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怎麼這麼?」
上*海外白渡橋北,公共租界的北區,靠近蘇州河的一片倉庫,王亞樵現在就藏在這裡。自前幾日干了票大的後,他帶著幾個徒弟躲在其中一間倉庫的隔樓一直沒出去,按照本來的計劃,是打算在這先藏些日子,等到外面風聲過後再想辦法從水路悄悄離開上*海。可沒想到,這個血案發生後僅僅才過了幾個小時,整個上*海就被圍得水洩不通,外面警察四處搜尋,警備司令部的人馬也出動了,而且前日從南*京調動過來的大批部隊也接管了上*海通往各處的路口,盤查異常嚴格,說是已經布下天羅地也不為過,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再安安穩穩地離開上*海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個時候,王亞樵心裡有些後悔了,早知這樣當初就應該立即離開。他根本沒想到政府的搜尋力度會如此之強,決心如此之大,不過同時心裡也有些自得和欣慰,正因為事實如此,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師傅,現在連黃金榮、張嘯林、杜月笙也沒閒著,他們幾個的徒子徒孫在外面像發了瘋一樣到處打聽咱們下落,現在該怎麼辦?」王亞樵的徒弟王山甫一臉憂色地問道,邊上另外兩個徒弟也用期盼的目光看著他。
「上*海灘三大亨?哼哼!」冷笑一聲,端坐在桌前的王亞樵兩根手指捏著酒杯抬手一飲而盡,把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放:「山中老虎,猴子稱大王。三大亨?簡直就是笑話!他們難道以為人多就能把我王亞樵怎麼樣?等以後空出手來,非得給這三個人點顏色瞧瞧不可。」
「師傅說的是!師傅您老號稱江淮大俠,威名赫赫,生平怕過誰?再說當初您老人家擔任合肥革命軍總司令的時候。黃金榮才是個小小華探長,張嘯林和杜月笙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呢,三大亨算什麼東西?他們給師傅您提鞋都不配。」徒弟黎海濤接過王亞樵的話大拍馬屁,一手提起酒壺幫著空杯中斟滿。
「哈哈哈!說的不錯!」王亞樵很是受用地仰天大笑三聲,抬手又喝了一杯:「老子參加革命的時候杜月笙這小赤佬也不知道賣沒賣爛水果呢。只不過機緣巧合,他們三個才走到了今天。什麼三大亨,在我眼裡就是堆狗屎,捏死他們就和捏死幾個臭蟲差不多……。」
「師傅敵!師傅威武!」
一連陣的馬屁此起彼伏,王亞樵就如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舒坦,臉上的笑意深了。
獨自樂了一會兒,他面孔突然一板,說道:「臭蟲多了也是個麻煩事,而且外面的風聲越來越緊,這個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
把腦袋一歪。衝著年齡最小的徒弟顧阿毛道:「阿毛,你家在上*海,還有青幫弟子的身份,外面知道你和我關係的人不多,幾個人裡也就你可以安全走動。這樣,你馬上出去找一下蔡老大,讓他盡安排一條船送我們離開。」
顧阿毛是個16歲的少年,個子不高文文弱弱的。但眼睛中閃爍著一種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精明。聽到王亞樵吩咐他連忙答應一聲,起身就去安排了。
喝完酒。用了點飯,王亞樵把另外兩個徒弟打發到樓下守著,自己雙手枕著腦袋躺到了床板上,雖有些酒意可他並沒睡著,而是琢磨著之後的安排。
這次出手,王亞樵事先做了精心策劃。而整個經過也算順利。當他打聽到可靠消息,得知戴季陶三人在酒樓聚會的時候就化妝帶著徒弟埋伏在附近了。等這三人一露頭,王亞樵雙手握著槍牌擼子上前就左右開弓,譚人鳳首當其衝被當場打死,邵元沖中了兩槍也倒在血泊中。只有走在最後面的戴季陶反應,槍聲一響他掉頭就跑,雖然衝著背影開了幾槍,可究竟打沒打中要害王亞樵自己也不曉得。
前前後後一瞬間也就一二分鐘的時間,子一打完王亞樵就離開了現場,用最速度消失在人流之中。
「譚石屏,你不要怪我!誰讓你走錯了路呢……。」
嘴裡喃喃念叨著,三人中和王亞樵有交情的只有譚人鳳,他也是王亞樵第一個照顧的目標,邵元沖和戴季陶究竟是死是活王亞樵不敢肯定,可是譚人鳳百分百死透了,在要害處中了這麼多槍就是神仙也活不下來,王亞樵清晰地記得譚人鳳中槍後那種驚恐、不解、絕望的複雜表情。
殺這三人,王亞樵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麼,在他看來這三人都是革命的叛徒,社會的敗類、人渣!他王亞樵是替天行道!為社會清除渣滓,為國家剷除毒瘤。這種人死不足惜,假如再有一次的話,他還得殺,殺殺殺殺殺!只有這樣才能令整個中國恢復清明。
王亞樵是一個信奉暴力至上的人,當年辛亥革命他作為合肥革命軍總司令帶領起義,為了國家和清政府戰鬥到最後一息,合肥革命軍失敗後,王亞樵在逃亡過程中就算流離失所生活困難也沒出賣自己的尊嚴,一直嚴守底線,情願當碼頭工人也沒有投靠北洋政府,心裡期盼著有朝一日再能為國出力。
民國建立後,王亞樵興奮不能自己,那一日他用身上僅有的錢去買了兩斤劣酒,在屋裡把自己給灌得酕醄大醉,放聲高歌又哭又笑,以慶賀國家走向了生。可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又讓他的希望逐漸破密,kmt分裂、孫文出走、二次革命失敗、宋教仁組閣、中日局部戰爭、歐洲大戰、孫文遇刺身亡、宋教仁辭職、方子達內閣成立……。這些事讓王亞樵對這社會越來越絕望,在他看來這個國家非但沒有走向生,反而在另一條路上越滑越遠,尤其是孫文的死和宋教仁的去職,讓王亞樵痛恨政府及其走狗,尤其是譚人鳳這幾個沒有風骨,賣友求榮的卑鄙文人是不恥。在那時候,王亞樵就下了決心,準備以暗殺手段來實現他心目中真正的理想社會。
說起來,王亞樵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和暴力份子的奇怪結合,他的思維只以他的好惡來決定。換而言之,他是一個徹底的「憤青」,而且還是說做就做,以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可怕「憤青」。
時間過的很,一轉眼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出去辦事的顧阿毛趕在天黑前悄悄回到了這裡,他告訴王亞樵已經聯繫好了蔡老大,不過因為現在各關口查的太嚴,從蘇州河走根本不可能,蔡老大建議等後天後的夜裡從黃浦江出去,然後用補給的方式在十六鋪碼頭悄悄上開往日本的船。
「去日本?」王亞樵皺著眉頭問。
「蔡老大說現在只有坐東洋人的船才安全,碼頭那邊肯定是不能直接去的,晚上從江面小船悄悄爬上去,蔡老大都安排好了,到時候船上會有人接應。等船到日本一切就安全了,到時候師傅您是再搭船回來還是去其它地方都沒問題。」顧阿毛的記性不錯,把蔡老大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白。
「日本人……。」王亞樵有些遲疑,他對日本人的感觀一直不怎麼樣,不過仔細想想蔡老大的這辦法還的確是個唯一的辦法,外面的風聲這麼緊,正常渠道肯定是不能用了,這裡雖然暫時安全但也不能多呆,鬼知道三大亨的手下什麼時候會摸到這地方來,一旦被發現就全完了。
「行,你去告訴蔡老大,我答應了,這事就有勞他了,只要我王亞樵能順利離開,以後必有報答。」
「是師傅。」顧阿毛連連點頭,但腳下紋絲不動。
「怎麼還不去?」王亞樵詫異道。
「師傅……這個……。」顧阿毛青澀地笑笑,手指作了個捻鈔票的姿勢。
「冊那!」王亞樵頓時破口大罵:「虧得當年我幫過蔡老大,這傢伙居然現在要和我談價錢……。」
「師傅,蔡老大也難,他那邊好辦,關鍵是日本人方面的打點……。」顧阿毛壓低聲音勸道。
「多少?」忍著口怒氣,王亞樵問。
顧阿毛說了個數,王亞樵差一點兒就跳了起來,瞪著眼珠子就罵:「這麼多?怎麼不去搶?」
「師傅,這是蔡老大說的,我可……。」顧阿毛忐忑不安地縮了縮腦袋。
「和你沒關係……。」擺擺手,王亞樵想了想,一咬牙走到床鋪前從枕頭下掏出個布袋數了數里面的銀元,可數來數去還是不夠數,他索性伸手懷中把當年當革命軍司令的懷表拿了出來,和銀元放在一起遞給了顧阿毛。
「全在這裡了,給蔡老大吧。」
「知道師傅……。」顧阿毛伸手去接,可王亞樵一縮手接了個空。
「阿毛,給師傅帶句話給蔡老大,告訴他,我的錢不是好拿的,要是不上路騙了老子,自然有辦法討回來。不管他找的是東洋人還是西洋人,就是孫猴子找來,我王亞樵說到做到!」王亞樵臉色森然,渾身散發著一股殺氣,顧阿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