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洛的心情慢慢地變得平靜,也漸漸地想開了,開始她總是呆在屋子裡不出來,經常對著窗外發呆,後來會看一些書,現在也會到花園裡走走。
段煜麟陪伴她的左右,大多時候他都是不說話,看她情緒不錯就會給她空間,有的時候跟她聊一會兒天,態度不遠不近,並不會讓落洛覺得討厭。
下午落洛去花園散步的時候,看到遠處路邊有個小籃子,她好奇地走過去,裡面居然是一隻剛出生模樣的小狗,小狗是純黑色的,不知是不是剛剛出生,還是餓的,眼睛一直閉著,它趴在籃子裡的白布上,看起來格外令人憐愛。
落洛覺得心底似乎被觸動一般,她將小狗輕輕地抱起來,它想睜眼,卻怎麼努力都沒睜開,只好嗚嗚地低叫兩聲,落洛撫摸著它細嫩的黑色毛髮,連自己輕輕勾起唇角都不知道。
段煜麟遠遠的看到她在笑,蹲在那裡也不知在幹什麼,他挑挑眉大步走了過去,等走近才發現落洛懷裡抱著的是只小狗,他勾起唇,他以為艾西送狗會送那種可愛的小白狗,沒想到居然送了只藏獒幼崽,看樣子艾西做赫根夫人久了,喜歡高高在上,就連送狗也要送狗中之王,她是希望讓這隻狗來保護落洛嗎?
落洛察覺到有人靠近,她抬起頭看到是段煜麟,便問他:「這有只小狗,它沒主人嗎?為什麼被丟在這裡?」
段煜麟笑道:「這是什麼地方?誰敢把狗丟到這裡?肯定是艾西給你的禮物!」
「真的嗎?」落洛眼前一亮。
幾乎是所有女性都會對這種剛剛出生的小動物沒有免疫力的,會激起母性與保護欲,落洛將小狗護在懷中問他:「應該給它喂什麼?」
「羊奶一類的吧,我看它是剛出生不久,咱們先抱回房間,不要讓它吹著風!」段煜麟突然感覺,他與她共同撫養一隻狗,這種感覺很好,彷彿他是爸爸,她是媽媽!
「也對啊!」她扭頭看了眼地上的籃子說:「你把籃子拎起來,恐怕它暫時要睡這個窩了!」
以前讓段煜麟拎狗籃子,那怎麼可能?現在他可是心甘情願做這些,不僅如此他還要帶她去買狗糧,還要買狗窩還有狗玩具,這種他以前不屑於做的事,現在可以迅速地與她拉近距離培養感情。
落洛抱著它回到房間,段煜麟主動去找僕人給小狗要吃的,落洛看了看籃子,沒捨得把狗放回去,直抱到段煜麟回來。
段煜麟不僅要來羊奶,還有個奶瓶,落洛欣喜過望,拿著奶瓶就往狗嘴邊探去,小狗雖然沒睜眼,可嘴剛觸碰到奶嘴就知道張嘴,不用教,本能般地喝了起來。落洛沒見過這一幕,十分稀罕地看著小狗吃的歡。
小狗在吃奶的時候,睜開眼看了看落洛,然後又閉上了,段煜麟知道這是狗認主人的過程,他站的並不近,他希望這隻狗真的可以用命來保護落洛。
小狗吃飽了又滿足地呼呼大睡起來,它現在的任務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段煜麟輕聲對她說:「你讓它在藍子裡好好的睡,咱們去給它找個窩!」
其實這些東西艾西都準備好了,但是段煜麟沒有拿來用,他希望能和她一起去挑東西。
落洛自從進了這個城堡就沒再出去過,她每天的活動範圍就是房間裡和花園,她害怕去見陌生人,尤其是見到那些身材健壯的男人就不自覺地顫抖。這是一種綁架恐懼症,她看到跳下車的那些男人都是又高又壯的。
人如果有了寄托,痛苦就會減輕很多,這隻小狗給落洛帶來了情感寄托,小狗的無依無靠令她有了責任感,那痛苦感自然會小很多,為了這隻狗,她願意走出門突破自己的恐懼。
段煜麟帶落洛去寵物商店,到了之後他先下車然後繞到落洛那邊為她拉開門,進行貼身保護,他不會允許那種事情再次發生,而落洛出來之後自然會覺得緊張,對於段煜麟的靠近,令她很有安全感。
進了商店之後,現在的寵物用品做的都非常時尚漂亮,單就房子來講,有公主風、田園風、酷炫風、清新風等等種類,一點都不比人用的東西簡單。
落洛不由挑花眼,她很喜歡粉粉的公主風,頭一個拿的就是粉白相間的小房子,十分可愛漂亮。段煜麟不由在一旁提醒道:「那隻狗是公的,住這個房子不太合適吧!」
也對,她以自己喜好來選東西,卻忘了小狗是公的。她把粉色房子放下,又拿起小清新的淺藍與豆青相間的房子,段煜麟真的是撫額,這都什麼眼光啊!一隻藏獒,你讓它住這樣的房子?簡直就是侮辱了它的威風。
實在看不下去的段煜麟拿起一間黑色的房子,這個款式比較簡單,上面有紅色點綴,對落洛說:「這個不錯,酷酷的,跟它很配!」
落洛想起小黑狗的皮毛,不由贊同地點頭說:「還是你的眼光好!」
想他段大少什麼時候給挑過東西?還是挑狗窩?當真因人而異啊!不僅如此,狗窩挑好了,落洛在挑玩具的時候,段煜麟拎起一件紳士服問她:「瞧瞧這件,跟它肯定很配!」
落洛轉過頭,眼前一亮,說道:「我發現你真是很瞭解它!」
段煜麟的臉成功一黑,眉抽了抽,唇動了動,忍住了!他瞭解一隻黑狗?雖然是藏獒,可聽著那麼彆扭啊!
再過一會兒,段煜麟發現女人買東西真是麻煩,挑東西是這件好還是那件好?同款的是這個顏色好還是那個顏色好?如果說都買下來又覺得沒必要,挑了這個又覺得那個好,這是大多女人的共性,搞的段煜麟幾欲發狂。
於是她挑東西,段煜麟直接干預,她看上哪兩件猶豫不決的,他就把兩件都否定,然後拿另一件說:「這個更適合小黑!」
「小狗」這兩個字從他嘴裡叫出來總覺得幼稚,叫小黑既有愛又不太顯傻。如果以後有了和她的孩子,這名子也要他來起!
落洛在挑東西,也沒注意段煜麟直接給起了名子,不由問他:「咦,這件不適合小黑嗎?」
「你覺得小黑會喜歡黃色?你應該挑男生色,比如黑、藍這一類的!」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噢!」落洛有些鬱悶,不由覺得當初要是送給她一隻小母狗就好了,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打扮。
兩人把小黑的東西從裡到外都買了個全,還買了一堆用不著的東西,總之是滿載而歸。段煜麟發現她臉上有了笑容,整個人從之前那種狀態中脫離出來了。
相信有他和小黑,會把她一點點地恢復成原來那個樣子的。
落洛坐著車,一路打量路邊的景色,這還是她頭一次注意到這裡的模樣,這個地方地廣人稀,這裡已經是市中心,人也是稀稀落落的,城市建設與綠化做的非常好,是個宜居的地方。這裡的文化很古老,有時候能感受到那種古老的氣息,就算是黃金地帶還能看到古老的建築,牆上爬滿了薔薇。
如果不是遇到這些事情,這裡的確是個度假的好地方。
回去之後,落洛進了房間,小黑已經醒了,哼哼唧唧地閉著眼找吃的,落洛趕緊抱起它,對段煜麟說:「快去泡那個狗糧吧,剛剛店主不是說剛出生小狗要吃這個?」
讓他泡狗糧?段煜麟的眉扯了扯,他成狗保姆了?不過他還是拎著狗糧出去,讓僕人去泡,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講還是有挑戰性的。他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的男人,做事情不可能一下子跟普通男人一樣,要慢慢來。
落洛看到小黑吃的開心,心情自然好了很多,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與幸福感的事情,小黑吃飽了有力氣睜眼,十分天真親熱地看著落洛,像盯著自己的親媽。
「呵呵!」落洛輕笑,用食指點了點它的小鼻子,「你真可愛!」
段煜麟份到她身旁說:「讓它看看,喜不喜歡自己的窩?」
落洛這才想起來,站起身將小黑放到它那黑酷的狗窩裡。喜不喜歡另說,關鍵是裡面很軟很舒適,光線又暗,很適合睡覺,它又睡著了,這讓落洛直接以為它很喜歡自己的新家。
晚上艾西來看落洛,她看到落洛與段煜麟兩人腦袋離的很近,落洛懷裡抱著一隻小狗,也不知道在說什麼,這畫面十分和諧,艾西站在那裡竟然不願意去打破,她才發現,其實高大的段煜麟很適合落洛,因為他的成熟可以保護落洛,雖然她對段煜麟以前對落洛的傷害十分介懷,可她又不得不承認,有了段煜麟在這裡,將瀕臨絕望的落洛慢慢拉了回來。
不是她不願意放下一切陪落洛,是她周圍還有著不少反對她的勢力,赫根家族太複雜,不單有老頑固反對她當主母,還有覷視家主的人想從她這裡打下缺口。她不能做好一切就不能保護落洛,所以她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
辛老爺子回來後身體急速衰敗,一方面這裡不利於靜養,另一方面受這些事情的干擾,真是一副大限將至的樣子。
辛勇與辛濯暫時放下了私人恩怨,一心照顧起他,在辛家人眼裡,誰都沒有辛老爺子來的重要。
辛老爺子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再長途跋涉回療養院,辛勇便將他送到附近的別墅裡休養,這裡很安靜,外面景色也不錯,作為老爺子的最後一程,辛勇與濯不約而同地達成一致,全要在最後關頭陪陪老爺子。
辛濯為此連公司都顧不得了,他總以為爺爺是為了自己的事而趕回來,才身體成了這個樣子,不然爺爺活個一兩年還是不成問題的,所以他住在這裡陪爺爺。
辛老爺子並未對辛濯隱瞞,在一個安靜的下午,跟他慢慢講了這件事情,過去的那些恩怨。
辛濯覺得震驚極了,原來是辛家欠了落洛的,現在辛家還對落洛這樣,他盯著遠處一聲不吭。今天陽光不錯,辛老爺子坐在外面看景,辛濯瞪著那草的一處,像是要盯出一個窟窿來。
辛濯消化了一會兒才問:「爺爺,既然安勝武當初出賣了那麼多人,又出賣了爸爸,為什麼不處置他呢?」
「證據都沒了,我們沒有辦法處置,再說你也知道辛家的規矩,不能用手中權利私自報復,我已經嘗過一次違反家規的滋味,我不想再嘗第二次。都說善惡有報,安勝武遲早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這點我非常堅信。」他說完,才歎了聲氣說:「人到老了,總是相信這些,以前我都不信,可現在卻信了,辛家已經在遭報呢!只是辛濯,無論你最後與落洛是不是能成,你都不要娶安曉。安勝武是你爸爸的敵人,你娶了安曉,以後如何相處?再說你不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你若真娶了安曉,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辛濯的神態有些落寞,問道:「難道現在就有機會嗎?」
「你不試怎麼知道?她的確是選擇別的男人,難道你就不會重新把她搶回來?」辛老爺子氣勢十足地說。他的孫子怎麼在感情上不像個爺們?拖泥帶水的?
「爺爺,是段煜麟求了她,她為了報恩才想要嫁給段煜麟不要我的!」辛濯煩惱地說。
「屁話,這只能證明她不愛你。那段煜麟是缺胳膊少腿還是太監了?他要是好好的站著,落洛怎麼可能拋棄你選他呢?愛情不是報恩,如果落洛足夠愛你,彌補的辦法多了,何必要用獻身這一條?依我看啊,不是分手原因有問題就是她並不愛你!」
辛濯聽的心裡一驚,似乎有什麼炸開一般,讓他有點抓不住,他想了想問:「爺爺您說她分手是另有原因?她對我有感情,我相信!」
「如果不是沒有感情,那就是分手的問題了,我看你要查清楚啊,千萬別留下遺憾。對了你得答應我,千萬不能娶安曉!」辛老爺子說完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
辛濯哭笑不得,說道:「爺爺,我肯定不會娶她的,您放心吧!」
辛老爺子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對他說:「辛濯啊,人都是感情動物,你要是真的做到位了,遲早有一天會打動她的,那樣最後你還是勝者。」
「嗯,爺爺您放心吧,我好好準備一下再去找她!」
其實他說的「準備」是為了拖延時間,在這裡陪爺爺,醫生已經說了,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爺爺恐怕看不到他結婚的那天了,他只能在最後的日子裡陪在爺爺的身邊。可他卻不知道,在他陪爺爺的時間裡,段煜麟在一點點地佔有著落洛的心。
安勝武與安曉來過一次,沒有讓他們進大門,直接攔到外面了。辛濯與辛老爺子都不願意看到他們。安勝武這次來也是想讓辛老爺子接受安曉,畢竟他在國外的生意都被摧毀,所以只能寄希望於這樁婚事上。可他萬萬沒想到連門都進不去,辛老爺子直接一個不見,他們站在外面乾著急。
要麼說安勝武這人心理很強大,明知道辛老爺子恨他,他依舊自己送上門來。就是因為他曾經聽辛勇說過,辛家的人無論如何不能用特權做一些行私的事,所以他才會如此囂張,只要安曉嫁了辛濯,辛老爺子還能不幫孫子的岳丈?
辛家大門之高,安勝武現在才有所感觸,以前他仗著跟辛勇的關係,辛勇家是來去自如,而現在辛勇不見他,他連辛勇家的大院都進不去。要知道這個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隨便進的。辛老爺子更不必說,現在就連辛濯都見不到了。
婚事的事沒人再提,辛濯整天不見人影,安勝武有些急了,可此時他也沒什麼辦法,有一個辦法就是用落洛遭強的事威脅辛濯,但如此一來,辛濯肯定就會知道落洛與他的分手原因,到時候能再娶安曉就怪了,於是他陷入兩難之中。
而辛濯這幾日一直聽爺爺的勸說心裡也有所鬆動,他下定決心等爺爺身體好些就去找落洛,不管怎樣也要將她挽回。
然而辛老爺子的大限的確將至,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辛勇一家盡力挽回也無濟於事,辛老爺子還是一點點虛弱下去。
彌留之時,辛老爺子抓著辛勇的手說:「別再難為孩子了,什麼東西都比不得辛濯的幸福重要,一定要記住辛家的家訓,不要像我這樣,一個錯誤就禍及到辛濯這一代!」
在這個時刻,他還處在愧疚之中,因為他的一句話,導致一個女孩兒後來的不幸,現在辛家也亂成一團,他非常相信這是報應。
辛勇含淚點點頭,握住父親的手,這段時間他想的很多,父親的話總在他耳邊環繞,他發現這麼多年自己變得找不回本性,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慢慢的迷失了自己的眼睛,看到兒子那樣痛苦他心裡也不好受,現在父親又這樣說,他下定決心說:「爸,您放心,我不再管辛濯的事兒了,我會告訴他真相的!」
辛老爺子激動地喘息幾下,蒼老的聲音都顫抖起來,「辛濯是個好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也是個孝順的孩子,我希望你們都平安幸福,而不是加官進爵,更不是為那點面子而活!」
「爸,我知道了!」辛勇沉聲道。
「好了,把辛濯叫進來吧!」辛老爺子撐著最後一口氣,要給孫子留下最後一句話。
辛濯在門外站著,一張臉帶著不安與哀傷,門打開,他看到一向鐵骨錚錚的父親竟然眼含著淚,他有點急迫地問:「爸,爺爺……」
辛勇截住他的話說:「爺爺有話對你說,進來吧!」
還好!辛濯鬆口氣,走進門快步到了爺爺床前,他半蹲在爺爺眼前,低聲說:「爺爺,我來了!」
辛老爺子伸出手,顫顫巍巍的,辛濯忙伸出自己的手握住爺爺的手,辛老爺子的聲音已經破碎起來,「辛濯,爺爺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可……凡事都是要講、講緣分的,如果她不是你的,千萬不要……自暴自棄,你還有……父母,那是你的……責任,明白嗎?」
他明亮的眼像是蒙上一層霧,定定地看著辛濯,辛濯覺得那目光雖然在看著自己,可眼神卻有些渙散了。
辛濯哽咽地大聲說:「我知道,爺爺,您放心吧!」他生怕爺爺聽不到一般。
辛老爺子這才算完全放心,手一鬆,安詳地閉上眼撒手人寰,秦傲榕忍不住哭出聲,辛勇這個八尺漢子也嚎啕大哭起來,辛濯安靜地流著淚。
辛家頂天的人,走了!
對於辛家來講,這的確是一件非常悲傷的事情,辛老爺子不僅是辛家的主心骨,還是精神支柱,他是辛家的凝聚力。
辛老爺子這樣身份的人,身後事辦的並不隆重,辛勇依照著父親的意思辦的十分低調,但是仍有很多人來參加,其中一個就是段孝嚴。
段孝嚴的背依舊筆直,他雖然很不喜歡辛勇,但他對辛老爺子還是很敬重的,那天他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綢緞中式長衫,有著幾分古代的氣息,他的到來,更加增添一分肅穆。
辛勇走過來,神色敬重,「段老爺子,您來了!」
段孝嚴點點頭,沉痛地說:「我來送老辛一程,他到底是走我前面了,唉!」
「老爺子,對不起,當年都是因為我……」
段孝嚴擺擺手,「當年的事我知道,不怪他,你父親已經做的不錯,現在的人,有幾個可以像他那樣堅守自己信念的?他為了此事內疚一生,如果不是他鬱結不快,也不會走的這麼早。辛勇啊,你們辛家欠的不是我段家,是蘇金龍,是小洛,蘇家的家破人亡,和你不無關係!這一切全由你交友不善而來,既然你知道真相,以後要善待小洛!」
辛勇連連應道:「老爺子,我會的,我想將以前的事彌補回來!」
「彌補不彌補的,只要你們不再傷害她就好了!」段孝嚴說罷,歎了聲氣,走到辛老爺子棺前凝望許久,那是老人一種看透世間通透的目光。像他們這個年齡,很多事情已經明白了,他清楚辛老爺子這是一種解脫,只不過唯一遺憾的是沒看到辛濯幸福!
段孝嚴呆的時間不長,他們這代人,越來越少,而他也越來越孤獨。
坐車回家的時候,段賀光低聲說:「爸,您要節哀!」
段孝嚴轉頭看向段賀光說:「你知道我跟老辛說的是什麼嗎?」
段賀光搖搖頭。
段孝嚴說道:「我告訴他,在各自孫子幸福的問題上,我不會退讓!以前煜麟傷了小洛的心,小洛選擇辛濯,我不會反對。可現在辛濯並沒有保護好小洛,再一次讓她受傷,煜麟又對小洛珍愛萬分,所以這次我還是決定成全煜麟的幸福,他畢竟是我的親孫子!」
段賀光點點頭說:「爸,我也支持煜麟。辛勇把他兒子的幸福都毀掉了,咱們已經做了讓步!」
段孝嚴臉上有了笑意,說道:「煜麟跟小洛發展良好,照這樣下去,前景不錯,相信這次煜麟會珍惜小洛的。」
「嗯,煜麟的感情成熟了,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他不會再負了小洛的!」段賀光應道。
辛老爺子過世的事,段煜麟與艾西都知道,兩人都沒有回去參加葬禮,當然也沒有告訴落洛這件事。他們不約而同地不在落洛眼前提辛濯這個人,怕傷害了落洛那纖細的神經。
落洛的心思都放在了「小黑」身上,這個時候的小狗長的很快,幾乎是一天一個樣,而小黑營養夠了,有精力就會跟落洛有更多的互動,使她時常能發現驚喜,段煜麟也與落洛一起跟小黑玩,這樣小黑就會接受他,承認他也是主人。
落洛的房間裡總算有了笑聲,段煜麟時常懷念她剛到段家時的笑容與爽朗,只是可惜那時候他不知道珍惜,現在想讓她找回當時的純真與快樂不知要費多少精力。
辛老爺子的葬禮辦完之後,辛濯想動身去找落洛之前,被辛勇叫到書房裡,父子倆進行了一次最為坦誠的對話。
辛濯不知道父親會不會阻止自己,先說道:「爸,我不會對落洛放手的!」
辛勇點頭道:「我知道,你先聽我說!」
辛濯看父親的態度不像要阻止,便耐下心來聽父親想說什麼。
辛勇先是感歎了一聲,才說:「辛濯,當初我跟你媽去接落洛,不是她不同意跟我們走!」
辛濯聽後,人就跟炸了一樣,追問:「那是為什麼?」
辛勇覺得他都不忍說出真相,不知道兒子是否能夠承受,他是男人,可以體會到兒子的心情,事情發展到今天,他已經看到兒子對落洛的感情有多深,根本就不是他們所能阻撓的。
「是因為……他在那場綁架中,遭到了強暴!」辛勇有些艱難地說。
辛濯的腦中有那麼一刻空白,他直愣愣地盯著父親,沒有任何反應。
辛勇嚇一跳,趕緊說:「辛濯,你先冷靜下來,不要急,千萬別激動,爸爸這次不再阻礙你們了!」
辛濯只看到父親的嘴在動,卻聽不到父親在說什麼,他耳邊嗡嗡作響,如何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是不能接受她被強暴,而是無法接受自己做的這一系列事情。
漸漸地,他安靜下來,目光清淺地望著父親問:「爸,請您說詳細一些!」
辛勇不知道兒子需要多強的忍耐力才能做到現在這個地步,他承認,兒子比他年輕的時候優秀,最起碼他在這個年齡的時候,不如兒子要淡定,可正是這份老成,令他無比的心疼,他也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敘述起來。
「那天我們去接她,她是如此告訴我們的,說不知道是黑人還是白人,當時我跟你媽媽心裡很難過,你知道我們都是傳統的人,當初安曉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我們拒絕嫁入辛家的,所以我們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用行動表明不贊同這門婚事,於是她便配合著我們,說和你分手,其實在這件事上,她很無辜,也是個好女孩兒!」
辛濯的拳緊緊地攥著,父親的話一句句的就像割在自己心上。他並不在意她是否遭到強暴,也不在意那人是什麼人,他只想讓她跟在自己的身邊,他保護好她,以後不再受到傷害。當時他太在意父母的感受,忽略了她的感受。
辛勇的聲音繼續響起,「辛濯,我跟你媽不反對你們了,你去找她吧,務必把她娶回來,辛家欠她的,我們一起還,我等你的好消息!」他說著,拉開抽屜,將暗紅色的戶口本鄭重地放在他手中,說道:「這足以表明我們的決心,把她接回來,先去登記,不要再出什麼變故了!」
辛濯沉默著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他沒有收拾行李,而是拿了證件馬上就奔赴機場,最近起飛的班機已經沒票,他拿出一大把錢求著登機的人,一位位的去問,想讓人家把票賣給他。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焦急、太過哀傷,有位中年女士不忍了,跟著他一起去改簽,她相信這個小伙子必定有急事,不然如此清越的男子怎麼會不要自尊地在這裡苦苦求著別人?她只收了機票錢,沒有多要他的錢,催促著他快些去登機。
辛濯連說了幾個「謝謝」,跑著去檢票口。
坐上飛機,或許是終於鬆懈下來,那翻湧的痛苦情緒不斷往上冒,沖的他眼睛都酸澀起來,他是怎麼對她的?如何指責她的?一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去見她,他還有什麼臉面呢?
他看到她情緒並不那麼壞就以為她沒有受到那方面傷害,當時他怎麼興高采烈地說父母同意了他們的婚事?他還說父親因為安曉髒所以拒絕安曉嫁進辛家,他還想說因為落洛的乾淨,所以父母同意了!那個時候,她是多麼的悲痛欲絕?堅持那麼長時間,最後終於要看到成功,可卻是這一個可笑的理由,又讓兩人分開。
她怎樣跟他?還怎麼面對他的父母?他不知道那樣一個弱女子是如何走過來的,面對著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傷害,她一路闖來,他卻給了她最致命的一擊,他多麼的混蛋啊!
他靠在靠背上,淚水已經流了下來,那樣安靜的。他自詡是個堅強的男人,流血不流淚,原來是真的未到傷心處。
空乘看到這位年輕英俊的男子一副絕望的樣子閉眼流淚,她一時也怔在那裡,悲傷的情緒感染到她,一時間她沒有問他是否不舒服,她佇立在那裡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開了,讓他自己去發洩吧,此時恐怕他最需要的就是空間。
落洛已經走過最傷心的時候,可辛濯卻剛剛走到最傷心的時候。到了最痛才知道以前並不算痛,痛的不是失去她,而是他親手將她推遠反倒來指責她負了自己!
可笑啊!可悲啊!他從來沒有如此想抽自己的念頭,他恨不得落洛能親手打他一頓,那樣他心裡可能會更加好受一些。
對於辛濯的到來,艾西並不意外,這個男人不會放手,他遲早有一天還會回來的,她沒有阻攔,他能擋的了一時擋不了一世,落洛的感情要由她自己來選擇。
更何況,艾西知道現在落洛應該是在花園裡溜狗……與段煜麟一起。
辛濯步履匆匆走進花園,然而在看到她的那刻,步子卻猛地頓住了。
落洛穿的很像歐洲公主,上身是白色蕾絲花邊收腰短衣,下面是一件拖地長度的溫暖碎花裙子,她的頭髮被梳到一邊,有幾分暖暖的婉約,她的臉雖然瘦的厲害,卻比上次自己離開的時候臉色好了很多,她在笑,笑的很開心,如同銀鈴那般沒心沒肺,她的腳下是一隻黑狗,它追著她咬她的裙角,她在跑,在躲,段煜麟站在一旁,他穿著淺灰色休閒裝,雙手插兜,看著她與狗玩,微微勾著唇,眸內全是淺淺的笑意。
她躲無可躲,跑到段煜麟身後躲起來,小黑狗繞過段煜麟去咬她裙角,可是她一拽裙子,它又咬空了,它跳的更歡,很喜歡和主人玩這種遊戲。
有時候看她玩的太瘋要摔倒,他會及時地扶她一下,低聲說句:「小心!」那聲音非常溫柔,帶著一絲他不易察覺的寵溺。
辛濯愣愣地盯著這刺眼的一幕,多麼和諧?多麼像幸福的一家人?難道只是這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他就被排擠到她的心門之外了嗎?他記得她是被段煜麟救回來的,不解的問題也明白了,她能恢復成當初的狀態全靠段煜麟。
她額上的傷應該是想要自盡,後來她好好地活著也都是段煜麟的功勞。可笑他犯了和當初段煜麟一樣的錯誤,在他將她推遠的時候,段煜麟成功地給她溫暖與希望,擠進她的心裡。
段煜麟看她跑的差不多,蹲下抱起小黑說:「好了,休息一會兒,你看小黑也累了!」
「嗯!」她點點頭。
他看到落洛鼻尖已經冒了汗,拿出紙巾自然地給她擦拭,落洛怔愣了一下,有心想躲,可他動作乾淨利落已經擦完收回了手。
辛濯的心裡更加難過,他站在那裡,腿也動不了,嘴也張不開。
段煜麟抬眼看向辛濯,不錯,剛剛他就看到辛濯了,他裝成沒發現的樣子,就是想讓辛濯看到這一幕。
落洛順著段煜麟的目光看去,臉頓時白了,轉身就想進屋。
辛濯看到落洛想跑,他著急地叫住她,「小洛,別跑!」
落洛哪裡肯聽,她不想面對辛濯,想要逃避!
「小洛,我爺爺去世了,你聽我說好不好?」辛濯悲慟地叫。
落洛的步子停住,她知道辛濯非常敬佩他爺爺,有時經常會對她說起辛老爺子的事,言語間全是仰望與閒暱。
段煜麟輕拍著落洛的肩說:「我先帶小黑進屋等你!」
這意思就是給她空間了,他攔不住辛濯,也不能攔,想要得到落洛的心,就得採取正確的方法。
段煜麟向屋裡走去,辛濯跑過來,生怕她再跑,擋在她身前,他激動地捏著她的雙肩,仔細地看著她那張清瘦的小臉,他低聲道:「小洛,我都知道了,你怎麼這樣傻呢?為什麼不跟我說實情呢?」
落洛震驚地看著他,她的眼中有些慌亂,想掙開他,而他卻緊緊地抱住她,痛苦地說:「小洛,對不起,真相是我爸爸告訴我的!」
落洛停止掙扎,不敢置信地問:「你爸爸?」
辛家怎麼可能讓她進門呢?怎麼會告訴他真相呢?
「對,是我爸爸,小洛,我才知道,原來是我辛家欠你的,你聽我好好說行嗎?」辛濯安撫著她的情緒。
落洛不明白他話裡是什麼意思,稍稍推拒了一下說:「我聽,你先放開我!」
辛濯鬆開她,她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他貪婪地看著她,這一刻的思念暫時得到滿足,她瘦了那麼多,剛剛抱著她就像在抱一把骨頭。
辛濯目不轉睛,看著她,一點點地敘說著往事,落洛看著別處,目光哀傷,彷彿那段歷史在眼前重現,她似乎能看到當時的陰謀,當時的慘狀,當時的父親。
辛濯說完這一切,低聲說:「我父母已經想通了,他們不再反對我們的事,我爸爸說出一切,就是想讓我來找你,你看,他連戶口本都給我了,我們馬上就可以結婚了!」
落洛怔忡地看著辛濯手中的戶口本,心裡無比悲哀,是不是太遲了?辛濯看不得她這樣的表情,他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中動情地說:「傻小洛,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我只在乎你,至於別的我都不在乎,你以為是為了我好,可偏偏是在害了我,傻瓜!」
段煜麟站在窗前,遠遠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他摸了摸小黑的頭,低聲問:「小黑,你說你的主人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小黑似乎聽懂一般,扭頭也看著窗外的主人,不太滿意地低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