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以西,吳軍大營。
為了沿江阻擊西來之敵,吳軍在柴桑上游設下了數座水寨,已備不時之需,此間水營,正是柴桑最西端的一座營壘。
傍晚時分,韓當和他的艦隊退入了營中。
剛剛結束的那一戰,韓當引以為傲的軍隊,損失了士卒一千五百餘名,戰艦近有七十餘艘,自統帥水軍以來,韓當還從未有過如此大的損失。
更令韓當感到惱火的是,付出了這麼大的損失,他竟然沒能夠殲滅顏良的水軍,雙方大戰半日,最終只能在各有損傷的情況下,各自退去。
對於韓當來說,不勝,便是敗。
想起臨離開柴桑時,自己傲然的向魯肅保證,只消一役他就可以輕鬆的殲滅來犯的敵人,但現在戰鬥以這樣的形式收場,如何能不叫韓當感到臉上無光。
回往中軍帳,韓當狠狠的將頭盔往案上一丟,滿身的恨意令左右士卒為之悚然。
「甘寧小兒,來日再戰,老夫必取你這小賊的項上人頭!」
韓當憤憤大罵,宣洩著內中的不爽。
帳簾掀起,部將張承步入了帳中,看著一身火氣的韓當,眼中也閃過一絲懼色。
「賊軍情況如何,你可打探清楚?」韓當暫壓下怒氣,沉聲問道。
張承暗吸了口氣,拱手道:「回將軍,敵軍已退往二十里外的水營,據細作回報。顏良親統的步軍也已抵達,敵人的步軍總數近有兩萬之多。」
聽到這個數字,左右部將無不微微變色。
韓當卻瞪了他們一眼,怒道:「顏良狗賊水軍不勝,縱有十萬步軍又有何用,爾等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左右給韓當這麼一喝斥,均是低頭不敢吱聲。
半晌後。見得韓當怒氣稍息,張承才小心翼翼道:「老將軍,適才一戰。沒想到顏軍水戰頗為了得,竟能與咱們戰成平手,眼下這般情況。咱們是不是暫且撤歸柴桑,以待主……」
「誰敢言退,老夫砍了他的人頭!」
韓噹一聲怒喝,打斷了張承的勸言,那威懾之語,更是把張承嚇得渾身一凜。
韓當環視諸將一眼,厲聲道:「爾等都是我東吳猛士,如今敵人水軍少於我軍,戰船劣於我們,敵將更是一個無名小輩。倘若我等連此等敵人都不能勝,我江東水軍的威名何在,我韓當與爾等的顏面又何在。」
一番怒罵後,韓當又以言語相激。
本是有些情緒低落的眾將,內心中的榮譽感被激發。怒火與戰意旋即又被點燃。
大帳之中,眾將咬牙切齒,罵聲驟起,皆是叫囂著與敵人決一死戰。
見得眾將鬥志起來,韓當這才滿意,遂是豪然道:「老夫已決意在主公大軍抵達前。將顏良的水軍盡數殲滅,今日眾將士們好生歇息一晚,明早爾等隨老夫再度出戰,務必要擊破敵賊,讓顏良那狗賊知道我韓當的威名。」
「願隨老將軍死戰——」
「嚇破顏良的狗膽——」
帳中諸將,一時群情激怒。
韓當輕撫著白鬚,老臉上浮現出得意的冷笑,「顏良狗賊,殺子之恨,我韓當明日必叫你十倍償還……只可並行兩輛馬車的山道間,那一支輕騎正匆匆的前行。
四千人的隊伍,除了馬蹄之外,聽不到半點雜音,安靜的渀佛一支來自於地府的幽靈軍團。
隊伍中央處,那一面不太起眼的「張」字的大旗,低調的任憑山風吹撫。
張郃策馬急行,腦海裡卻在思索著將要進行的戰事。
前方一騎斥候絕塵而至,直抵張郃跟前。
「稟將軍,前方道路已偵查清楚,並無吳軍埋伏,柴桑城的守軍只有千餘人,其餘皆被調往上游與我軍水軍交戰。」
聽到這情報,張郃疲憊的臉龐間,悄然掠起一絲興奮。
柴桑方面的情況,正如主公預料的那樣,吳人的主力已盡被誘往上游,完全沒有防備到陸口這條偏僻小路。
張郃信心倍增,高聲道:「傳令下去,叫全軍再加快速度,黃昏之前務必要直抵柴桑城下。」
斥候飛奔而去,號令從隊首至隊尾,一層層的傳達下去,四千趕了兩天兩夜路的顏家軍騎士們,振作起精神,抽打著戰馬加速狂奔。
紅日西斜,前方的道路越來越寬闊,左右兩側的山峰逞下降趨勢,漸漸由高聳入雲,變成了不起眼的丘陵。
隱隱約約,張郃似已能聽到滾滾的江濤之聲。
那是長江的聲音。
張郃的心越來越興奮,拚命的抽打著胯下戰馬,風一般的狂奔。
當那黃色的戰駒,嘶鳴著躍上那一座丘陵時,眼豁然一片開朗,滾滾長江如玉帶一般,從遠方蜿蜒而過。
在那江之南岸,那一座巍峨的城池,赫然映入了眼簾。
柴桑城,就在眼前。
四千輕騎陸續上得丘坡,黑壓壓一片將丘陵塗上了一層黑色的邊線。
喘息的將士們,遠望著那城池的輪廓,每個人的眼中都迸射出前所未有的興奮之焰。
渀佛,所有的疲憊與辛苦,在這一瞬間都煙銷雲煙,剩下的,唯有如烈焰狂燃般的熊熊戰意。
「他娘的,終於給老子趕到了……」
張郃心中何等痛快,汗流滿面的臉上,無盡的殺意在迅速的凝驟。
環視左右嗜殺的針士,張郃長槍向前一招,厲聲叫道:「主公有令,先入柴桑城者,官升三級,賞百金,弟兄們,隨老子殺進城去——」
驚雷般的暴喝聲中。張郃一馬當先,縱槍驅馬衝下丘坡。
重賞之下,四千騎士更有何疑,皆如出籠的猛虎一般,哮咆著衝將而出。
鐵蹄滾滾,如山洪一般輾向柴桑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抵城前。
「是顏軍。顏良軍來了——」
「怎麼可能,賊軍怎會出現在柴桑城南?」
「老子怎麼知道,難道賊軍長了翅膀不成?」
「快關閉城門。休要放敵軍進來……」
這神兵天降般的鐵騎,瞬間令柴桑守軍陷入了無盡的恐慌,南門處的百餘守軍不及多想。急是拉起吊橋,關閉城門。
只這轉眼間的功夫,張郃和他的騎兵已撲捲而至,藉著坐騎的衝勢,逕直飛越了護城壕。
兩餘騎兵,率先直抵城下。
「弓箭手,給老子放箭,登城隊,爬上城去,殺光敵軍。」
翻下戰馬的張郃。厲聲喝令著部下。
兩餘騎兵即刻下馬,五百餘弓弩手立刻向城頭守軍放箭,壓制他們的反擊。
同時,其餘戰士急將隨身攜帶的飛爪鐵鏈解下,嗖嗖的風聲驟起。幾百根鐵爪飛上城頭,將城垛死死的鉤住。
「登城,登城——」
張郃揮槍大吼。
沿城一線,一千五百名顏家軍健兒,冒著城上飛下的羅石與檑木,奮不顧身的沿著鐵鏈向城頭爬去。
柴桑城乃東吳重鎮。城牆足有幾丈之高,此等堅城,若是守備得當,縱然是敵人擁有精良的攻城器械也無法撼動,更何況是這般最簡單的鐵爪飛鉤。
只是眼下柴桑守軍不過一千,其中四百還在江邊水寨,城內守軍不到六百,分散到四門時,這南門處僅只百餘守軍。
區區百餘人,面對著漫長的城牆,數千敵人的全線攀城,豈能不顧此失彼。
片刻之間,幾十名顏軍將士就率先爬上城頭,大刀如風,挾著一腔的殺氣斬向惶恐的守軍。
隨著越來越多戰士爬上城頭,很快,那百餘驚恐的吳軍士卒,就被淹沒在了顏軍的凶凶人海中。
轟∼∼
繩索被斬斷,巨大的吊橋重重的砸落下來,濺起了漫空的塵土。
緊接著,柴桑南門便吱呀呀的被扳開。
張郃大喜,翻身上馬,沿著城牆直抵城門前,手中鋼槍向著大開的城門一招,護城壕那邊的兩千鐵騎,洶洶而上,踏過吊橋,向著洞開的城門直衝而去。
張郃當先而入,手中一柄鋼槍大開大闔,舞出重重槍影,四面八方蕩射開來,直將那惶恐狼狽的敵卒無情的刺穿。
洶洶而入的騎兵,沿著城內主道蜂擁而入,鐵蹄過去,長長的血路從城門迅速的延伸出去。
諾大的座柴桑城,東吳引以為傲的重鎮,此刻,卻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一般,任由顏家軍的鐵蹄蹂躪。
……
江岸水營中,魯肅尚在此間處置著軍力。
上游韓當發回信來,說他要跟顏良的水軍決一死戰,魯肅沒有辦法,只能安排將糧草源源不斷的運往上游,以作好韓當的後勤。
第三批的糧草皆已裝船,眼看著就要離港而去。
魯肅也長鬆了口氣,就在他正打算回城之時,卻見數騎人馬狼狽不堪的直奔而來。
「魯將軍,大事不好,顏良的騎兵殺進柴桑城了!」
「什麼?」
魯肅大吃一驚,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顏軍騎兵不知怎的突然從南邊殺出,小的們抵抗不住,已經被敵軍殺進了城裡。」
南邊?
顏良的大軍不是盡在長江上游麼,怎的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柴桑之南?
魯肅的思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一臉震驚失措的他,絞盡了腦汁,也無法接受了殘酷的事實。
幾番驚恐,魯肅心頭突然劇烈一震,腦子裡猛的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是……陸口小道不成!
念及於此,諸般的線索一齊湧上心頭,真相終於浮出了水面。
「原來,顏良先前的諸般所為,竟然全都是為了偷襲柴桑設下的騙局,此人之詭詐,實在是……」
想明白了一切,魯肅是又驚又急,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對顏良的震撼。
他情急之下,打算率部回援柴桑時,卻赫然發現,那原本屬於東吳城頭上,卻已傲然飄起了「顏」字的大旗。rq