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半天方子達才聽明白,白朗軍的首領白朗是何等人。民間對此人是繪聲繪影,莫衷一是,白朗原來是河南寶*豐*縣人,家頗為富有,從小就好,特別仰慕宋江,清末在第六鎮統制吳祿貞手下充當參謀,吳祿貞死後,他就和中州大俠王天縱一同在嵩山落草,自稱為中原扶漢軍大都督。據說他年約三十七八歲,身肥,長四尺餘,頭上戴著烏巾,有兩寸半的綠色小辮,坐的是黃緞八人大轎。河南和湖北邊區,是個貧困歉收的地方,由於當地人衣食兩缺,所以易於鋌而走險。
民國2年的秋天,白朗軍開始在河南出現。河南都督張鎮芳是袁大總統的表弟,以秀才出身而曾任津海關道,革命時管理皇族捐,後來擔任直隸都督。由於河南是袁大總統的故鄉,所以才把自己的表弟從直隸調來。張鎮芳這人不懂經營,只知搜刮,到任沒多久就鬧得下面老百姓過不去日子了,這樣一來白朗就藉機打出了替天行道的口號,還到處傳唱歌謠:「好白朗,白朗好,劫富濟貧,替天行道,人人都說白朗好!」還有歌道:「老白郎,白朗老,搶富救貧,替天行道,人人都說白朗好。兩年以來,貧富都勻了。」
由此可見,白朗此人就是宋江、李自成之類的人物,這些傳唱,作派和當年的粱山好漢、明末李闖王如出一轍。打著替天行道均貧富的旗幟,實際上只不過是個徹徹底底的土匪頭子,他的部隊大多都是裹脅而來,其中煙民更佔了十之五六,這次藉著南方革命黨「二次革命」的機會,白朗自以為奪取天下時機已到,拉起桿子正式造反。
可沒想到,南邊沒鬧多久,這場轟轟烈烈的「二次革命」就失敗了,自覺得在河南討不了好去的白朗立生一計,趁著北洋軍暫時還沒把主要目光轉向他的時候,連忙帶著手下流竄到了西北。
西北是苦寒之地,中央的兵力駐紮一向不足,而且西北地廣人稀,老百姓窮困。流竄到西北的白朗就像如魚得水,短時間內就拉起了上萬人的隊伍,打大戶,分田地,均金銀,鬧得西北是不可開交……。
「陸軍部打算如何平叛?」方子達聽著白朗的事跡直皺眉頭,忍不住問道。
「呵呵,當然是調兵平叛,鄣明你猜猜,打算調誰去?」段祺瑞笑呵呵地問道。
方子達搖頭笑道:「這個怎麼猜得出來,中央兵多將廣,我想調誰部都有可能吧。」
「哈哈,鄣明啊鄣明,幾月不見也學會官場的套話了,其實想調的人你也認識,而且是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方子達想了想,自己在軍中的朋友根本不多,就算有也是南京第八師的,難道陸軍部要調第八師去西北?這個不太可能吧?就算袁世凱有這個想法,宋教仁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搖搖頭,示意自己猜不出來,段祺瑞笑笑說出了秘底:「張勳!」
「張勳?」這個答案倒是讓人驚訝,不過仔細一想方子達就明白過來,心裡不由得對袁世凱實在佩服。
張勳的部隊在南京和第八師打了一仗,碰得頭破血流,而且張勳擅自進入江蘇地界,攻擊第八師駐防地,中央已經正式下文撤消了張勳的職務,並在文中追究其擅自攻擊友軍的責任。只不過,張勳是徹底的軍閥,無論是袁世凱還是宋教仁,或者陸軍部,他們的命令對張勳來說起不了什麼作用,辮子軍是張勳的私軍,什麼撤職查辦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在意。
不過,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同,損兵折將的辮子軍元氣大傷,已無多少籌碼和中央叫板了。況且,撤職查辦的命令依在,這個時候調張勳部去平叛,張勳絕對無法拒絕。一旦張勳違抗命令,中央就會新帳老帳一起算,到時候張勳恐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另外,調張勳去也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由此可以看出中央已有借白朗之手消耗張勳這種軍閥實力的想法,如果方子達猜得不錯的話,這個主意肯定是袁世凱出的,陸軍總長段祺瑞只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張勳的辮子軍戰鬥力很強,消滅叛軍應該沒有問題。」雖然是對手,可方子達並沒有小瞧張勳,只有和張勳交過手之後才明白他的辮子軍的戰鬥力有多強。對於這點,陸軍部也沒挑錯人,不過張勳此去究竟會如何,這就不是方子達所考慮的範圍了。
段祺瑞公務繁忙,方子達和他聊了一小時後就告辭離開了。至於他在陸軍部的手續,在他們聊天的時候羅鳳閣就幫著辦好了,另外對於陳其美事件的調查之事,段祺瑞更是隻字未提,似乎他們隨意的聊天就等於調查完了。
出了陸軍部,方子達算是正式卸任了第八師的軍中職務,看看天色還早,方子達並沒有回家,直接又去了總理府。
總理府,宋教仁這些日子瘦了不少,原本就消瘦的他瞧上去是越發清減了。辦公桌上堆的是滿滿的文件,自從接任總理以來,他每日都是在忙忙碌碌的工作中度過,根本沒有休閒的時間。
「遁初,這筆經費麻煩批一下。」廖仲愷急急走進辦公室,手裡拿著份文件。
接過文件瞧了瞧,宋教仁遲疑著並沒有簽字,而是抬頭問道:「這經費能不能緩緩?我記得趙總理在任時已經批過一筆了,難道你們農林部全花完了?」
「我的大總理啊!趙秉鈞在任時候才批了十萬,這點錢夠派什麼用處的?農林部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全國上下哪個地方不需要錢的?眼看馬上就要秋收了,這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你還是批了吧。」
廖仲愷是新任的農林次長,總長依舊是陳振先擔任,不過由於他和宋教仁之間的關係,農林部大多事務實際是廖仲愷在負責,上任之後,為了農林部的事可少沒往總理府跑,起初宋教仁還是很支持他的,基本有什麼提案,需要什麼經費都二話不說直接批下,但是今天,宋教仁看著手中這份文件,遲疑了半天還是沒有簽字。
「仲愷,這經費還是緩緩吧,過兩天再說吧。」
「這……遁初!這錢緩不了啊!我們農林部的後續工作就等著這錢開鍋呢,你這裡要是緩了我怎麼辦?我來前可是給陳總長打過保票的。」廖仲愷一聽頓時就急了,硬要拉著宋教仁簽字。
宋教仁是哭笑不得,哪裡有這麼辦事的?這也只有廖仲愷了。
「仲愷兄啊仲愷兄,你以為政府的錢是大風刮來的不成?這個部要十萬,那個部要二十萬,你知道明天政府的支出是多少麼?你們等著米下鍋,我這裡還等著錢急用呢!你瞧瞧這些,那些不是來要錢的?真要有錢,我會不批給你?」
「袁大總統不是借了錢麼?政府會沒錢?遁初,別以為我不懂就能騙我!」廖仲愷不悅地說道。
「騙你?呵呵……。」宋教仁搖頭苦笑:「沒錯,袁大總統是借了錢,而且錢不少,可這錢就能隨便用?就說前些時候的平叛吧,你曉得中央花了多少軍費麼?說出來嚇死你!隨後的善後、撫恤和地方的重建,哪個不需要大量資金?而且這兩天白朗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吧?槍炮一響,銀子就像嘩啦啦的流水出去,天知道還需要多少呢!」
頓了頓,宋教仁又道:「何況,借款也不是白用的,這都是要還的啊!你用完了難道再去借?萬一人家不借給你怎麼辦?就算肯借,難道我們再出賣國家利益去換錢?到時候你我不給天下萬夫所指才怪呢。仲愷,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這個總理說白了就是個大管家,難……難啊!」
「要不……先給我一半?」宋教仁掏心窩子的話說得廖仲愷啞口無言,無奈只能退而求此。
「一半?三分之一都沒有!」宋教仁毫不遲疑地一口拒絕。
「什麼!你……這樣,你自己說,能給我多少?先說好了啊!要是你一毛不拔,我從今天開始就吃住在你總理府了。」廖仲愷跳著腳剛想罵娘,可見宋教仁疲倦的樣子又把話給嚥了回去,雙手支在桌沿,探著身子盯著他問。
「仲愷,我算服了你了,你這個討債鬼是不見錢就要把我逼死啊!」看著他的無賴樣,無奈只能搖頭苦笑,想了想,他提筆在文件上劃去原來金額,重新寫了個數字,簽字後丟了回去:「給,拿去吧。」
笑瞇瞇地接過,低頭一看,廖仲愷的眼珠子差一點兒就要瞪出來了:「什麼!才這麼些,我說遁初,你打發叫花子呢?」
「怎麼?不要?不要還給我!」宋教仁也不客氣,伸手就要把文件拿回來。
「別別!要!我要還不成?」廖仲愷一見他要玩真的,連忙把文件護在身後,嘴裡還輕罵了句:「守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