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索沒有勇氣咬斷自己的舌頭,只能在斥候的護送下,回往了黎陽城。
此時的關羽,已經是一夜未眠。
關索自河灘失利後,就一直沒有逃回黎陽城,這不禁讓關羽以為,他的三子已然戰死。
儘管在諸將面前,關羽表現的不以為然,但私下裡時,關羽卻是焦慮萬分,無時無刻不擔憂著兒子的安危。
這時關羽正在房中,焦慮不安的踱著步,猜想著關索的生死。
腳步聲響起,親兵急急而去,喜道:「啟稟將軍,三少將軍回來了。」
那一瞬間,關羽的臉上湧現了無盡的驚喜,激動的差點就要笑出聲來,與先前的淡漠判若兩人。
激動片刻,關羽忽然意識到這與自己的風範不符,遂忙收斂了狂喜,只不以為然的揮了揮手,令將關索傳入相見。
親兵退出,關羽背轉過身去,赤紅的臉上悄然浮現出如釋重負般的笑意。
不多時,關索一步一頓的走入堂中,微微一拱手,有氣無力道:「兒見過父帥。」
關羽立刻收了笑容,當他轉過身來時,赤紅的臉上已恢復了往昔的陰沉與冷漠。
「你還有臉回來嗎!」關羽擺出了教訓的架子,怒瞪著關索。
關索身形一震,心中頓生一股酸楚之意。
他原想自己為顏良殘害,能僥倖活著回來,關羽即使沒有驚喜,也當安慰他幾句。
誰曾想到,一見面,關索聽到的不是安慰之詞,卻竟是關羽埋怨似的質問。
「兒……我……」關索心中委屈,咽哽之際。眼眶中已浸出了淚水。
關羽見他不僅不伏地請罪,反而表現出委屈的樣子,好像自己教訓的不該似的,這不禁讓關羽心中愈怒。
「我關家的兒子,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休得哭哭涕涕,丟我關羽的臉!」關羽一聲震喝。
關索嚇了一跳,趕緊收了眼淚,撲通便跪伏在了地上。
左右那些軍士見狀。知道關羽這是要面子,趕忙都知趣的退了下去。
外人一走,關羽的怒氣方才收斂,這時他才認真的去看自己的兒子。
當關羽發現,關索竟然少了一臂時。身形猛然一震,一股傷痛之意油然而生。
他的怒氣這才收起,拂袖道:「罷了,看你損了一臂,必然已是死戰,起來吧。」
關索這才顫巍巍的起身,黯然的垂首站在那裡。不敢再吱聲。
關羽自己坐了下來,也不讓關索坐,就令他站在那裡。
「說說戰事的經過吧。」關羽自飲著茶水,連正眼也不看關索一眼。
關索不敢違逆。便將自己和兄長如何設伏,又如何反被楚軍所襲,以及自己如何力戰不敵,為文丑所生擒之事。如實的道來。
關羽原本只是順口問問而已,也沒太過認真。但當關索說他竟為楚軍所俘時,不禁勃然變色。
「什麼,你竟然被顏賊所俘?」關羽臉色刷的一變,厲聲質問。
關索「撲通」就跪了下來,愧然道:「兒力戰不敵,方為楚寇所擒,兒有罪,請父帥責罰。」
關羽騰的站了起來,在關索的面前踱來踱去,氣得是臉色漲紅,對關索一副恨其不爭的失望埋怨之色。
原本關羽對關索能活著逃回來,心中還存有幾分欣喜,但眼下這欣喜卻煙銷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兒子為顏良這個死敵所擒,這對關羽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恥辱,關羽倒寧願關索戰死,也比為死敵生擒要好得多。
「你呀你,你簡直是丟盡我關公的臉!」關羽指著關索大罵。
「父帥,兒已經盡力了,可是……」
「還敢狡辯,我叫你狡辯!」關羽怒不可遏,手臂一掄,一巴掌便狠狠的甩在了關索的臉上。
關索悶哼一聲,臉上頓添一個血淋淋的印子,半邊臉龐給關羽扇得腫起。
關索是又痛又羞愧,連痛都不敢哼一聲,只能伏跪在那裡,祈求父親的願諒。
一巴掌扇過後,關羽的怒氣才稍稍平伏了些許,回到座上連灌了幾口茶,方才冷靜下來。
這一冷靜不要緊,關羽立時又想到什麼不對勁之處。
他再次抬頭瞪向關索,狐疑道:「你既為顏賊生擒,現在又是如何回來的?」
「兒……兒殺了看守,趁其不備逃出來的。」關索撒了個謊,但他很顯然不擅長說謊,說話之際吞吞吐吐,滿臉的慌張侷促。
關羽不傻,他很快就看出,關索的表情有異。
「楚軍數萬之眾,你斷了一臂,又如何能輕易殺了守備,還能安然逃歸,你給我說老實話,你到底是怎麼回來的?」關羽厲聲問道。
關羽這麼一喝,頓時把關索震住,再也不敢說謊。
「其實……其實,是那顏賊放我回來的。」關索吱吱唔唔,生怕關羽生氣。
關羽一怔,疑色以而愈重,皺眉道:「那顏賊殘暴不仁,當年你大哥和小妹為他所擒,均寧死不屈,為其所害,他今生擒了你,又如何能輕易放你?」
關羽無休無止的質問,已經是將關索逼上了絕望,他已經再沒有吞吐的餘地。
事到如今,除了實情相告外,還能怎樣。
「顏賊……顏賊並沒有輕易放過兒。」關索低著頭,聲音細如蚊音。
關羽眉頭一凝,沉聲道:「顏賊到底為何會放你,今天你必須給本將一個解釋!」
「顏賊他……他心狠手辣,他是對兒用了……用了……閹刑……」
那「閹刑」二字,關索幾乎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艱難的出口,而出口時,他已是羞愧到面紅耳赤。
閹刑!
關羽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茫然在了那裡。
片刻後。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那顏良竟是閹了他關羽的兒子!
陡然間,無盡的憤慨與羞恥,如噴湧的火山般沖湧而出,關羽那張赤色的臉,幾乎就要漲到爆炸。
「顏賊!竟敢如此羞辱本將!」關羽咬切欲碎,拳頭緊攥得是「嘎嘎」作響。
堂堂關公之子,竟然變成了為天下人所不恥的「閹人」。關羽那原本就被顏良過度摧殘的聲名,又將遭受沉重一擊。
關羽那個恨啊,只恨不得現在就跟顏良決一死戰。
念及於此,他騰的跳了起來,大喝一聲:「來人啊!」
親兵急於。隨時候命。
「傳本將之令,命大軍盡集,本將要……」盛怒的關羽,當場就打算召集全軍,殺出城去與顏良決戰,以報羞辱之仇。
但這命令將要出口時,關羽卻生生的又忍住了。
關羽的頭腦中。還存一絲的清醒,他很清楚,顏良這麼做的目的,不僅僅是要羞辱他。更是要激怒他,誘他出戰。
此刻關羽手中只有兩萬多兵馬,而楚軍卻有七八萬之眾,出城一戰。必敗無疑。
「都給本將滾出去!」關羽擺手一喝。
親兵們嚇了一跳,不敢多問。趕緊又退了出去。
關羽是有仇不能報,有恥不能雪,眼看著地上伏跪的兒子,越看越不爽,一腳便是將關索踹翻於地。
「你這懦夫,你怎麼就不乾脆自盡,死了乾脆,怎還有臉回來損我關家的名聲。」
關索委屈不已,不敢稍有表露,只能伏跪在那裡,哽咽啜泣。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關羽精神虛弱,一屁股跌坐下來,有氣無力的喘著粗氣。
「顏賊,這個仇,我關羽若是不報,誓不為人∼∼」喘息之際,關羽恨得咬牙切齒,又在暗發毒誓。
當城中的關羽,大發雷霆時,城外處,諸營楚軍已盡出。
成千上萬的楚軍將士,開出營壘,向著黎陽城浩浩蕩蕩的推進而來。
未有多久,楚軍便進抵了黎陽城南,顏良傳下旨意,命諸軍大搖大擺在黎陽城南下寨。
正如顏良所料的那樣,損了近萬兵馬,關羽根本不敢出戰,只能任由楚軍在城前安營紮寨。
大營安畢,顏良一面派人往河南,傳諸軍盡快趕來集結,一面派出老弱殘兵,往城前叫戰。
憤怒不已的關羽,面對著顏良的挑釁,卻不敢派兵出戰,只能閉門自守。
自連三日,顏良派出去的罵手們,把關羽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關羽卻依然如縮頭烏龜一般,不敢露頭。
數天後,諸路大軍基本集結完畢,黎陽一線的兵馬,已接近二十餘萬。
兵馬已集,顏良遂下令在黎陽城四面築土牆,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將黎陽城圍了個水洩不通。
顏良原是打算,倣傚攻破洛陽城之戰,用幾百門破城炮,將黎陽城一舉轟塌,然後破城而去,殺光漢軍,斬殺劉備。
但圍城後,顏良打消了這個計劃。
自去歲洛陽城破後,劉備就對黃河北岸及河北諸重鎮,都進行了城牆進行了加固,黎陽城作為北岸第一重鎮,其城牆的厚度,整整比原先加厚了一倍有餘。
面對如此加厚的城牆,即使是破炮城這種威力巨大的神器,也將無用武之地。
顏良不得不承認,劉備為了對抗他的北伐,的確是下了苦功夫。
破城炮雖無用,但這並不代表顏良就放棄了攻城。
日是清晨,顏良親率五萬大軍,逼近黎陽南門一線。
大軍列陣已畢,顏良派出了使者,直抵南門城前向關羽下戰書,問他敢不敢親自出城與顏良單打獨鬥,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