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南岸,楚軍大營。
御帳中,甘寧慚愧的步入大帳,跪地向顏良請罪。
「此役只是試探敵人虛實而言,非是興霸之罪,興霸不必自責。」顏良很是大度,並未追究甘寧失利的責任。
甘寧這才起身,拱手道:「當時臣只有一萬兵馬,若再多幾萬兵馬,未必不能渡河,請陛下再給臣一個機會。」
顏良並沒有回答,而笑著將目光轉身龐統。
「易水河並不闊,漢國的細作可輕易的將我軍動向報給劉備,即使我軍再派更多的兵馬,劉備也能及時做出反應,五萬烏桓騎兵,足以擋下我二十萬大軍同時渡河,繼續強行渡河,非是明智之舉。」
龐統冷靜了的分析了漢軍的戰力,表示不宜再強行渡河。
「若現在不強行渡河,就只能等到入冬易水結冰才能渡河了。」甘寧歎道。
龐統卻搖頭道:「眼下距入冬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今滅劉在即,豈能等那麼久。再則,就算能夠順利過河,劉備以九萬兵馬,憑藉著易京堅固的防線,未必擋不住我們二十五萬大軍的進攻。
御帳中,眾臣們陷入了沉默。
龐統所言,確為事實,眼前這易京防線,似乎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劉備所仗者,無非是烏桓騎兵,倘若能滅了這烏桓騎兵,易京防線不足為懼。」沉默中,顏良淡淡出言,點出了關鍵所在。
「可是,劉備篤定了心思,要據守易水,又如何能以烏桓騎兵。與我們決戰呢。」
甘寧的顧慮,也正是眾臣的顧慮。
想要消滅烏桓騎兵,首先要能與之一戰,但眼下連易水也渡不過去,又如何去與烏桓一戰。
至於劉備,顯然不可能派烏桓騎兵過河,主動前來送死。
「現在事情不就簡單了,爾等就可集中智謀想一想,如何能誘使烏桓騎兵與我們一戰。」顏良大聲道。
眾臣個個冥思苦想。思索起計策來。
驀然間,龐統的嘴角掠起一抹詭笑,那般樣子,顯然心中已有了主意。
「丞相,莫不是有什麼妙計了嗎。速速道來吧。」顏良擺手一笑。
龐統先不答,卻將目光轉向甘寧:「興霸,那烏桓騎兵你是交過手的,他們的裝備如何?」
「烏桓多以輕騎為主,無論騎兵還是戰馬,多由皮甲為主,說實話。裝備倒是很差勁。」甘寧語氣中有幾分不屑。
烏桓原為塞外遊牧民族,缺錢缺鐵缺技術,自然裝備不了精良的鐵鎧,只有落後的皮甲。不光是烏桓,漢朝四周寄附的胡族,除了與漢族混雜最為緊密的羌人之外,其餘胡族基都是如此。
「這就對了。」龐統點了點頭。「烏桓騎兵雖眾,但其甲冑卻極其脆弱。臣相相信,我軍以五千鐵浮屠重甲騎兵,若與之正面交鋒,必可一舉將之摧垮。」
鐵浮屠!
龐統的話,驀然提醒了所有人,縱使顏良,眼眸中也閃爍出一絲興奮。
楚國騎兵自荊州時代就分為兩種,一種是側擊迂迴機動性極強的神行騎,也就是輕騎,另一種便是衝擊力和防禦力超強的鐵浮屠,也就是重騎。
重騎這玩意兒是個極燒錢的兵種,光是那一套的馬鎧和人鎧就耗資極重,再加上因為負甲的原因,無論是戰馬和騎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
當年袁紹盛極一時,軍中有一千重騎,已經威震四下,而今顏良雖據十州之地,但也只能勉強都組成了一支五千餘人的鐵浮屠重騎。
然而自北伐以來,敵弱而我強,楚軍大部分的戰役都是攻堅戰,鐵浮屠因此就顯得沒有用武之地。
神行騎雖可利用其速度優勢,快速的向敵人側後發起進攻,但在正面進攻中,連普通的重步兵方陣都不見沖得破,更何況是全副武裝的重騎。
以鐵浮屠滅烏桓輕騎,倒確實是一個可行的方案。
「丞相所言甚是,只是現下這種形勢,又如何誘使烏桓騎兵與朕的鐵浮屠正面決戰呢,這才是最關鍵的難題所在吧。」顏良冷靜的說道。
龐統微微一笑:「臣正有一計,或許可逼得那大耳賊,不得不派出烏桓輕騎,與軍鐵浮屠正面決戰。」
顏良神色一振,頓時便來了興趣。
龐統當下便不緊不慢的,將自己的計策,諉諉道來。
眾人是越聽越覺新奇,不少人都覺得龐統此計,實在是有些太過冒險。
唯有顏良,卻是微微點頭,龐統所言的計策,很是對他的胃口。
「丞相此計甚妙,就這麼辦吧,劉備這大耳賊想龜縮不出,朕就逼他出來。」顏良冷笑道。
「丞相此計雖妙,不過,還需一個熟知地利之將,方能成就此功。」法正從旁提醒道。
顏良想了一想,高聲道:「速傳程普前來相見。」
……
龐統所獻之計,正在暗中進行著,表面上,顏良卻下旨,命諸將繼續營造將要強渡易水的假象。
楚國二十五萬大軍,沿著易水鋪開,大造木筏,聲勢浩大。
易京中龜縮的劉備,不敢小覷,命兩岸細作嚴密監視楚軍動向,以防顏良從他處偷渡易水。
顏良為了把戲演足,遂順著劉備的心思,多次分兵,分從上下游假作偷渡易水。
劉備獲悉之後,自然是馬上派出烏桓騎兵,前去北岸阻截。
半個月的時間下來,楚軍三次偷渡失敗,損兵近兩千餘眾,卻未能在北岸尋得立足之地。
接連「挫敗」楚軍的渡河作戰,對於劉備來說,這久違的連勝,足以令他欣喜若狂。
劉備又恢復了自信,漸漸甚至變得得意起來,他自信這一次,必可令顏良折戟於易水河畔。
欣喜之下的劉備,為了繼續結好烏桓,自然是毫不吝惜,每戰取勝,必都對烏桓易以重賞。
因是劉備當初從巨鹿逃得倉促,從鄴城帶出來的大批金銀財貨,都不得不丟度在路上,所以眼下劉備的庫府中,並沒有多少余財。
為了裝闊綽,取悅烏桓人,劉備只能下令,命幽州諸郡縣進獻錢財,以充軍需。
幽州就非富庶之地,如今為劉備供應糧草軍用,已是擔子沉重,而今又加了額外的貢賦,更是不堪重負。
官府無錢,自然只有從百姓那裡強征,一時間,幽州各郡百姓是怨聲載道,暗中大罵劉備是暴君。
到了這個份上,劉備為了對付顏良,再也顧不得什麼名聲,對於百姓的怨恨,只充耳不聞,而且還連著下了數道聖旨,以催促貢獻。
劉備雖有厚賞,但烏桓人卻不怎麼領情,他們依然是惡行不改,每每得勝,便四出奸辱擄掠。
開始時,烏桓人還有所顧忌,只在得勝後才敢搶掠,到後來,在劉備的縱容下,他們稍有閒暇,便到處搜掠城鄉。
易水北岸附近的郡縣,從城市到鄉村,不知多少民戶被烏桓人搶掠一空,不知有多少人的妻女,為烏桓人搶回營中糟蹋。
對此,百姓個怨恨,張繡等不少武大臣們,也都感到憤慨,曾多次的向劉備進言,請他對烏桓人加以警告。
劉備卻怕得罪烏桓人,在諸葛亮的建議下,依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過來對自己的大臣們,卻是嚴加喝斥,強令他們不許再提此事。
張繡等大臣無奈,只能歎息著閉上嘴巴。
……
千里之外,勃海。
大海茫茫,風平浪靜,只有一朵朵的白雲,在頭頂悠閒的漂浮著。
五十艘海船揚著滿帆,正在海上飛速的航行。
太史慈立於船頭,遠望著前方,蒼老的臉上閃爍著絲絲興奮。
自歸降大楚以來,顏良對太史慈極為賞識,將他的官職直接就拔到了鎮東將軍,如此優待,實令太史慈感恩不已。
只可惜,顏良麾下猛將如雲,太史慈歸降以來,並沒什麼立功的機會。
受此優待,卻苦無寸功,太史慈心中一直存有不安,覺得自虧欠著顏良什麼。
現如今,一心想立功報恩的太史慈,終於得到了機會,顏良將此重任交在了他的手頭。
戰船上裝載的,乃是五千大楚鐵浮屠,這些都是楚國精銳中的精銳,顏良能將這般重要的力量,放心的令太史慈統領,這份信任令太史慈感動萬分。
心懷感恩的太史慈,迫切的要用一場大勝,來報答顏良對他的信任與厚待。
「快看,前邊有海岸線了!」士卒大叫聲的,打斷了太史慈的神思。
太史慈精神一振,急是舉目遠望,果然見天海盡頭,陸地的輪廓蜿蜒而現。
這時,左舷處,凌統的旗幟上掛出了信號旗,說目的地已至,叫全軍準備登陸。
胸中鬥志如火狂燃,太史慈把手中大槍緊緊一握,興奮的喝道:「傳令下去,命將士們披甲上馬,準備隨將殺上寧河。」
號令傳下,諸船的騎兵們精神大振,紛紛做起了準備,甲冑與兵器的碰撞聲,響成了一片。
船行愈急,半個時辰後,陸地的情形,已是清清楚楚的映入了眼簾。
太史慈臉色冷峻如刃,心中只一個念頭:殺上寧海,殺上漁陽郡,直取薊縣,抄了劉備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