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良聽聞龐統解決糧道之計,不禁大喜,遂問龐統何計。
龐統便指著河北地圖,不緊不慢道:「臣以為,我軍可徵用民力,在這淇水入黃河的河口作堰,迫使原來流入黃河的淇水,改道注入白溝河,如此,則可形成一條從黃河北上,通往鄴城的水道,水道一成,漢軍便將再無力騷擾我軍的糧道了。」
顏良起身來到地圖前,按照龐統的構想,細細的審視著地圖上的佈局。
沉吟片刻,顏良欣然道:「丞相此計甚妙,好,朕就用此計,修一條水道北上鄴城,看那大耳賊如何擾我糧道。」
計議已定,顏良當天便下達旨意,命東西二路大軍,暫時停止對漢國的進攻。
同時,顏良又削減了近半數的黎陽兵馬,令他們南渡黃河屯住,在河南就食,以緩解糧草運糧的壓力。
顏良自己則率十萬兵馬,屯駐於黎陽一線,並徵調數萬民夫,以大木於淇水口作堰,實施龐統的修建水道計劃。
至於關羽,顏良雖打算留他一命,待到攻到鄴城是於加以利用,但息兵休整的這段時間裡,顏良也沒有讓他閒著。
顏良親筆寫一書,派使者前往鄴城,去送給了劉備。
鄴城,皇宮。
劉備端坐於龍座,傾聽著臣下關於楚軍最新動向的報告。
「楚軍各路皆已息兵,顏良徵調了河南數萬民夫,正於淇水口作堰,不知有何圖謀。」
聽到顏良息兵的消息,劉備的精神為之一振,但當他聽到顏良又於淇水口作堰時,卻又面露茫然之色。
「丞相。顏賊這是想做什麼?」劉備狐疑道。
諸葛亮輕搖著羽扇,不以為然道:「如果臣猜測不錯的話,顏賊這是想迫使淇水改道,注入白溝河,以修一條通往鄴城的水道。」
一聽此言,劉備神色驚變。
原先劉備退守鄴城,就是仗著楚軍沒有水道運糧,他的輕騎可以肆意的騷擾楚軍陸上糧道,而今顏良若修成水道。自己的諸般圖謀,豈非就此成空。
「丞相,顏賊若是修成了水道,那你的計謀豈非全盤落空?」劉備驚問道。
諸葛亮卻不屑一笑:「陛下莫要擔心,如今正逢入夏。淇水水勢不弱,顏賊在淇水上作堰,無異於想要以人力勝天,又談何容易,以臣之見,顏賊此舉必以失敗告終。」
劉備聽了諸葛亮的話,緊繃的神繃這才鬆了下來。琢磨了片刻,嘴角也揚起一抹不屑。
「自古以來,未曾有人能將黃河支流截斷,顏賊此舉。當真是異想天開,朕就等著看他的笑話了,哈哈∼∼」劉備不屑的大笑起來。
笑聲未罷,殿外侍從來報。言是楚國的使者,有親筆書信送於天子。
顏良的使者?
劉備眉頭微微一皺。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卻又不能迴避,只能故作自若,令將楚國使者傳入。
未幾,卻見楚使伊籍,大搖大擺的步入了殿中。
伊籍微微一拱手,將一幅書信取出,聲稱是顏良的國書。
劉備一擺手,宦官便將國書轉呈上來,劉備展將開來一看,眉頭又是深深一皺。
眾漢官們眼看劉備神色不悅,心中皆是在猜測,顏良的國書中,莫非又有什麼辱沒之詞,惹得天子不悅。
這時,階下的伊籍,卻高聲道:「我家天子說了,只要國主答應將陽平、平原、樂陵以及魏郡以南的黃河北岸諸地,割於我大楚,我家陛下定將關羽完整無缺的送還給國主。」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一片嘩然。
以諸葛亮為首的漢臣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顏良竟是要拿關羽來換他們漢國的土地。
而伊籍所提到的平原等幾郡,皆位於黃河北岸,乃是漢國南部的邊郡,這幾郡若是割了,就等於把整條黃河防線,統統的都拱手送於了楚國。
黎陽失陷,黃河防線被打開了一道缺口,這已對漢國十分不利,倘若連整個黃河防線都失了,漢國又拿什麼來拱衛他的千里平原國土?
念及於此,諸葛亮急是向劉備暗暗搖頭,暗示劉備不可以答應楚國割地換人的提議。
劉備回應諸葛亮的,卻是一抹為難的眼神。
他身為漢國皇帝,當然最清楚失去了黃河防線的嚴重性,就算是顏良用十個關羽跟他換,他也不會傻到答應。
更何況,如果他想要救關羽的話,當初又何必對黎陽見死不救。
總而言之,用黃河防線去換回一個尾大不掉的關羽,絕對是一筆虧本的買賣,劉備豈能答應。
但讓劉備為難的卻是,世人皆知他劉備和關羽,乃是結義的生死兄弟,今若劉備拒絕顏良的提議,不願換回自己的兄弟,世人又將如何看待他劉備?
劉備很快就意識到,這必是顏良故意設的局,就是為了利用關羽,來讓他堪。
「雲長啊雲長,你若是能捨身殉國該多好,你活著,給朕帶來了多少麻煩,唉∼∼」
劉備心中為難,階下的伊籍看在眼裡,知道劉備心裡在想什麼,嘴角不禁揚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國主與關羽乃結義兄弟,我家天子正是念著國主的這份兄弟情誼,所以才大發慈悲,給了關羽一個活命的機會,不知國主答應還是不答應?」
伊籍故意將「結義兄弟」四個字,加重語的道出,為的就是讓劉備更加為難。
劉備眉頭越凝越深,暗暗咬牙切齒,表面上卻一派平靜,只淡淡道:「此事朕自會考慮,來人啊,先送楚使往館舍休息吧。」
伊籍也不催促,轉身揚長而去。
劉備覺得頭疼,遂也下令退朝。
諸臣告退,諸葛亮卻留了下來,尾隨劉備去往了後殿。
一見沒有外人,諸葛亮便道:「陛下,黃河防線乃我漢國命脈,失了一處黎陽已夠頭疼,豈能再將其餘諸郡讓給顏賊,顏賊的這個條件,想也不用想,陛下該當場回絕才是啊。」
「當場回絕?」劉備苦著一張臉,歎道:「世人皆知朕跟雲長親如手足,朕若是當場回絕了,你叫朕的聲名放哪裡擱?」
一句反問,將諸葛亮給嗆了回去,他一時默然不語。
「顏賊這一招,當真是夠陰險的,陛下的確是很為難呀。」諸葛亮歎道。
劉備苦著臉道:「丞相,你足智多謀,一定得給朕想一個兩全之策呀。」
「陛下莫急,容臣先想兩天,臣定為陛下想一個萬全之策。」諸葛亮信誓旦旦的保證。
劉備這才鬆了口氣。
當天之後,劉備便用敷衍手段,將伊籍好吃好喝的供在館舍中,對於顏良所提出的拿關羽換土地的提議,卻總是避而不答。
劉備的想法是,在孔明想出對策之前,如果對拖到伊籍自己滾蛋,這件事不了了之,自然是最好不過。
然而,拖了數天後,劉備沒有等來伊籍告辭之請,卻等來了另外一個人。
是日,正在御書房中批閱奏章的劉備,驚訝的得知,大漢國的車騎將軍張飛,已在殿外求見。
「翼德?翼德不在平原主持東線軍務,卻怎跑回鄴城了?」
劉備吃了一驚,急命前張飛宣入。
片刻後,臉色沉重的張飛步入了殿中,「撲通」便跪倒於地,山呼萬歲之時,眼眶中已含滿了熱淚。
「翼德,你不坐鎮平原,怎不得旨意就擅離前線了呢?」劉備卻不滿道。
張飛哽咽道:「臣本不該擅離前線,但臣聽聞黎陽失陷,二哥被擒的噩報,心焦如焚,只能不顧一切的趕回鄴城見陛下。」
劉備的心頭一震,驟然間被張飛的泣訴所驚醒,才想起他與眼前這張飛,還有那被擒的關羽,還有著一層結義兄弟的關係。
念及於此,劉備那原本不滿的表情,旋即變得傷感起來,深陷的眼眶中,轉眼就擠出了幾泣老淚。
「黎陽被圍,朕無時無刻不想著去救雲長,怎奈顏賊勢大,朕幾番嘗努力都無濟於事。朕原想著積蓄力量,再全力發動一次南攻,誰想雲長就熬之不住,選擇了棄城突圍,竟為顏賊所……所……」
劉備傷心到極點,竟是哽咽聲塞,難以再說下去。
「陛下∼∼」
「翼德∼∼」
兄弟二人是抱頭痛哭,哭得是淚流滿面,傷心欲絕。
哭了半晌後,張飛率先從傷感中喘過氣來,劉備卻依然是一抽一抽的,難以控制悲傷的情緒。
張飛拭去了眼角淚水,扶住劉備,說道:「陛下莫要太過傷感,哭壞了龍體。」
「雲長與朕情同骨肉,他為顏賊所擒,生死難測,朕怎能不傷感呢。」劉備哽咽的歎道。
張飛卻道:「不瞞陛下,臣此番趕來鄴城,正是為了營救二哥之事。」
劉備的眼眸,瞬間掠過一絲陰色,心中猛然間已想到了什麼。
「翼德有什麼辦法可救雲長?」劉備卻裝作糊塗,興奮的問道。
張飛遂道:「臣在平原之時,聽聞顏賊派了使者來鄴城,聲稱願用二哥換我南面三郡,此正救二哥的大好機會,陛下何不就此答應了呢。」
果然如此。
聽得張飛之言,劉備的眉頭,頓時暗暗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