點點頭,抱了書具,離開從樂院向南大門走去。
喜歡上那人意味著災難降臨,當然要快刀斬亂麻。
先不說其他什麼要求,單是那人年紀比這個身子大兩輪,自己就是有心去拐人,那世俗的唾沫星子、家族祠堂的籐鞭、豬籠也得把自己給弄沒了。更何況,那頭狐狸老爹把自己弄進皇宮學堂是個什麼意思還不清楚麼?
報完恩就離那人遠遠的。敏華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怎麼地,砰地一聲她撞上了人。
「走路不長眼的狗奴才,還不給本皇子跪下!」
回過神,敏華正奇怪張簡那廝去了哪裡,一聽這略微熟悉的嗓門兒,她抬起眼,正是那發誓不出太廟的流氓頭子周承熙。
裹著白布條的任復秋狠狠推了她一把,敏華踉蹌兩步,那江一流和洛生一個拽她辮子,一個生腳絆她,幾人嘻嘻哈哈,不一會兒就把敏華推倒在地。
「哈哈,死丫頭,還想有人來救你嗎?」
「怎麼不哭了?再去告狀呀,哈哈。」
「你的小將軍不在了,看誰還敢護著你這個臭丫頭!敢陷害本皇子,要你好看!」周承熙說著便踢來一腳。
這一踢,讓敏華剛結疤的腦門撞在了青石板上,多少有些吃痛。暗忖這些男孩出手真的沒個數,尤其是這惡徒,今日難逃一劫。
正要開口嘲諷自救,卻見那美人娘親在宮門久候自己不至,由守門宮人領了尋自己來。見自己正被人欺負,扶了nǎi娘的手,慌裡慌張小碎步跑來,撲通一聲跪倒,結結巴巴道:「七殿下,敏兒年紀小,若有冒犯之處,萬望恕罪。」
敏華又氣又惱,抹去鼻子掛下來的兩汪血流,攔住上官夫人yu磕頭的動作,道:「娘,你起來,他不能怎麼樣你。」
周承熙忽地一聲衝到敏華前頭,一把拎起她的領口,惡狠狠道:「上官敏華,本皇子要治她一個無視皇子罪,量來也沒人會放一個屁!來人,給上官夫人二十板子!」
上官夫人嚇得渾身瑟瑟,敏華真正氣極,回道:「好不要臉的東西!當日你在皇帝文武百官面前立誓不抄完那新學就不出太廟,如今見證人不在大都,私毀契約。現下倒要問問尊貴的七皇子殿下,你這等作為要置皇家顏面於何地?這事要拿到皇帝面前,你又如何交待?!」
任復秋等人見狀,拉回怒火燒紅臉的周承熙,耳語一番後,周承熙難看的面色變好,轉到敏華跟前,冷冷地盯住她,道:「賤骨頭,你衝撞了本皇子怎麼說?」
敏華讓那nǎi娘把上官夫人扶起,自己回身走到周承熙前頭,迅速跪倒,給這位七皇子畢恭畢敬地行禮,和其他學子一樣,恭恭敬敬尊呼道:「敏華給七殿下請安。」
伏倒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周承熙重重哼了一聲,帶人轉身又走了。敏華吁了一口氣,瞧,低頭一點都不難,當他是塊石頭就行。
上官夫人哆哆嗦嗦地上前扶起她,剛要開口,敏華冷聲阻止她,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敏兒,娘親……」
「以後別來了。」
頭好暈,敏華眨眨迷糊的眼睛,只聽得身邊人哭叫連連,不一會兒就沒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正被山羊鬍老爹抱在懷裡,聽到他壓低聲音向大夫轟炮:「再不上心,老夫拆了你那招牌!」
大夫唯唯諾諾地應了,美人娘親在一旁吸鼻水,山羊鬍老爹怒道:「晦氣,要哭出去哭!」
敏華揪了揪老爹的鬍子,示意自己已經醒來。山羊鬍老爹笑花了一張老臉,道:「好孩子,好孩子……」
「敏兒,你哪裡不舒服?」
敏華搖搖頭,大夫不失時機地說道要傷者多多休息,上官夫婦囑咐她好好休息後,兩人便出了屋。
身上的傷並無大礙,睡了兩天,敏華自感可以下床,卻被新來的侍女阻止,她笑道:「好小姐,喝了這碗藥再看書。」
敏華放下手中的繡衣,抬眼打量了一番這個珠圓玉潤的侍女,氣度極好,眉眼生得也極佳,像是讀過書,行事說話並不木訥,頗有分寸。聽山羊鬍老爹說是從祖輩宅子裡調派來的,她心裡一動,問道:「叫什麼名兒?」
「九太太給了個新名,叫玲瓏。」
敏華點點頭,又問:「可是識得字的?」
侍女玲瓏笑答識得,敏華再問:「張簡去了哪兒?」
也不見她慌張,挽了床帳後,依然是一張滿月似的笑臉,回道:「老爺罰了後趕出去了,好小姐,這藥涼了可沒藥性,喝了再問奴吧。」
敏華頗是喜歡這人懂事會說話,比那不頂事的nǎi娘和不聽話的張簡可順眼多了。喝完藥後,她對玲瓏說道:「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去將軍府。」
玲瓏走後,柳家小兒又閃了進來,道:「敏華小姐,我陪你去。」
正在扣衣服的敏華,掃了眼一身灰的柳子厚,微微一愣,道:「你這是掉進灶坑了?」
「我正和武頭學武,敏華小姐,我馬上去換衣服,你等等我。」
敏華叫住他,照著銅鏡,隨口問道:「張簡受了什麼罰?」
柳子厚哼哧道:「不過廢掉武功打了一頓扔到城外去,便宜了那傢伙。要是我,非把他手筋腳筋全抽了,一身功夫不護著敏華小姐要來何用?」
敏華暗暗心驚,後面這句顯見是上官誠教訓人時候,被這孩子學了去。上官誠治家果真嚴苛得厲害,當著所有僕從的面,張簡這樣的武學人才便是說毀就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