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的確難制。
放眼大漢國上下,敢違抗他劉備旨意者,只怕也只有關羽一人。
倘若將來有那麼一天,位高權重,桀驁難馴的關羽,真的到了為所欲為的地步,又當如何是好?
劉備的心頭,驀的掠過一絲寒意。
「臣也是為了大漢社稷設想,方才有此顧慮,不過雲長追隨陛下多年,他應該對陛下是忠心耿耿的吧。」
諸葛亮這話,明著是說關羽對劉備忠心,言外之意,倒不如說是在質疑關羽的忠心。
劉備原本就躊躇的心思,這下便更加的動搖了起來。
劉備站起了身,踱步於堂中,陷入了猶豫不決。
沉思半後,劉備沉聲道:「朕想另派一將,前去替換雲長鎮守黎陽,丞相覺得誰更合適?」
諸葛亮嘴角微微斜揚,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得意。
旋即,諸葛亮羽扇敲打著額頭,故作深思熟慮之狀。
想了片刻,諸葛亮道:「臣以為,除了雲長之外,唯有曹子孝是最合適的人選。」
曹仁的用兵能力,劉備是再清楚不過,再加上曹氏覆滅,曹仁已視顏良為死敵,劉備更不用擔心曹仁的忠誠。
諸葛亮的這個人選,可以說正中劉備下懷。
權衡了片刻後,劉備痛下決心,遂道:「好吧,朕明日就下旨,命曹子孝往黎陽去替還雲長。」
「陛下英明。」諸葛亮拱手而贊。
一夜憂慮,次日天色一亮,劉備便將曹仁召來,向他表明了重用之意。
顏良逼得曹操自殺,又盡滅曹氏一族,曹仁得知這個噩耗。對顏良早已是恨得咬牙切齒。
如今劉備要重用他,讓他去守黎陽對抗曹仁,報仇心切的曹仁,自然是巴不得如此。
當場,曹仁便大表決心,聲稱將誓死守住黎陽,絕不令顏賊入侵大漢的圖謀得逞。
劉備對曹仁大加贊慰了一番,便將事先擬下的聖旨交給他,打發曹仁即刻起程。趕往黎陽而去。
就在曹仁起身告辭,剛準備走出大堂時,陳到卻匆匆而入,將又一封緊急情報呈上。
那關羽剛剛送抵的急報,稱顏良渡河之後。大軍急進,已對黎陽實施全面封鎖,請劉備速作定度。
看到這道情報,劉備就傻眼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顏良用兵如此神速,陳群前腳才剛傳回兵敗之事,後腳顏良就已經把黎陽城包圍。
黎陽被圍。曹仁自然無法再往黎陽城,取代關羽這事,也將就此化為泡影。
「黎陽既已被圍,此時想要易帥已無可能。此事不妨就此作罷吧。」諸葛亮勸道。
劉備無可奈何,只得放棄了以曹仁代替關羽的意圖。
事到如今,劉備也只能把寶全押在關羽的身上,希望關羽不要再令他失望。給他死死的守住黎陽。
至於關羽尾大不掉的擔憂,也只能先往後擱一擱了。
「雲長只要不出戰。憑他的實力,守住黎陽當不成問題,陛下無需太過擔心。」諸葛亮寬慰道。
劉備陰沉的表情,這才緩和了幾分,眉宇之中,自信在重燃。
「顏賊,你小勝一場算得了什麼,朕就將你拖在黎陽城下,拖到你筋疲力盡,那個時候,看朕在如何收拾你,哼。」
負手而立的劉備,遙望南面,神色傲然。
五十里外,楚軍的圍城才剛剛開始,而且一圍就是三個月。
這三個月來,楚軍在黎陽城外挖了三道溝壕,築了兩道高牆,把個黎陽城徹底的變成了與外界隔絕的死城。
顏良用賈詡之計,三個月以來,一直將黎陽城圍而不攻。
你關羽不是仗著黎陽城糧草積蓄豐足嗎,那好,老子我就跟你比糧草,比誰更耗得起。
於是,當數十萬楚軍圍城時,黃河以南,青徐兗豫荊揚諸州的糧草,則源源不斷的通過水旱諸路送往河北前線。
顏良這些年雖然東征西討,但在恢復經濟上面,卻是一點都沒有放鬆。
許都、宛城、合肥、壽春、下邳、陳留等重要產糧區,處處都遍佈著楚國的屯田,再加上今年新實施的均田制,大量的荒地被開墾,今秋的糧食大獲豐收,各地倉庫所積之糧,幾乎都要溢將出來。
說句誇張的話,你關羽的黎陽之糧最多只支半年,顏良的大楚國,卻可以支撐二十多萬大軍打上整整兩年。
顏良久圍不撤,擺出一副打持久戰的態勢,劉備這邊就開始不安了。
按照諸葛亮的估計,楚軍最多圍黎陽三月,三個月不下便會退回黃河以南,結束今後的北侵。
但三個月過去了,楚軍卻不見丁點撤兵的意圖,諸葛亮的預測失算,劉備豈能不憂。
黎陽城中的關羽,自然就更加憂慮。
城中糧草已消耗了有大半,糧草雖還有夠撐三個多月,但柴草卻早已用盡,無論是軍隊還是百姓,作飯都只能靠拆卸房屋的木頭來生火。
秋去冬來,初冬的第一場雪不期而至,天氣愈寒。
而黎陽城中的房舍,不是拆了門,就是拆了窄,至於床這玩意兒,早也跟著一併被拆了燒火。
於是,寒冬來至,軍士和平民都只能住在漏風的房中,睡在冰硬的地上,日子是越來越艱苦。
諸般種種,令城中軍民士氣漸漸消沉,就連關羽自己,精神也是愈發不振。
讓關羽最感到頭疼的是,他與外界已經失去聯繫有三個月,他根本不知劉備兵在何處,有沒有打算來救黎陽,或者是打算怎麼救。
這種信息的隔絕,讓關羽越發的感到恐懼。
當關羽恐懼不安時,顏良的好日子卻到了。
是日,寒風凜凜,氣溫降到了入冬以來的最低點。站在外面撒炮尿下去,都能在轉眼間就凍成了冰。
黃昏時分,顏良坐胯著赤兔馬,身裹著厚厚的袍子,率數萬兵馬進至了黎陽城南。
三萬吃飽喝足的楚軍將士,邁著矯健的步邁,浩浩蕩蕩逼近敵城。
城頭鳴鑼之聲大作,瑟瑟發抖的漢軍士卒,紛紛登上城頭。聞訊的關羽也急忙趕至。
「顏賊終於熬不住,打算攻城了嗎。」望著城頭之敵,關羽嘴揚起一絲傲意,「哼,攻得好。本將正好給你點顏色瞧瞧。」
關羽當即下令,眾將士振作精神,準備狠狠的打擊攻城之敵。
城外處,顏良昂首瞧著一片緊張的城頭,冷笑道:「關羽,別激動,朕還沒打算破城。今日只是給你個小小的驚喜。」
冷笑中,顏良將馬鞭微微一揚。
令旗搖動,聖意發出。
楚軍軍陣徐徐裂開,千餘名士卒。扛著一根根粗長的圓木,抬著一口口大鍋,來至了城頭,圓木架起。鍋裡燒上水,竟似擺出一副陣前開餐的樣子。
城頭上的漢軍。眼見楚軍這副樣子,一個個的都看傻了眼,面面相覷,不知楚軍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父帥,賊軍這是想幹什麼?」關興奇道。
關羽眉頭暗鎖,眼眸深凝,觀看了半晌,驀然間神色一變。
「快,快將遮雨之物拿來,立刻!」省悟過來的關羽,放聲大叫。
「遮雨之物,父帥,這大冬天的,要遮雨之物做什麼?」關興茫然道。
關羽吼道:「你廢什麼話,顏賊這是要用水龍炮攻城,還不快去速速行事。」
關興和左右漢軍,這才恍然大悟,一個個頓時嚇得臉色慘然。
沒錯,顏良正是打算用水龍炮轟城。
你關羽不是把黎陽城城牆加倍,讓我的破城炮無用武之地麼,那好啊,如今天寒地凍,轟不破你的城,我就讓你嘗嘗被冰凍的滋味。
顏良雖沒有對漢國用過水龍炮,但當年他冰凍洛口城之事,身在漢國的關羽也早有耳聞,故他看到楚軍異樣的舉動時,才會推測出顏良的用意。
關興得令而去,急急忙忙的去尋遮雨之物。
城外處,五百餘架水龍炮,已皆被灌滿了沸騰的雪水,冒著熱氣的炮口,齊刷刷的瞄向了城頭。
「陛下,水龍炮已裝填完畢,請陛下下令攻城。」朱桓飛馬來請示。
「且等片刻。」
顏良忽然間產生了一個惡趣味的念頭,遂是策馬飛奔,來到了陣前。
顏良翻身下馬,逕直來到了一口大鍋前,竟是解開褲子,衝著鍋裡就噓噓了起來。
左右將士都目瞪口呆,吃驚的看著自家皇帝,在眾將士面前,撒了一泡「龍尿」。
噓噓完畢,顏良提起了褲子,向眾人道:「爾等都愣著做什麼,一起來,讓敵人嘗嘗新鮮。」
一眾軍漢們這才恍惚,一擁而上,十幾炮尿撒進了鍋時,接著又被和著雪水,灌入了水龍炮中。
顏良翻身上馬,馬鞭一指,冷笑道:「給朕轟城吧,讓關羽嘗嘗朕龍尿的味道。」
旨意下達,戰鼓聲轟然而起。
轉眼間,五百餘門水龍炮齊發,漫天的水柱騰空而起,呼嘯著向著城頭轟去。
城頭的漢軍,早已嚇得四處躲藏,用各種東西試圖抵擋水流的衝擊,但那漫天而落的水炮,仍是將成百成百的漢軍擊中。
被水淋濕的漢軍,雪水很快凍結,將漢軍的衣甲和肌膚凍在一起,稍稍一動衣甲,便將皮膚都撕裂下來。
慘叫之聲,一時驟起。
關羽卻是幸運的,十幾名士卒,用巨大的大盾,結成了一面「大傘」,為他擋住了水炮的攻擊,最多也只有殘留的水珠,從狹小的縫隙中滴落出來。
「哼,顏賊,區區奇技淫巧,能耐我何。」關羽冷哼一聲,極是不屑。
正當這時,一滴水珠墜落,正好滴在了關羽的嘴角,關羽下意識的舔了一下,忽然間感覺有種鹹鹹澀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