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芝貴這個傢伙,就好像是虔誠的君憲信徒一般,見到了張作霖之後,就開始大談特談讓袁世凱稱帝的好處,聽得老張和張廷蘭都昏昏欲睡。
張廷蘭清楚洪憲帝制就是一出鬧劇,而張作霖現在則是信心極膨脹,原本二十七師人員就多,如果**旅拉起來,老張手握的兵力就達到了兩個師之多,坐擁雄兵,老張已經把眼光放在了整個東三省上面。
能做東北王,將來未必就不能當大總統,這個念在頭心中也不時閃現,其實段祺瑞,馮國璋等人反對帝制也是這個原因,老袁當總統,我們也有希望,老袁當了皇帝,這天下就是他們家的了。
不管出於什麼想法,這兩位對君憲都沒有一點好看法,只是耐著性子,看段芝貴表演。段芝貴說了一會,停了下來,抓起茶杯喝了幾口。
潤潤喉嚨,又說道:「雨亭,大總統登基稱帝,離不開資金支持,我看咱們奉天要率先表示忠心,主動進獻資金。獻得越多,將來大封天下功臣餓時候,好處得到的就越多。咱們弟兄在北京一見如故,雨亭的大手筆我也見識了,這時候雨亭不會有什麼推辭!」
老張心裡頭暗罵,你這個乾兒子當忠臣孝子,何必扯上我啊。
「上將軍,作霖出身草莽,能到今天,都是大總統的恩賜,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忘了大總統的恩情,別說要錢,就算是要命,我都不皺一下眉頭。」
「說得好,說得好!」段芝貴喜笑顏開:「雨亭你到底能拿出多少啊?」
張作霖伸出一根手指,咬了咬牙說道:「十萬元!」
段芝貴當時臉色就變了,才十萬元,這不是打發要飯的麼!
「雨亭,你可不能和我耍滑啊,你在北京幾十萬的盧布都能拿出來,現在就只拿十萬大洋,未免太少了!」
「上將軍,您真是冤枉我了,去一趟北京,已經被我的家當都花的差不多了。我說實話,那些盧布並不是我的錢,而是我抄了升允和善耆這兩個傢伙,逼出了他們的銀行賬號,把他們的外國存款全都換成了盧布,剩下的奇珍異寶也都給大公子獻上。這次十萬元就是二十七師的軍餉了,讓弟兄們勒緊褲腰帶,向大總統表忠心,您要是還不滿意,我再增加點。」
「別!」段芝貴急忙擺手給攔住了,他還沒糊塗透頂,這年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這幫丘大爺,要是他們沒有了軍餉,鬧了起來,這奉天就不安穩了。來之前老袁也對段芝貴耳提面命,讓他一定要安撫住這些槍桿子,因此這位干殿下輕易不想惹惱當兵的。
「弟兄們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不能太過虧待。我看還是從別的地方想想辦法,拙言,你不是和朱爾典爵士簽了五十萬英鎊的訂單麼,手中錢多得是,還不能捐獻一點出來了!」
張廷蘭一聽這位干殿下把心思打到了自己的身上,只能強壓著怒火,苦笑著說道:「上將軍,這些錢可不是白給我們的,而是貨款,我們需要交給英國人需要的物資,罐頭、布匹,小麥等等東西。這都是軍需物資,英軍前線的士兵都等著用呢,為了防止出現差錯,英國人已經派了專人前來監督,這錢只能專款專用,不能隨便支取啊!」
段芝貴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有點輕蔑的說道:「照拙言的說法,你們也掙不到多少錢啊,你這個善財童子有些名不副實啊!」
「上將軍,看起來我們的確就掙一個辛苦錢,但是這筆訂單下來,足以讓上千名工人,還有數以萬計的牧民賺到錢,他們也需要購買生活必需品,需要吃喝玩樂。實際上這筆訂單會帶動整個奉天的經濟,各行各業都會獲利,全部消化下來,增加百萬稅收不是不可能!」
一聽到百萬稅收,段芝貴又來了精神,笑著說道:「拙言,大總統親自賜字,這是何等的榮耀,在年輕人裡面,你是第一人啊,千萬不能忘了大總統的恩德,你要多多想辦法,替大總統的帝業出錢啊!」
段芝貴眼裡只剩下錢了,張廷蘭滿心的膩歪,有多少錢,也不會給這位一個子。
「上將軍,要想產生稅收,總要有個生產過程,至少要半年以上!」
「太慢了,太慢了!」段芝貴不耐煩的說道:「籌安會建立了,請願團也起來了,年內大總統就要登基,怎麼等得了這麼久!」
張作霖咳嗽了一聲,說道:「上將軍,我們不會推卸責任,不過也要稍微給我們點時間,好好想想辦法,畢竟不是小數目啊!」
段芝貴明顯有些不滿,到了奉天之後,上上下下都在哭窮,讓他這個干殿下很沒面子。
「雨亭,大總統登基在即,你可不能耽擱了大事啊,一定要抓緊時間!」
老張和張廷蘭好不容易離開了都督府,兩個人都憋了一肚子氣,段芝貴這個傢伙簡直就掉到錢眼裡面去了,剛來奉天,就這麼死要錢,接下來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麼應付呢。
「廷蘭,段芝貴可是盯上你了,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張廷蘭也一直在想著應對的辦法,從現在到老袁稱帝,再到蔡鍔造反,還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裡,真不好直接對付段芝貴。
「七大爺,我看惹不起,咱們躲得起,您不是兼著剿匪總司令麼!」
「嗯,說得有理。」老張眼珠轉了轉,說道:「我就去準備一下剿匪的事情,另外也讓你爹盡快把**旅拉起來,這段時間咱們就都躲到城外的軍營去,要是還不行,就遠遠的離開奉天,等到有了機會,再對付這位干殿下!」
張廷蘭眉頭緊皺,有些擔憂的說道:「七大爺,別看咱們能躲了,但是還有躲不了的,就比如北市場,咱們投了那麼多錢,段芝貴早晚會盯上的!況且看段芝貴的架勢,一定會掘地三尺,搜刮地皮的,奉天可是咱們的大本營,要是被他弄得雞飛狗跳,咱們收拾起來就麻煩了。」
老張臉色也陰沉下來,他也想到了這些,拳頭就攥了起來:「哼,段芝貴要想折騰,咱們就陪他玩玩,我要讓他知道,奉天姓張,不姓段!」
老張回到府邸之後,立刻召集部下,要求大家整頓軍備,隨時準備出城剿匪。張作相正式接管了**旅,也隨之開始招募兵源,整頓舊軍。
老張打著剿匪的旗號,避開了段芝貴,而奉天其他官員就沒有這個膽子了,他們還要聽從段芝貴的命令。
干殿下也是雷厲風行的實幹派,到了第二天,就正式宣佈成立奉天各界請願團,動員老百姓走上街頭,為袁世凱稱帝進行請願,奉天很快就熱鬧了起來,各界的請願團紛紛組建起來。
「廢除共和,君憲萬歲!」
「大總統稱帝,天下太平!」
「大總統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廷蘭正在茶樓上一面喝茶,一面嗑著瓜子,街道之上就響起了一陣陣的口號之聲,往下一看,黑壓壓的一片人,打著各種標語,正好從這裡通過。這時樓梯響了起來,張學良和張廷樞跑了上來,他們都瞭解張廷蘭的習慣,因此很容易找到了張廷蘭
張學良一屁股坐在了張廷蘭的對面,氣呼呼的說道:「廷蘭哥,過去的就是奉天中學的學生請願團,這些天就有不少老師警告我們,不要參加請願團,不要成為民族罪人,結果今天早上那些老師都沒有來學校。」
「那不是挺好麼?他們不是沒有參加遊行麼?」
「好什麼啊!學生們到了學校,老師都不在,結果段芝貴派了人,要求學生上街遊行,有不少學生都站出來反對,結果一共有十幾個人都被打了,最後大家還都要老老實實的上街遊行,可是我聽說那幾個老師都跑到了滿鐵日本人的舞廳花天酒地去了,說不定又在寫什麼大做文章呢!」
自從和張廷蘭去了一趟北京,張學良對於那些文人也從以前的盲目崇拜之中清醒過來,這幫傢伙的確是最不靠譜的。他們有本事躲了,可是學生們沒法躲,老師告訴學生們要去抗爭,要維護正義,結果關鍵時刻他們跑了,留下學生挨揍。
「漢卿,這有什麼奇怪的,文人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你們讀過《五人墓碑記》麼,他們躲在背後,煽風點火,鼓吹別人去犧牲。成功了,就是他們感召有功,如果有人不幸被打死了,他們能寫文章紀念一下,就算是天大的恩惠了。這幫人從來不會沖在第一線,那太危險了,他們才不犯傻呢!」
「哎,這幫玩筆桿子的就是心眼多,只是段芝貴這麼折騰下去,奉天早晚要底朝天。」
彷彿在驗證張學良的話一般,下面又過去了一隊請願團,這回是妓女請願團,這些姑娘都花枝招展,一面軟綿綿的喊著口號,一面還不忘搔首弄姿,招蜂引蝶,弄得街頭烏煙瘴氣的。
「不怕他不鬧,就怕他鬧得不夠凶,作死作死,他要是不作怎麼會死啊!我看還應該給這位干殿下加點火,讓他心氣更足一些!」
正說話之間,樓梯又響了起來,一個要飯的花子走了上來,手中還拿著一對牛骨板,不住的敲打,一邊打,一邊唱:「大茶館,街前開。生意興隆真不賴,茶座多,真熱鬧,來往的賓客非等閒,兜裡各個揣洋錢……」
張廷蘭也看到了這個耍骨頭要飯的,心中頓時一閃念,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