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晚清算起,只要涉及到洋人,就沒有好事,曾國藩李鴻章這樣的名臣,都因為沾上了洋字,弄得晚節不保,身敗名裂。因此袁世凱一聽到有二百多名日本兵在奉天被人打死了,頓時他的腦袋就是一片空白。
「稱帝,稱帝!腦袋都快沒了,還當什麼皇帝!」老袁大聲的咆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咱們的人幹的,難道想和日本人宣戰不成?」
也難怪袁世凱這麼想,在中國地盤上,死了這麼多日本兵,第一懷疑的對象就是中國,老袁怎麼能不感到恐懼啊!
「宮保,我看肯定不是咱們的軍隊干的,他們沒有這個膽子!」楊度說道:「無論是奉天的張作霖,馮德麟,還是吉林的孟恩遠,他們都不是糊塗人,能去招惹日本人麼?」
「皙子,我也知道不可能是他們,但是如果是地方的土匪干的,咱們也難逃干係,日本人就會借口增加駐軍,擴大權力,二十一條的那些無理要求又會拿出來,東三省危險了!」
「不見得,日本軍隊的戰鬥力我知道,地方的土匪就算是一千兩千,也不能輕鬆消滅二百名日本兵,天地的差別,怎麼可能啊!」
袁世凱也冷靜下來,腦中漸漸清醒了,不過他還是把心懸了起來。
「大總統,日本公使日置益傳來了消息,據說這次襲擊日本兵的是俄國人,目的似乎是要搶劫軍火,和我們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不過日本人要求我們協助調查。」
楊士琦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將得到的情報說了一下,老袁一聽他的話。頓時輕鬆下來,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短短片刻之間,他的腦門之上浸出了一層細膩的冷汗,只要和中國沒有關係就好,老袁隨機又把眉頭皺了起來。
「杏城?俄國不是和日本都是協約國的成員麼?怎麼還會打起來,難道他們還要在東三省打一場戰爭不成?」老袁的心又懸了起來。
「大總統,似乎不是俄國政府干的,我聽說可能是俄國的反對沙皇的組織干的,為的是搶劫火車上的軍火。現在列強都被驚動了,日俄英美的公使聚到了一起。正在商討這件事情呢?」
老袁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我現在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咱們得罪不起列強,要是再來一場日俄戰爭。將東北打得稀破爛,老夫就愧對天下了!」
「宮保。不必擔心。只要盡快改變國體,您登上九五之尊,權柄集於一身,號令天下,興利除弊,很快中國就會面貌大改!」楊度什麼時候都不忘了君憲夢想。抓住一切時機,給老袁鼓勁。
袁世凱也點點頭:「誠如所言,老夫就勉為其難,當當龍椅吧。不過這件事情終究發生在中國的土地上。至少要幫著列強進行調查吧!」
「大總統,您看讓段芝貴承擔全權處理如何?」楊士琦推薦了段芝貴,這可不是好心,而是想把這位干殿下推進火坑。
「不行,他不是這塊料!」老袁對於自己這個乾兒子太瞭解了,天賦是溜須,本能是撈錢,要指著他同日本人打交道,簡直是做夢。
「給張作霖發電報,這件事情讓他處理吧!」老袁說完之後,又長歎一聲:「日本人就是一條狼,就看張作霖這隻狐狸有沒有本事應付了!」
老袁說的一點都不錯,日本人的確是狼,而且還是受傷的狼,正在狂性大發。稀里糊塗的就死了二百多人,對於自尊心極度膨脹的日本人來說,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因此必須給日本民眾一個交代,不然日本政府就有倒台的危險。
作為直接的負責人,關東都督中村雄次郎更是壓力非常,他已經向南滿鐵路沿線部隊下達命令,命令他們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時刻做好出戰準備,負責守衛旅順的第十七師團也被動員了起來。
日本軍隊劍拔弩張,擺出了一副戰鬥的姿態,整個東三省的氣氛頓時都凝固起來,日俄戰爭的剛剛過去十年,黑土地會不會再度生靈塗炭,誰都沒有底,從上到下都惶恐不安。
當然對於日本來說,找到兇手是當務之急,不然一腔的怒氣不是沒地方撒麼。他們先調查了軍列被劫持的山谷,發現山谷之中遍地都是廢棄的彈殼,列車之上也遍佈彈孔,可見當時戰況的激烈。
兩個死屍堆,加上司機,鍋爐工在內,一共二百零五人,一個活口都沒有,想要從他們嘴裡得到直接情報的可能性沒有了,不過日本人也不是沒有收穫。他們仔細檢查了彈殼,發現主要就是兩種,日本的三十式步槍和俄制的莫辛納甘步槍,很顯然襲擊者使用的都是俄制武器。
日本又找到了幾名倖存的守備軍,他們異口同聲,都說遭到了俄國人的襲擊。緊接著日本人有對周圍老百姓進行了調查,結果有老百姓告訴他們,有大隊的馬車向西向北走了,趕車的人都身材高壯的大塊頭。
日本人經過一番仔細的調查,基本上確定下來,襲擊者就是俄國人。日本政府立即向俄國提出了嚴正抗議,要求俄國給予解釋。
俄國政府也是遭了無妄之災,沙俄在東歐不只是鼻青臉腫,實際上已經被打出了內傷,龐大的帝國遭遇到了空前的危機。這種時候,沙俄怎麼會招惹日本啊,要知道日本還是沙俄的金主之一呢。
俄國方面也難得高效一回,立即向日本人方面做出解釋,表示絕對不是俄國政府的行為,經過調查之後,初步確定那些俄國人並非正規軍,而是沙皇反對者所為,就是匪徒。
源源不斷的消息彙集到北京,日俄英美四國公使湊在了一起,最近兩天他們一直在商討這件事情,偏偏拿不出一個統一的意見。
「大日本帝國在支那損失了二百名勇士,這是不爭的事實,兇手是俄國人,因此俄國政府必須負責,道歉賠償,緝拿兇手,給日本國民一個交代。」日置益這些天火氣最大,日本遭受了這麼大的損失,他必須把面子掙回來。
俄國公使眼珠子翻了翻,同樣大聲說道:「日本士兵慘死,俄國政府也十分同情,但是這並不能成為訛詐我們的理由,那些反對沙皇陛下的組織,已經背叛了俄國,政府對他們一點約束力都沒有,我們絕對不會因為他們的錯誤而道歉。至於緝拿兇手,俄國政府願意配合,這幫傢伙也給我們添了很多麻煩,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推得真乾淨,一幫土匪有本事策劃這麼龐大的搶劫麼,有本事殺死二百個帝國勇士麼?這就是一個笑話,這說不定就是貴國政府的一個伎倆而已!」
「哼,蠻不講理!」俄國公使陰沉著聲音說道:「凡是都要有動機,俄國政府做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處,給自己填麻煩麼?」
「兩位公使都不要吵了,聽我說兩句!」英國公使朱爾典終於開口了:「首先我認為這個案件是影響遠東的特大案子,必須仔細調查。另外追究責任不能只盯著俄國,案子發生在中國的地面上,中國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以先讓中國協助調查,確定兇手之後,我們再進行下一步行動。」
英國不愧是當慣了世界霸主的國家,辦事透著陰損毒辣,原本日俄的矛盾,被他幾句話,就將矛頭轉向了中國。日俄都是重要盟友,這是時候只能犧牲中國的利益,日置益一雙鷹眼,不住的亂轉。
其實日置益也清楚,俄國公使說得不錯,這件事情無論怎麼看,都不可能是俄國政府干的。但是日置益也是騎虎難下,日本政府需要給國民一個交代,總不能告訴那些老百姓,日本兵被俄國土匪給殺了吧,這種解釋老百姓能接受麼?
因此只有讓俄國,或是倒霉蛋北洋政府承擔責任,才能順理成章,朱爾典提出建議之後,四國公使立即聯名求見袁世凱。
山雨欲來風滿樓,整個遠東都被這件案子震動了。而一手導演了這次案件的張廷蘭此時卻十分平靜,他和老爹張作相一同抬著一具士兵的屍體送到了木材堆上,楊宇霆和其他軍官也都跟在後面,抬著屍體,默默的放在了木材上面。
在這次行動之中,有四十三名戰士直接喪命,後來又有六位重傷員喪命。他們距離奉天足有二百多里,馬車也被機器和重炮佔用,這些屍體自然無法帶回奉天,張廷蘭就提議要將他們集體焚化,然後把骨灰帶回去。
其他奉軍士兵神情十分凝重,看著眼前這一幕,幾天前還歡蹦亂跳的大活人,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大家心中都不好受。
「弟兄們,選擇了當兵這一行,死亡就難以避免。但是死和死是不一樣的,每個為了咱們奉軍發展壯大,為了守護腳下的黑土地,為了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犧牲的士兵,我們都要牢牢記住他,都要給他開追悼會,讓他的名字永遠載入史冊!」
所有士兵都凝神靜氣聽著張廷蘭的講話,鴉雀無聲,連一個出大氣的都沒有。
「從今天開始,從獨立旅開始,所有新軍入伍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祭這些犧牲的前輩,每到過年過節,也要定期祭祀。這次犧牲的弟兄暫時在軍營設立祠堂,等到日後在文官屯專門劃出一塊地皮,建立奉軍公墓,讓犧牲者能夠在公墓中安葬,享受萬民敬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