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因徐樹錚案牽連無奈下野,被迫辭去了國防部長之位後心灰意冷,雖然為了保住皖系力量,好不容易說服各派推段芝貴上位,但這個北洋大佬也就此起了退居二線,就此歸隱的念頭。按照他本來的意思,是打算就此回安徽老家養老的,不過段祺瑞畢竟聲名在外,影響力極大,內閣出於考慮,為避免落下一個對開國元老不義的名聲,特意請出王士珍等人勸了段祺瑞幾回,尤其是接替他擔任國防部長的段芝貴更擔心以自己的能力和威望壓不住皖系人馬,苦苦請求段祺瑞再扶他一把,再送他一程小說章節。這種情況,段祺瑞最終接受了總統府參議的虛職,跑到保定那邊找了個宅子,休身養心去了。
保定離京城不遠,何況保定軍校也就是如今的中央軍校就在段祺瑞所住的地方附近。早年,段祺瑞擔任過保定軍校的總辦,退下來後他平日裡在院後種種地,養養花草,閒來無事就去軍校給學生上上課什麼的,這日子倒也過得逍遙。半年多下來,沒了俗事,段祺瑞的身子骨反而越發健壯,就連精神頭也比當國防部長時好了許多。
這一日,段祺瑞剛從軍校回來,就有下人拿了份帖子過來,說今天有客人前來拜訪。拿起帖子一瞧,段祺瑞當即一愣,因為這人不是別人,而是楊度。
「奇怪了,這楊皙子找老夫為何?」
微皺起眉頭,段祺瑞有些納悶,雖說他和楊度也算是老朋友,但如今楊度可是方子達的左膀右臂,由於徐樹錚之案,段祺瑞和方子達之間已經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雖然這事一開始徐樹錚有錯在先,可殺人不過頭點地,方子達步步緊逼,令得徐樹錚最後自殺身亡,而段祺瑞也受到牽連黯然下野,可以說雙方已經結下了深仇大恨。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方子達心腹的楊度突然跑到保定來求見自己,這事著實奇怪。
把下人招來問了問楊度來時說了什麼沒有,下人回答道楊度只是問段祺瑞是否在家,當聽得段祺瑞外出後就留下了帖子,言道明日再來拜見,至於其它的一句都沒提。
揮揮手打發走了下人,手裡擺弄著楊度的名帖,段祺瑞沉嚀片刻後拿起電話要了個京城的號,在電話裡他就如同平常聊天一般和對方閒說了幾句。接著再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個問題,等他掛上電話後,段祺瑞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現在他有些明白楊度為何來拜訪自己了。
第二日一大早,段祺瑞起後先在後院打了趟拳,接著拿著鋤頭給地裡鬆了鬆土,等幹完這些擦了把汗,回屋換身衣服。端起已經準備好的小米粥喝著,剛喝了沒幾口。下人來報,說是楊度來了。
「請皙子先生在前堂稍坐。」
簡單地和下人吩咐一句,段祺瑞繼續慢條斯理地喝著他的小米粥,等他喝了兩碗粥,用完一個雞蛋和半個窩頭後,時間也已經過去近半小時了。拿起白巾擦了擦嘴。段祺瑞這才慢吞吞地起身,背著雙手邁步出了房。
楊度進府下人上了茶之後就不見人影了,等到茶都涼了也沒瞧著段祺瑞出現。靜靜等著的楊度倒也沒有惱怒,而是微閉起眼睛打盹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耳聽著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楊度這才睜開眼睛,正了正身子。
「哎呀,是皙子老弟呀,稀客稀客,有勞老弟多侯了,段某在此給皙子老弟陪個不是。」
段祺瑞爽朗的笑聲從堂外傳來,楊度站起身,帶著笑瞧著段祺瑞邁步進門,拱手道:「芝泉兄過謙了,要說不是還是楊某來得突然,想不到芝泉兄遠離中樞還憂心國事,繁忙也是應當的。」
「呵呵,皙子老弟這嘴一向不饒人,還是如此銳利。老夫如今是一介國民,何談什麼國事?不用取笑啦,只不過剛前皙子老弟來時老夫恰好在後院鋤草呢,這農事一幹就是揮汗如雨,實在是不便直接見人,所以老夫得先沐浴更衣,這才遲了些,皙子老弟不會怪罪吧?」段祺瑞笑瞇瞇地解釋道,但他眼中的餘光悄悄打量著楊度的反應。
聽了這解釋,楊度倒是一愣,轉而又拍手讚道:「芝泉兄好雅性,此舉大有古風啊!聽聞芝泉兄這些時日還去中央軍校為學生授課?可有此事?」
段祺瑞點頭笑道:「此事不假,皙子老弟你也知道我,老夫早年在德國進修過,況且這半生戎馬,別的不敢講,對於軍事之道還是有些經驗的。雖說這些年世界格局日新月異,軍事發展迅速,但有道是萬變不離其宗,何況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老夫以一個老丘八的數十年經驗,毛遂自薦,去給軍校學子講講一些排兵佈陣的心得,也算是為國出點小力,以育後人罷了。」
楊度微微有些動容,站在那邊正正衣服,接著就是鄭重其事地向段祺瑞鞠了一躬。
「皙子老弟,你這是……?」段祺瑞驚訝道。
「芝泉兄虛懷若谷,心寄國家,楊某實在佩服,這一鞠楊某是出自內心!楊某替軍校學子,還有我中華的億萬百姓們謝謝芝泉兄了。」
「不敢不敢……老夫此事如何得此繆贊,慚愧……慚愧……。」
段祺瑞連忙擺手,楊度也不再多說,兩人一同入座。不過就此幾句話,雙方的氣氛倒也是融洽了許多。
就著剛前段祺瑞所說的,楊度好奇地問起段祺瑞「采菊東籬下」的事來。段祺瑞倒也直爽,笑呵呵地講說了一二,聽得楊度興起,主動提議去瞧瞧後院的那些花花草草,段祺瑞並不推辭,起身領著楊度就去了後院。
一畝三分地,一小半種著花草,另一大半段祺瑞開出了片農田,種了些蔬菜、瓜果之類。靠著牆一邊,還搭了個絲瓜架子,幾個碧綠的絲瓜還未完全結蒂,小小的黃花在綠葉中透著一股農家氣息。
「好意境,真是好意境!想不到芝泉兄居然還有這手!」轉了一圈,楊度嘖嘖讚歎著。
在一旁的段祺瑞聽著楊度的讚歎心裡也忍不住得意,這些東西可是他親手種出來的,別的不敢吹,在他精心照料下可比一般農家強了許多。
「楊某只知道芝泉兄帶兵打仗的本事,誰想到還有這等能耐,真是沒想到呀。」
「呵呵,皙子老弟或許還不清楚吧,老夫當年先父從文公在老家就是靠租地養家的,老夫從小跟著先父身邊可沒少下過地,這些農活說起來也是我段家的老把勢,要不是後來當地土豪逼迫太甚,先父帶著老夫舉家搬遷,隨後先祖平定捻匪有功,漸漸興旺家族,或許老夫這輩子就是個農夫了。」
「還有此事?」楊度聽了大感興趣,忍不住問起了當年情況。正好段祺瑞此時也有些高興,當即就說了說他段家如何從一個租地種田的農家一點點興旺的舊事。說著說著,段祺瑞談興大發,尤其是講到小時候跟著父親種地的情節,更是手舞足蹈,拿起擱在一旁的鋤頭比劃了幾下。
楊度也是興起,見段祺瑞熟練地擺弄農具,心癢癢地捲起袖子想試試。段祺瑞好為人師,當即做起了楊度的師傅,手把手教了起來。別瞧段祺瑞擺弄農具簡單的很,鋤手在他手上就和吃飯用的筷子一般,松、刨、敲、砸、拖、拉……樣樣輕鬆自如。可一換到楊度手裡,這鋤頭連個準頭都沒有,一鋤下去要不是鋤錯了地方,就是用力過頭鋤的太深,費勁力氣才從泥裡拔出來。
「不成、不成,沒想到瞧著容易,做著實在是難。楊某自今日才明白詩中所說『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才一小會兒功夫,楊某就累成如此這般,實在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說著,楊度懊悔地搖著腦袋,段祺瑞在一旁瞧著哈哈大笑,接過楊度的鋤頭,小心而又熟練地鋤著田里的雜草:「皙子老弟從未經過農事,不會用也是正常的。想當年老夫也不是這樣過來的。這農活嘛,其實也沒什麼竅門,歸納起來就是一個熟能生巧罷了。」
楊度在一旁連連點頭,仔細看著段祺瑞鋤去雜草,並且好奇地問:「芝泉兄,這雜草為何天天要除?這麼大的地,就這麼幾根小草,留著不會有大礙吧?」
「說你不懂就是不懂,雜草不除這莊稼如何生長?」畢竟年齡大了,擺弄了沒多久段祺瑞就停了下來,拿起放在一旁的粗茶倒了兩杯,自己拿起一杯幾口喝了個乾淨,抹抹嘴,段祺瑞指著農田笑道:「你別小瞧這些雜草,你今天不除它,它就瘋長,幾日裡就能長遍地方,而且今天除去後第二日就又有長出來,不是有句詩中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麼?這雜草一多,莊稼就長不好,莊稼長不好,農夫就沒了收成,收成沒了,農夫不得餓肚子?所以呀,農事可千萬不能偷懶,要不然吃虧的就是自己嘍。」
楊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歪著腦袋想了想後突然意味深長地笑問道:「芝泉兄此話大有深意啊!楊某以為,這天下事都是差不多的,農事如此,國事其實也是如此,有道是雜草不除,莊稼不旺,莊稼要沒了收成,這人就得餓死,芝泉兄以為如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