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的收購還在持續,不過局面對日本人很不利,他們拿不出足夠的現金,只能用債券充數,畢竟像劉文新這樣孝順的傢伙實在是不多,其他的大小買辦商人都在權衡得失。
奉天政府的組織更加嚴密,而且人力運力的安排也都更合適,因此能把成本控制在很低的範圍。而買辦商人就不同,他們要負擔龐大的運費,要僱傭專門的人手,還要把價格提的足夠高,才能有吸引力。
這幫傢伙算了一下,每擔大豆光是收到手上,差不多就要三塊五,再加上運輸和倉儲,最後送到日本人的手上,至少要四塊三角以上,這已經高於往年日本人的收購價格了。
況且買辦也存在各個等級,還要被層層扒皮,大多數底層的買辦仔細一算,發現非但賺不到錢,還要賠錢。這下子他們全都傻了,誰也不是日本人的孝子賢孫,哪能給他們搭錢啊,尤其是日本人拿一些債券充數,他們的心裡頭也在敲鼓,七上八下,沒個准譜。
因此有些傢伙乾脆不給日本人干了,他們準備把手上的大豆轉給奉天政府,對於這些給日本人充當幫手的傢伙,奉天政府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要想讓奉天政府收購沒有問題,但是價錢必須壓低,每擔要比普通的老百姓低三角錢。
他們收購的成本基本在三塊五左右,結果只能賣兩塊七,每擔足足賠了八角錢,一萬擔就是八千元。按照他們購買的數量,每個人至少要賠三五萬,甚至十幾萬。這已經要了這幫人一半以上的家產,可是不賣給奉天政府。那就只能賣給日本人,當然還可以留在手中,不過麻煩更大,光是儲存就需要一大筆錢。
左思右想,反覆的權衡,日本人的紙片子終究沒有奉天政府的真金白銀有吸引力。這幫人只能忍痛割肉,好歹賣給奉天政府,他們還能剩一點現錢,不至於把本錢都扔進去。
這幫傢伙也明白了,還是趕快琢磨別的出路吧。日本人的這碗飯不好吃,對於這些小魚小蝦,奉天政府也不至於趕盡殺絕,還是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經過二十幾天的忙碌,大豆收購已經接近尾聲。根據估算,差不多八成以上的大豆都落到了奉軍的掌控之中。總數超過了三十億斤。這麼多的大豆可是一筆天文數字,必須好好利用起來。
張廷蘭也急火火的回到了奉天,剛下了火車,他就找到了王永江,這位王省長最近也是春風得意,眼看著這場大豆爭奪戰。奉天贏得了先機,王永江也不能不高興。
「拙言,我計算了一下,扣除供應國內市場的。要出口的大豆超過二十三億斤以上,往年都要賣給日本人,能生產一點八億公斤豆油,全部出口歐美,日本人從中賺取暴利,不過現在這些大豆都落到了咱們的手中,下一步該怎麼做,咱們的確要好好謀劃一下,不能讓日本人把好處都拿走了。」
「岷源先生,咱們拿到了這麼多的大豆,日本人的油坊貨源已經嚴重不足,我估計他們多半會向奉天政府施壓,要求咱們把大豆賣給他們。」
「這是自然的,拙言,你說咱們是一點不賣給他們,眼看著日本人的油坊完蛋,還是把價錢抬高,多從日本人身上賺點錢呢?」王永江說道:「按照咱們以前的計劃,就是要控制大豆,然後進一步掌握定價權,一點一點的擠壓日本人的利潤空間,把這個產業從日本人手中搶回來,現在拙言有什麼新的想法沒有?」
「當然有了。」張廷蘭笑著說道:「岷源先生,日本人的油坊比想像中的還要脆弱,他們的資金嚴重不足,已經窘迫到要用債券應付那些買辦商人了,這種時候,我們還對他們客氣,那豈不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麼?我準備利用這次機會,一舉打垮日本人的搾油業,把每年幾千萬的利潤都拿到自己的手上。」
「拙言,凡事都講究穩紮穩打,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咱們還是不要貿然行動,畢竟搾油業是日本人的命根子,他們輕易不會放棄的。」
張廷蘭心裡頭當然清楚,原本他也計劃著用三五年的時間把整個產業奪回來,可是現在偏偏出現了一個天賜良機,日本人手上握了一大堆的俄國債券,這就是他們的死穴,再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俄國就要發生十月革命,債券立時變成廢紙,日本的銀行和油坊全都會面臨資金斷裂的境地。
當張廷蘭知道這些之後,已經下定決心,要把計劃提前,趁著這個機會,就把日本人的搾油業搞死。
「岷源先生,不久之前俄國人又在歐洲戰敗了,這個消息您知道吧?」
正說著日本人,可是張廷蘭突然提到了俄國人,跳躍有點大,不過王永江還是下意識的點點頭:「要說起來還多虧了德國擊敗了俄國,要不是咱們邊境的壓力肯定會增大不少。」
「岷源先生,問題就出在這裡,俄國老百姓早就厭倦了戰爭,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推翻了沙皇,可是新上來的臨時政府並沒有如願結束戰爭,反倒是又遭到了失敗,俄國老百姓肯定不會答應,現在俄國社會就是一個火藥桶,馬上就要爆炸,很可能過不了這個冬天。」
王永江何等敏銳,聽到了這裡,他也漸漸的明白了張廷蘭的意思,因此笑著說道:「拙言你是說俄國會爆發革命,到時候他們的債券就徹底變成廢紙,日清制油廠和三泰油坊手裡頭握有大量的債券,他們的資金鏈就會斷裂,咱們的機會就來了?」
「沒錯,所以我準備聯合美國人,共同制定一個方案,把日本人徹底埋葬了。」
「計將安出?」
「首先讓美國人出面向日本人訂購大量的豆油,這樣日本人就會向咱們要求採購大豆,來滿足生產需要,咱們可是適當賣給日本人一些,不過必須要現金交易。只要過了一兩個月,日本人的資金鏈斷掉之後,他們沒有錢購買咱們的大豆,他們就會面臨雙重違約的可能,既無法提供給美國人足夠的豆油,又無法繳納大豆貨款,到了這一步,這兩家油坊不死也要脫層皮,最後咱們再把出口豆油的權力搶回來!」
張廷蘭把整個計劃勾勒出來了,王永江聽了聽之後,又仔細和張廷蘭商討了一下,發現沒有什麼漏洞,整個計劃唯一的問題就在俄國人身上,如果俄國人不發生問題,所有計劃都沒有用了,不過一看張神棍信心十足的樣子,在參考他往日的戰績,王永江還是選擇相信他。
「拙言,如果你敢斷定俄國會出問題,那我們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可不只是搶回搾油業這麼簡單。」王永江說道:「俄國可是咱們最大的鄰國,他們出了問題,勢必有大量的難民湧入東三省,我們該怎麼應對,另外俄國遠東還有上百萬的華人華僑,我們又該怎麼處理,這些都需要拿出一個方案。」
「岷源先生說的不錯,其實最應該做的就是再度擴軍,至少要增加三至四個師,用來應付可能出現的亂局。」
一聽要擴軍三四個師,王永江就倒吸了一口冷氣:「拙言,你這不是應付亂局,而是想要渾水摸魚吧?」
王永江點破了他的心思,張廷蘭也沒有否認,笑著說道:「岷源先生,我不只一次的說過,奉天缺少戰略縱深,如果俄國大亂,能趁機收回外東北最好,如果不能,也要把外蒙古掌握在手中,這樣咱們就有了廣闊的腹地,也有了迴旋的餘地,不然困守東三省,發展潛力實在是有限。」
「嗯,也有道理,不過千萬不能窮兵黷武,要考慮到東三省的承受能力,現在經濟剛有些起色,大把的資金都投到軍事上面,就得不償失了!」
和王永江商量妥當之後,張廷蘭立刻著手做兩件事情,第一就是成立東三省的農產品交易中心,地點就選在了北市場,以後大宗的農產品交易,就都在這個中心進行,而且這個中心也負責提供最權威的價格信息,給各地商人提供全面的服務,這也是掌握農產品定價權的舉措。
隨後張廷蘭就找到了克裡,這傢伙最近也在忙碌之中,搾油廠建立起來,第一批大豆已經送到了廠子之中,黃澄澄的豆油已經流淌出來,就等著向關內出售呢。
「老闆,您找我有什麼命令麼?」
「談不上命令,我是想讓你幫我聯繫一個美國的大賣家,向日本人的搾油廠下一筆大訂單,最後幾千萬公斤的!」
「老闆,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們好像沒有義務幫日本人的忙啊?」
「你覺得我會幫日本人麼?」張廷蘭笑道:「我現在掌握了八成以上的大豆貨源,只要有人向日本大量的訂貨,他們就會向我們低頭,用高價來購買大豆。」
「老闆,你果然睿智!」克裡恍然大悟道:「老闆我有個建議,你最好再控制一下出貨,讓日本人完不成生產合同,我們在制定合同的時候,規定下高昂的違約金,這樣一來日本人肯定會損失慘重的,最好讓這幫該死的小矬子滾出搾油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