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進京可以說是來去匆匆,張學良大少爺並不滿意,特別是連前門胡同的風光都沒有領略,就這麼會奉天了,怎麼都有點不甘心。
「廷蘭哥,哦不,該叫拙言兄了!」張學良嬉笑著說道:「這可是袁大總統親自送給你的字,以後大總統登基稱帝,這就叫御賜了,貴不可言啊!」
「漢卿羨慕了?你要是不和馮庸胡鬧,自己取了字,這一次大總統說不定一高興,也送你一個呢!」
「我才不羨慕呢,要說羨慕,我就羨慕北京的繁華,你看京城的氣象和咱們奉天就大不相同,街上還有不少汽車,那些穿旗袍的女子都露著大半的胳膊,多開放啊!」
張廷蘭心說露出胳膊就叫開放,那後世的叫什麼啊!回歸原始?
「漢卿,你也別羨慕,我敢擔保,五年之內,奉天就能超過北京,成為天下第一等的繁榮之地,堪比天津和上海。」
「那當然好了,有什麼好計劃麼?」
「拆了建,建了拆,拆拆建建,奉天就繁榮起來了!」
張學良頓時目瞪口呆,不以為然說道:「既然要反覆拆建,為什麼不一步到位啊?」
「漢卿,這就是經濟學的奧妙了,工業生產需要的是持久的需求,你一次建完了,那些工廠和工人不就沒事幹了麼,也就沒有錢賺。就好像現在的歐洲戰爭一樣,從感性的角,我們當然不希望人類自相殘殺,但是不得不承認歐洲的戰爭給世界製造了巨大的需求。」
「所以才有咱們的五十萬英鎊的訂單!」張廷樞在一邊笑著插話了。
他們三個正在聊天,忽然火車減速進站,這一站就是山海關,當然此時還叫做榆關,只要出了這裡,就是關東大地了。
就在火車剛剛停下來的時候,突然火車站四周出現了無數的火把,瞬間將夜色就驅散了,張廷蘭他們頓時一陣吃驚,急忙向窗外看去,只見火光之下有無數的士兵,他們荷槍實彈,將老張的專列圍了起來。
這時候張作霖也是大驚失色,很快就有警衛向他匯報,外面的部隊是二十師的,他們把火車給截了,張作霖頓時面色陰沉如水。
二十師的駐地在北鎮,也就是錦州方向,山海關也在控制之中。老張心中雪亮,這是老兄弟馮德麟發難了,他究竟要幹什麼,張作霖不斷的思量。
就在此時一個身材高大的軍官在身邊護衛的簇擁之下,來到了月台之上,他正是二十師師長馮德麟。馮德麟一揮手,把副官招呼了過來,讓他去通知張作霖,讓張作霖來見他。
這時候張廷蘭他們也都聚到了張作霖的車廂,張廷蘭雖然頂著穿越者的光環,但是他也知道這玩意擋不了子彈,要是老馮一高興,一頓亂槍,他們這些人全都要喪命,因此心裡也不住的敲鼓。
這時候馮德麟的副官也到了火車附近,大聲喊話,要張作霖去將馮德麟。老張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後猛然站起,整理了一下軍裝,然後大步就向車廂外面走去。
「七大爺(爹)」張廷蘭和張學良幾乎同時開口喊住了老張,大半夜馮德麟帶著士兵把火車給截了,是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的,這個時候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老張略微停住了腳步,頭也沒回,直接說道:「你們兩個都聽著,人這一輩子就要闖過無數的關口,過去了就海闊天空,過不去就把命交代了,但是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能當縮頭烏龜!」
老張說完之後,快步走到了車廂門口,袁金鎧,張廷蘭,張學良,還有眾多的警衛都圍了過來,要陪著張作霖一起下火車,老張擺了擺手,大笑道:「你們湊什麼熱鬧,這是我馮大哥想我了,我也想他啦,我們哥們說幾句貼己話,有你們什麼事!」
老張說話的聲音很大,其實也是給月台上的馮德麟聽得,老張獨自一人下了火車,小跑著向馮德麟站立的方向跑了過來。
「馮大哥,老疙瘩兒來了!」
馮德麟出動大兵,把張作霖給截了,這已經是無禮到了極點。他也沒有想到老張還會這麼熱情恭順,一時弄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老馮也緊走了幾步,拉住了張作霖。
老馮咳嗽了幾聲,隨後說道:「雨亭,老哥哥也想你了,這不聽說你路過榆關,就帶著人來迎接你,咱哥倆喝一杯,聊聊天!」
老馮顯然言不由衷,哪有這麼突然派兵攔截的,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不過老張也不點破,依舊十分高興的說道:「大哥,咱哥們早就該見見面了,弟兄之間沒有什麼不能談的,直接開門見山,千萬別讓小人鑽了空子。」
老張話中也軟中帶著釘子,隱隱的埋怨馮德麟被蠱惑了,這當然是客氣話,實際上就是在說馮德麟不夠朋友。
馮德麟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雨亭,我也不藏著掖著了,聽說你這次去北京,升任了東三省剿匪總司令,是不是以後哥哥也要聽你的命令了?」
老張何等聰明,他瞬間就知道了,這是老馮對自己先於他陞官表示不滿,因此才攔住自己,想要發難,如果應付不好,還真是一個麻煩。
老張頓時一副怒髮衝冠的模樣,大聲說道:「馮大哥,你就別嘲笑兄弟了,我被老袁給耍了。咱們吃高粱米的,玩心眼就是玩不過人家吃大米的,袁大頭這是給我下了一個圈套,等著我往裡面跳呢!」
沒有人會願意說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因此朋友見面,很多人都會或多或少的吹牛,這是人之常情,而老張卻反其道而行之,顯得悔恨異常,這下子馮德麟就有些迷糊了。
老張繼續說道:「大哥,你想想老袁給我一個總司令的名頭,聽著好聽,但是吉林的孟恩遠,黑龍江的畢桂芳都是都督,我一個師長能節制他們麼?況且腦袋上面還有一個段芝貴,老袁這一手玩得漂亮,他一定會藉著剿匪的名義,把我從省城趕出來,再派到各地奔波,消耗兵力,分散實力。然後段芝貴控制了奉天,掌握了錢糧和武器,我就是人家手上的玩偶,兄弟被袁大頭算計了!」
張作霖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樣,徹底迷惑了馮德麟,老馮也在不斷的思量張作霖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老張不是在說瞎話,他的確被袁世凱坑了。
想到這裡馮德麟竟然有些同情張作霖了,既然老張是受害者,他這麼氣勢洶洶的來截殺張作霖,就顯得是十足的小人做派了,馮德麟還有些愧疚。
「雨亭,不用擔心嘛,早晚會有出路的!」
老張還是一臉懊喪的表情,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大哥,我算是想明白了,老袁是準備把手伸到奉天了,把咱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奉天人趕下台,然後讓他的嫡系接管東三省,兄弟挨了頭一刀,還望大哥要千萬注意袁大頭的野心,謹防上當啊!」
正在此時一旁的汲金純也開口了:「師長,雨亭說的沒錯,咱們都是奉天人,袁世凱看咱們早就不順眼了,在這個時候,咱們就該聯起手來,互相照應!」
汲金純的這句話在這個時候就值金子,馮德麟徹底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張下車之後,張廷蘭等人都焦急異常,不過他們也不敢亂動,因為四周都是二十師的士兵,不過他們都把心懸了起來。
張廷蘭這個時候也放下了所有的優越感,他不斷的反問自己,如果自己和老張互換身份,自己能不能從容不迫的下車去見馮德麟。想成為一方霸主,光有謀略和見識還不夠,最關鍵的還要膽魄。
就好像諸葛亮智慧無雙,最後還要輔佐劉備一樣,他沒本事當皇帝,自己要想成就事業,就要學會張作霖這些人身上的優點,關鍵時刻能夠挺直腰桿,有勇氣應對任何情況。
張廷蘭正在胡思亂想,突然有一個矮小的二十師哨兵跑到了車廂之前,將一張紙條交給了張廷蘭,這個小兵衝著張廷蘭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張廷蘭頓時認出了他,這不是汲金純的兒子汲勇華麼,一旁的張學良也發現了,他們都顯出了欣喜之色。
「廷蘭哥,張師長沒事,這是我爹讓我送來的,一會兒張大爺回來,你們交給他!」汲勇華說完之後,一溜煙就跑了。
張廷蘭他們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又等了二十幾分鐘,守在周圍的二十師士兵全都散去,又過了十分鐘左右,老張在不少人的簇擁之下,向這邊走了過來,老張還不住的說道:「馮大哥,你也別說平分奉天了,你是我老大哥,作霖什麼都聽你的!」
張作霖辭別了馮德麟,登上了火車,他的臉上笑意頓時就消失一空,臉色陰沉的駭人。火車緩緩發動,他們離開了榆關,張作霖的拳頭一直攥著,骨節全都發白了。
大家都圍在了老張的身邊,張廷蘭將紙條交給了張作霖。
「七大爺,這是汲金純送來的,您先看看。」
老張神色終於有些緩和,打開了紙條掃了幾眼,一股更大的怒火又衝到了腦門:「又是這幫傢伙,真是陰魂不散,早晚我要把他們都趕出奉天!」
「七大爺,趕出奉天,暫時還做不到,不過我有辦法讓他們資金斷裂,暫時無法興風作浪!」張廷蘭咬牙切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