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天境絕地
林珊喝了一口茶,全然沒了平時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英氣,可見,程所說的那處地方,給她留下了多麼可怕的陰影。
我是東北大興嶺獵人家的女兒,那一年,我才四歲。林珊平息一下情緒,開始娓娓道來。
我爸一共有四兄弟,他排行最末。當時生活在大興嶺周圍的人們,世代都是靠打獵為生的,大興嶺無窮無盡的森林高山,就是他們取之不盡的生存寶庫。
那一年冬天,天下著很大的雪,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我爸和三個哥哥,也就是我的三位伯父,以及同村一些獵人,像往常一樣,走進大興嶺打獵,這是沒辦法的事,那時大家都很窮,少打一天獵,隨時都有可能揭不開鍋。
我爸等兄弟四人,頂著漫天的風雪,在無邊無際的森林裡尋找獵物,因為當時雪太大,所以過了大半天都沒什麼收穫。
正失望著,我大伯父突然瞪大雙眼指著遠處,激動得渾身顫抖,嘴巴哆哆嗦嗦地說:你們看?
兄弟仨順大伯父手指方向看去,也驚得幾乎叫出聲來,但大家又很默契地壓抑住內心的極度興奮。
原來在前方大約兩百米遠的地方,有一隻全身火紅色的巨鹿!
那頭巨鹿,體型象隻牛似的,頭頂的兩隻鹿角,活像兩株巨大的樹杈。
那是火鹿王!
火鹿王那一身烈火似的皮毛,在冰天雪地之中真是扎眼非常。
火鹿王,在東北老獵人心中,那是最神聖的獵物了,如果誰能獵到一頭火鹿王,便會被人們認為是上天派遣下來的曠世英雄。
也就是說,只要獵到火鹿王,不僅我們一家,甚至整個家族,在獵人的圈子中,地位立刻會得到極大的提高!
火鹿王對絕大多數的獵人來說,只是個虛幻的傳說,別說捕獵了,就算見到沒見過,我爸他們能遇上,不能得不說是極大的緣份。
我爸弟兄三人,拿著獵槍心翼翼地向著火鹿王靠近,但火鹿王極為警惕,很快感覺到有危險迫近,馬上就向遠處跑去,只是當時積雪很深,那火鹿王跑得並不快,給了我爸他們追蹤的機會。
於是,我爸兄弟三人就追蹤著火鹿王的蹄印,一路深入大興嶺。
其間,我爸他們也仔細討論過,是不是要繼續追蹤下去,畢竟在這樣的天氣下深入大興嶺,有著不少的危險。
但開沒有弓沒有頭箭,在火鹿王的巨大誘惑下,我爸弟兄四人,還是咬牙追蹤了下去,漸漸地,越來越深入,以至都不知道自已身在何處了。
日夜不分地追蹤了三天後,我爸他們來到一處很詭異的地域,那裡被濃濃的白霧籠罩著,上接天下連地的,左右都不見邊際,怕是少說也有上百里方圓,霧很白很濃,完全無法看到裡面的東西。
而那只火鹿王,最後跑進了那濃霧之中,再也看不見蹤跡了。
我爸他們站在這個被濃霧完全遮蔽的地域,猶豫不決,不知是進,還是不進。
忽然大伯父驚叫一聲,好像想起什麼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有印象沒?大伯看著三個弟弟說。
三個弟弟你看我我看你,沒人知道。
這裡是天境絕地啊!大伯大聲說。
我爸他們不禁倒bsp;在東北老一輩的獵人中,沒有人沒聽過這處地方的,但見過的人,卻是很少。(在這我cha下話,因為這個天境絕地位於大興嶺縱深兩百公里處,我想尋常的捕獵,是不太可能如此深入的,以致於這處詭秘的地域,在老一輩獵人中雖然是如雷貫耳,卻又少有人知其廬山真面目。)
所謂天境絕地,是一個形容的比喻,意思是裡面象仙境一樣美麗,迷人,但實際上,卻是凶險無比,有去無回。
關於獵人誤入天境絕地,屍骨無存的傳說,千百年來口耳相傳,可謂不少,他們的結局也只有一個,就是有去無回。
但也不是沒有例外的,傳說在一千年前,有一位大英雄,跟一頭殘害百姓的虎精,大戰三天三夜,虎精不是對手,只好逃進了天境絕地,那位英雄,也是毫不猶豫地追了進去,之後整整一天都沒有動靜,本來人們都以為那位英雄已經和虎精同歸於盡時,那位英雄手執血淋淋的虎頭,大步走出了天境絕地,從此成為人們當之無愧的領袖。
這位英雄,在歷史上是留了名的,他叫完顏阿骨打,也就是金國的開國皇帝。(當然,傳說而已,林珊這麼說,我這麼複述罷了)
本來事情到了這份上,我爸他們應該知難而退了,但我爸後來回憶說,當時大家象被什麼迷惑住一樣,也可能是年青氣盛不信邪吧。畢竟,他們也沒真的看見誰進過天境絕地,然後有去無回。那些都是傳說。
兄弟四人商量一番之後,決定讓我爸留守在外面看著,大伯父帶二伯父三伯父進去繼續捕獵火鹿王。
於是,大伯父三人,拿著獵槍,走進了那片被濃霧籠罩,傳說有去無回的天境絕地。
結果,我爸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天一夜,都還沒有看到伯父他們出來。
當時大雪還在下,乾糧也剩下不多,我爸必須作決定了,要麼回去,要麼進去找伯父他們。
我爸決定進去找伯父他們,丟下親兄弟的事,我爸是絕不會幹的。
我爸腳一踏進那片濃霧,剛往前走了幾步,眼前突然豁然開朗。
天空,蔚藍得像一塊無比巨大的水晶,飄著幾團白雲,地下,是一個個同樣蔚藍的湖泊,還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我爸沒多少文化,沒法用太多形容詞來敘述眼前的美景,但他很肯定地說:那是他一輩見過最美麗的景色,美麗得讓人喘不過氣——
在這片濃霧之外,正是寒冬大雪,而這裡,卻是青天白雲,暖如陽,我爸驚訝得張大嘴巴都合不攏了。
然而,表面的美麗,卻是暗藏殺機,我爸忽然覺得腦袋越來越沉,漸漸的手腳越來越不聽使喚,只是木然地往前走著,像是被無數只無形的「手」推著,走向一個很大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