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黎陽城的冰雪也開始在融化,楚軍的水龍炮就此失去了作用。
自那一晚後,陸續又有不少黎陽軍民逾城而出,逃來投降顏良。
眾這些逃出者的口中,顏良和楚國諸將們,得到了黎陽城內的真相。
此時的的黎陽城,已是人間煉獄。
為了解決糧草問題,關羽下令將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成百上千的抓去殺害,用他們的肉來充當軍糧。
最開始時,漢軍還只是夜晚時,悄悄的抓捕百姓,但過不了多久,漢軍在白天都開始明目張膽的抓搏百姓。
關羽抓平民充當人肉軍糧之事,很快就在民間傳開,驚恐的百姓們唯恐成了官軍的盤中餐,自然是四處的奔逃。
然而,區區一座圍城,在房舍盡毀的情況下,百姓們又能逃到哪裡去,無非是漢軍費些力氣搜尋,最後還是難逃被抓回的命運。
百姓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逾城而逃。
但黎陽四門一線佈署的軍隊,皆乃關羽的嫡系親軍,這些人絕對的忠於關羽,對四面城牆巡查極嚴,十人之中能逃出一人,已經是萬幸。
「可恨啊,關羽自詡義薄雲天,卻沒想到竟然能做出如此滅絕人性之事!」就連一向冷靜的趙雲,也忍不住憤慨。
顏眼眉頭緊皺,並沒有發表看法,只令跪伏的逃出者,繼續說下去。
百姓說完了他們慘烈的遭遇,逃出來的軍兵,也講述了他們不堪回首的磨難。
軍士們儘管飢餓,但並非所有人都願意吃人肉,關羽卻下了死命令,敢不吃人肉者。就地正法。
於是,在關羽的嚴酷威逼下,漢軍士卒們只能吞下了黎陽百姓的血肉,以之充飢。
幾頓人肉吃下來,大多數的士兵們感受到了不再飢餓的好處,索性也就放下人性,坦然的去吃人肉。
甚至,不少人還主動的要求,加入到抓捕「軍糧」的行列。以期獲得更多的供給。
當然,漢軍中也存有一些不肯滅絕人性者,而這些人除了被關羽處死外,就只有逾堪而逃一條路。
和那些越城的百姓一樣,這些逃跑的士卒。也是十死九死,大多數人不是被射死在城下,就是被抓回去充當軍糧。
聽罷這些脫逃軍民的講述,御帳中已是一片沉寂。
無比的憤怒,無比的震驚,還有無比的鄙夷的情緒,在大帳中激烈的湧動。
「無恥。無恥之極啊,劉備號稱仁義,為他賣命者,全都是這等沒有人性的虎狼。這可真是同流合污。」老將黃忠,恨得鬚髮飛舞。
這時,龐統歎道:「關羽這一手還真是夠狠的,城中尚有兩三萬的百姓。按人頭來分,每名士卒至少可吃一人。這一個人的份量若省著點吃,至少也能再吃一兩個月吧。」
龐統這麼一算,倒確還是這個理。
眾將面面相覷,想想關羽把一城的百姓都吃個精光的情景,眾人都不禁有些不寒而慄。
「陛下,那咱們該再麼辦,莫非再圍兩個月嗎?」文丑問道。
「這還用問,傳朕旨意,立刻攻城。」顏良猛然拍案,恨恨道:「朕若是再不攻城,這一城的百姓,只怕都得給關羽這頭惡狼吃光不可,攻城,給朕立刻攻城!」
戰意已下,早已群情激憤的諸將,根本不用鼓舞,早就恨不得攻破城池,殺了關羽這個吃人的惡魔。
次日,十餘萬的大軍,開始傾巢而出,對黎陽城進行四面圍攻。
圍城六個多月,楚軍將士們積聚的怒火,終於可以宣洩。
三軍奮勇,誓死狂攻!
城中的關羽也別無選擇,只有威脅著他的兩萬多漢軍士卒,拚命的頑強抵擋楚軍進攻。
劉備經營黎陽防線之年,城中所積的箭矢、擂木等守城器械不計其數,再加上吃了人肉後,漢軍體力精神有所恢復,故是抵抗的力度相當的頑強。
一連十日的強攻,楚軍犧牲的將士數以千計,四門城牆下的屍體,堆積如山。
雖如此,但關羽憑著黎陽堅守的城防體系,勉勉強強的擋下了楚軍的狂攻。
楚軍犧牲重大,漢軍的損失頗重,十幾天的交戰下,關羽也損失了不少兵馬,近有三千餘人死在了楚軍的強弓硬弩之下。
楚軍人多勢眾,就算五個換一個,漢軍也要被先打光。
而且,當漢軍兵力降至一萬以下時,想憑這點兵力再守住諾大的黎陽城,便將不太可能。
況且連日的激戰之下,士卒體力消耗甚大,每日所需的人肉口糧自然也得倍增,關羽就算把城中所有百姓都殺了做軍糧,也只能維持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黎陽城稍稍緩解的形勢,很快又變得危險起來。
關羽卻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樣苦苦的死守下去,期盼著有朝一日,劉備能派率軍前來援救,將他從黎陽這座地獄之城中解脫出來。
三十里外,蕩陰城。
御帳之中,酒香四溢,肉香瀰漫。
望著滿案的酒肉,劉備卻無精打采,神色黯然。
黎陽城已被圍六個多月,關羽糧草已然耗盡,楚軍卻毫無撤兵的跡象,如此看來,黎陽城的失陷,已是眼前之事。
面對如此敗勢,劉備能吃得下飯才怪。
正當這時,陳到匆匆而入,滿臉的凝重。
一看到陳到那張臉,劉備心中就是一震,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未等陳到開口,便沉聲道:「莫非黎陽城已失陷了嗎?」
「啟稟陛下,黎陽城依然在我們手中,據南面細作的情報,楚軍已開始大舉攻城,但關將軍誓死堅守,楚軍狂攻十餘日而不下。」
聽了陳到的報上的情報,劉備精神為之一振,轉眼又卻迷惑起來。
「按理說黎陽糧草應該早就吃光,軍心業已瓦解才是,怎麼雲長還能扛下楚軍十餘日的強攻,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劉備滿臉的驚疑不解。
諸葛亮也奇道:「情報中還有什麼,有沒有說關將軍如何能穩住軍心的?」
「細作在情報中稱,關將軍已找到了新的糧源。」陳到默默道。
新的糧源?
劉備和諸葛亮對視一線,二人的臉色愈加驚奇。
「雲長他找到了什麼糧源?」劉備迫不及待的問道。
陳到深吸了一口氣,顫聲道:「關將軍他把一城的百姓,統統的都給抓了起來,把他們做成了……成了……軍糧!」
當陳到艱難的道出實情時,劉備和諸葛亮二人,頓時都驚愕在了那裡。
聰明如諸葛亮沒有想到,身為兄弟的劉備也沒有想到,關羽竟然能夠使出這般手段,把一城的百姓活活的給吃了。
「沒想到雲長會出此奇策,他這手段,倒確實……」
劉備下意識的想贊同關羽的做法,但話到嘴邊,卻驀的想起了什麼。
劉備的表情陡然一變,皺眉道:「我大漢軍隊,乃是保國安民的仁義之師,雲長他豈能做出如此禍害百姓之事,實在是有損我漢軍仁義之民,不該啊,他真的是不該。」
關羽為劉備誓死而戰,劉備非但沒有對他懷有感動,反而是埋怨關羽有損他的名聲。
「雲長此舉,雖說是為了保住黎陽,但殺害百姓,吃人肉這種做法,確實是於陛下仁義治國的國策相違背啊。」諸葛亮也附合著劉備,對關羽的作法有微言。
劉備臉上的厭惡之色,愈加的濃重,擺手將陳到等人屏退。
帳中再無外人,只餘下劉備和諸葛亮。
劉備便歎道:「沒想到雲長的手段,如此狠辣,倘若他真的守住了黎陽,朕將來若升他為大將軍,以雲長的這份心狠手辣,朕真的是擔心丞相所顧忌之事,終有一天會變成真啊。」
此刻,劉備對關羽竟是產生了深深的忌憚。
諸葛亮的眼珠,微微一轉,卻道:「陛下多慮了,依臣之見,雲長雖殺了百姓做軍糧,但這黎陽城仍然守不住的。」
「此話怎講?」劉備神色一動。
諸葛亮搖著羽扇道:「黎陽城的百姓已餓死大半,餘下的百姓就算盡為雲長吃了,也最多只能再支撐一月。如今顏賊已圍黎陽六個多月,試想一下,他會在乎再多圍一個月嗎?」
聽得諸葛亮此言,劉備鬆了一口氣,似乎竟是為黎陽守之不住而感到慶幸。
轉眼,劉備就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所不妥,馬上跟著又流露出憂慮之色。
「唉∼∼」劉備歎了一聲,「黎陽若是失陷,顏賊必當長驅直入,直逼鄴城而來,這可不是朕想看到的呀。」
這時,諸葛亮卻笑道:「陛下其實無需擔心,顏賊今圍黎陽六個多月,糧草已是大損,而從黎陽往鄴城幾百里的平原,並無河道可供運糧,顏賊只能走陸路,以民力來用糧。那個時候,我軍只需堅壁不戰,再以輕騎出擊,肆意襲擾其陸上糧道,顏賊糧草不濟,終究還不是得不戰而退。」
聽得諸葛亮洋洋灑灑的分板,劉備緊繃的神經,終於是鬆緩了下來。
他站起身來,踱步於帳中,良久的沉思權衡。
許久後,劉備微微點頭,默默道:「丞相言之有理,既是如此,那便傳朕旨意,明日全軍北撤,退往鄴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