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竟然拿自己的項上人頭,為他所提供的情報做擔保,這下一來,關羽就無話可說了。
關羽只得悶悶不樂的閉上了嘴巴,鐵青著臉,以厭惡的眼神看著信誓旦旦的魯肅。
魯肅則依舊一臉慷慨,巍然的立在那裡,無有半點可疑之色。
如此表現,如何能不叫劉備深信不疑。
「好,子敬此計,當真大妙也,此戰若能功成,則子敬你便是王收復徐州的第一大功臣也。」深信不疑的劉備,豪然大笑。
聽得那「第一大功臣」五個字,關羽臉上的陰霾卻愈重,幾分嫉妒的神色,恍然掠過臉龐。
關羽能不嫉妒嘛,要知道,這徐州可是在他關羽手裡邊丟的,如今若是以魯肅的計策收復,他關羽的顏面又將何在,收復徐州之後,他關羽還有何面目再鎮守徐州。
關羽雖悶悶不樂,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默默的看著劉備誇讚魯肅。
忽然間,關羽心生一念,便道:「大王若要行此計,臣願率一軍前去燒石屯之糧。」
關羽主動請戰,劉備正yu應時,魯肅卻道:「此番抄襲石屯,當以輕騎為主,關將軍雖乃我燕國第一大將,但卻不善統騎兵,臣以為,大王不妨遣一員騎將前去。」
關羽待藉機立功,以將功補過,替自己挽回些顏面,誰想魯肅一番話,又把他立功的機會給奪了走。
關羽心中暗怒,連連瞪視魯肅,魯肅卻只當作視而不見。
魯肅的進言,劉備卻深以為然,思量片刻,劉備擺手喝道:「來人啊。速將張燕傳來相見。」
於是,劉備便定下計策,以張燕率一萬步騎,繞過楚軍正面防線,前去燒石屯之糧。
而張燕所率的這支一萬步騎,其中更有近五千的騎兵,這個數量已達到了劉備此番南下所率騎兵的半數。
劉備這一回是下了血,務必要一舉燒糧成功,擊破顏良。收復他的徐州。
計議已定,諸將散去。
關羽和魯肅拱手告退,二人表面上和和氣氣,但一出帳,氣氛馬上便變得冷峻起來。
「魯子敬。你可真是厲害啊,巧舌如簧,三言兩語間就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得乾乾淨淨,你跟隨將多年,將怎麼就沒看出來呢。」關羽冷嘲熱諷道。
魯肅卻歎了一聲:「肅適才在行帳中時,已經說得很清楚,肅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燕國的大局,為了大王所設想,關將軍氣度非凡,該不會因一己之私。對肅記恨在心吧。」
關羽的嘴巴,顯然沒有人出身的魯肅那麼利索,三言兩語間,便被魯肅嗆得無言以辯。
嘴上佔不得上風。關羽便冷哼一聲:「你到底是否為我大燕國,還尚未可知。先看這一戰的結果吧,倘若你是在說謊,我關羽必親手斬下你的狗頭。」
「恐怕,關將軍是沒有這個機會了。」魯肅淡淡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關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看著關羽憤去的背影,魯肅冷笑一聲,暗忖:「今若殺敗顏良,收復徐州,燕王以我之功,必會令我來鎮守徐州,到那個時候,我魯肅總終於不用看這個狂妄之徒的臉色了,嘿嘿——」
……
時已近夜,石屯糧營。
寒風瑟瑟,穿縫而入中,攪得那一間大帳燭火搖曳。
燈下,顏良圍爐烤火,閒品著一樽美酒。
一杯酒下肚,濃濃的暖意,驅散了幾分寒意。
就在顏良還在回味著美酒餘香時,帳簾掀起,胡車兒匆匆步入。
「啟稟大王,我斥候有報,一支燕軍從南面繞過我軍防線,打著我軍的旗號,向石屯而來,目下距離此間只有不到五里了。」胡車兒拱手道。
顏良刀鋒似的眼眸間,一絲嘲諷的冷笑掠過。
「是時候了,出去吧。」酒杯放下,顏良騰的起身,大步而去。
胡車兒抱起青龍刀,跟隨著顏良出帳。
周倉已牽好了赤兔馬,顏良翻身上馬,接過胡車兒奉上的青龍刀,縱馬直趨營門一線。
放眼望去,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數不清密如森林的寒刃,反射著幽幽的寒光。
一萬楚軍將士,肅然無聲的布列於此,安靜的如同無數沒有生命的兵俑,濃烈的肅殺之氣,隨著寒風瀰漫。
顏良駐馬於前,星目仰起,遠望著著營外那黑漆漆的夜色。
駐立未久,隆隆的馬蹄聲,開始迴響在耳中,隱隱約約,由遠及近而來。
顏良知道,他的計策已然成功,劉備的燒糧之軍,如約而來了。
當日在郯城城頭,龐統乃是故意當著魯肅的面,透露了石屯糧營守備空虛的情報,而顏良也是故作輕視,不肯增加石屯糧營的兵馬。
諸般種種,就是為了讓魯肅銘記住這個假情報。
而之後凌統要殺魯肅,以及顏良下令,讓魯肅去和凌統護糧,諸般之事,也皆是顏良君臣演的好戲,為的就是嚇走「魯肅」,讓他去投歸劉備。
根據龐統的推測,魯肅為了平息劉備的憤怒,必會獻計燒糧之計,以將功補過。
如今看來,龐統的計策,果真的成功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劉備的送死大軍,正風塵僕僕的趕著前來投胎。
顏良的眼眸中,隱冷的殺氣也越來越重。
片刻之後,驀然之間,營外那壓制的動靜,陡然間爆發,震天的喊殺聲中,數不清的身影從黑暗中殺出,向著大營正門一線狂衝而來。
劉備的燒糧之軍,終於現身了。
一萬燕軍步騎,自以為在功的騙過楚軍的耳目,他們在張燕的率領下,正瘋狂的向著石屯殺奔而至。
顏良卻冷笑一聲,微微揚刀一指:「傳王之令,連弩手準備,王要給這班不知死活的敵人,送上一份見面的大禮。」
號令傳下,五百元戎連弩手,幾步上前,端起弩架,森然的箭矢已是瞄準了夜色中湧動的人影。
大營之外,燕軍仍沒有發覺中計,一萬多號步騎,咆哮著繼續狂衝。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來勢洶洶的敵流,已然進入到了連弩的絕佳射程之內。
顏良青龍刀向前狠狠劃下,厲喝一聲:「放箭——」
號令下,戰鼓起,五百名連弩手,幾乎在同一時間扭動了機括。
嗖嗖嗖!
嗡鳴之聲,如潮而起,五千多支箭矢呼嘯而起,如天羅地網一般捲向迎面衝來的燕軍。
淒厲驚恐的慘叫聲如潮而起,衝在最前端的燕軍,如脆弱的麥桿一般,被狂風暴雨般的密集箭矢,瞬息間打翻在地。
近九百號燕軍步騎,霎時間被射倒於地,人仰馬翻,嚎叫慘嘶,何其之慘烈。
前排的士卒倒下,後邊的燕軍人馬收止不住,直接就輾撞了上去,那些中箭的倒霉燕軍士卒,沒有死在楚軍的鐵箭下,反而是大半被自家的人馬踩踏而亡。
轉眼間,一萬燕軍便擠堵在了一起,由氣勢洶洶,變成了混亂不堪。
領軍的燕軍大將張燕,這個時候也驚呆了,心道那魯肅不是說,石屯糧營守備空虛,不過五千楚軍麼,如今卻怎明明防備森嚴,卻似早有準備的樣子。
驚恐中的張燕,腦海裡猛然間閃過三個斗大的血字:
中計了!
「他娘的,魯肅的情報有誤,撤兵,全軍即刻撤兵——」張燕驚叫一聲,撥馬轉身便走。
倖存的燕軍士卒,也皆惶恐的扭頭爭相逃命,只是彼此間擁擠在一起,一時片刻又豈能逃得出這亂局。
石屯營中,火把已群燃而起,耀如白晝的火光映照下,顏良清楚的看到了營外混亂驚恐的敵人。
他冷笑一聲,高聲喝道:「賊兵陣腳已亂,給王全線出擊!」
暴喝聲中,戰鼓聲陡然一變,愈加急促的鼓點,沖天而起,聲震四野。
營門大開,丑長嘯一聲,縱馬舞槍當先殺出,他的身後,一萬列陣已久的楚軍步騎,如出籠的猛虎一般,咆哮而出,撲向了驚恐混亂的敵軍。
鐵蹄所向,無情的輾殺著進退兩難的敵人,丑手中銀槍,射出道道流光,所過之處,漫天的血雨在飛揚。
張燕的大軍轉眼就土崩瓦解,幾千驚惶的干卒丟盔棄甲,望風而逃。
張燕自己也顧不得許多,縱馬狂奔,撞飛那些擋他路的士卒,只顧拚命的狂逃。
正當這時,左翼一聲炮響,蔣欽率一軍從西北處殺來,斜向衝入撤逃的燕軍。
這身後殺出的一軍,將就凌亂的燕軍,攔腰沖為兩段。
緊接著右翼處喊殺之聲大作,卻是朱桓率一萬精銳,從東北處殺來,這一路伏軍的位置恰到好處,正好將張燕敗軍的去路封住。
數不清的大軍,四面八方的圍殺而來,數倍的楚軍,轉眼便將張燕和他的殘兵圍成鐵桶一般。
楚軍步步緊逼,逐漸的縮小的圍陣,最終將張燕圍在了方圓不到里許的境內。
而此時,醜的大軍也已殺到,但見丑縱馬舞槍,如劈波斬浪一般,衝開一條血路,輾著腳步遍地的橫屍,將殘存的燕軍一路摧折。
火光映照下,丑暴喝一聲,手中銀槍如電刺出,直取張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